正文  第二十八章 兵出雁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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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赤從承天門一路走來,見到宮城的內侍宮女忙碌地來來回回,卻沒心情去管他,隻顧往政事堂去。在政事堂外脫了靴子,進到堂內,範成已經在了。公孫赤才注意到,地上擺放著一張巨幅畫卷,仔細看去,竟是一幅龐大的地圖。世宗見公孫赤,吩咐內侍擺了軟墊,公孫赤行禮入座。世宗用手中的手杖指著太原道:“第一步是洛倉,接下來就是太原了吧!”說完講手杖交給一旁的黃知恩,坐回禦座。
    公孫赤道:“陛下,調兵往太原吧。”
    世宗聽了歎了一口氣道:“我又何嚐不想……”
    範成反問道:“大司馬能發多少兵?目下長安又有多少糧米可以供應軍需?”
    公孫赤無奈地道:“我知長安存糧已經吃緊,但節用之下,省出一些,以備軍用,也還是可能的,總不能看著太原被鄭王奪了去!”
    範成道:“軍中不可一日無糧,此次出兵太原若是曠日持久,恐還是不夠。長安所耗日多,關隴產糧已難供應。陛下,若除鄭王,臣建議遷都洛陽。”
    公孫赤聽範成說要遷都,怒道:“太師,眼下鄭王謀逆未決,你不言出兵,卻先議遷都,恐怕不盡合適!太師又可曾想過,突厥在我北麵猖獗,一旦我大齊從長安遷都,突厥起步更家肆無忌憚掃虐北境,自此恐再無寧日!”
    發能成被如此一說,幾近辱罵於他,羞怒之下,竟是說不出反駁之語。世宗見狀,忙解圍道:“太師也是為我大齊著想。
    公孫赤不服道:“既不能出兵,太師請出個計策。”
    範成道:“代州雁門關!”
    河東道以其在黃河之東而得名,其最北即為雲州,雲州相鄰乃是朔州,朔州往南就是代州。但在代州和朔州之間,綿延盤亙地阻隔著句注山和夏屋山,沿著這兩座山的南北分別設有兩座關卡——樓煩關和雁門關。樓煩關設在朔州,而雁門關則在代州境內。公孫忠毅在汾州悄悄地脫離了劉紹的眼線,獨自一人北上雁門關。將金魚符交與公孫博觀,講了太原的情勢。公孫博觀眼見金魚符在,立即決定率兵同公孫忠毅一道前往太原。
    公孫家雖世襲爵位,但以兵傳家,秉承的是出於行伍的傳統,所以除了先天身體不足而在長安的長子公孫安業,其餘三子皆被送到軍中曆練。公孫忠毅亦是依律踐更之後回京任職,公孫博觀更是數立軍功才能做得雁門關守備。
    雁門關往太原必經過代州城,公孫兄弟二人領兵道經代州,本意不在此停歇,但太守辛弘毅卻早早地做了準備,在路途上相迎。辛弘毅將他們安置在了驛館,就回了府衙。
    一到驛館,公孫博觀便道:“今日見遠道(辛弘毅字),有些地方頗讓人費解。”公孫博觀慣常與代州太守之間有些來往,相處久了,對辛弘毅也是欽佩有加。但公孫忠毅是頭一趟見辛弘毅,於是道:“二哥是否多心?我看這太守守禮有節,也不問不關之事,哪裏有什麼問題?”
    公孫博觀道:“就是他太過守禮,太過不聞不問。”公孫忠毅有些不解,公孫博觀接著道:“你想,我們領兵離開雁門關去太原一事,已是件大事,但他卻似是已經知曉。以他在代州並未可能接到任何消息,怎會知曉?我看他眼神之間也似是有話,卻猶豫不決。”
    公孫忠毅道:“二哥你即與他有些交往,何不問個明白?”公孫博觀道:“這個當然,我知他不是無賴之徒,也是個輔國之才,所以才會答應來此驛館,不然定要火速趕往太原。”
    正在此時,外麵有個聲音道:“將軍大人,小人乃太守府上小廝,有重要實情要報。”
    辛弘毅回到府衙,心中也是萬分踟躕。匆匆梳洗一回,換下官服,前去客房,客房裏麵住的正是宋寬。辛弘毅敲門入內,見宋寬一身素白倚於書案上看一本書。白色乃是喪服獨有,宋寬穿著這樣的衣服到此,可見其決心!辛弘毅暗歎一口氣,在一旁坐了下來。
    宋寬放下書,眼看著他,卻不言語。辛弘毅道:“恕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無法幫你……”
    宋寬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然後宋寬就那麼望著辛弘毅的眼睛,坦然地問道:“那麼,遠道,你要把我如何?”
    辛弘毅道:“我知今日能做到代州太守之職,你和鄭王助我良多,但若隻是為此而要陷天下蒼生於這戰亂之中,我寧可還是在雷州做些利民小事。”
    宋寬搖搖頭,笑道:“遠道,鄭王殿下不是謀反,而是為民請命!難道像先帝一般為一己私欲,橫征暴斂,耗費官帑,任用奸邪,埋沒良才,就是於民有利嗎?鄭王若能得此天下,一掃弊政,還民公正,豈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辛弘毅道:“先帝乃是先帝,如今陛下甫一即位就罷黜一批無能諂媚,任用杜高為丞相,太師範成相輔,定能一改先帝留下之陳疾,恕之為何不去相助,而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那你可曾見皇帝繼位兩年來,可有一紙敕書陳言輕徭薄賦?可有一絲聖意節用愛民?你口中那些輔國棟梁……”說到此,宋寬不屑地冷哼道:“依我看來,還不如遠道你!杜高從先帝時起就暗中埋下人脈,乘機斂權,範成老朽愛名,能有何作為?”
    辛弘毅被這麼一陣反駁,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隻能垂了頭。半晌才道:“恕之,我不懂,為何你要走這一條路。即使鄭王對你有恩,即使先帝聽信讒言,忽視你的才能,難道如今新皇繼位,你也不能盡棄前嫌,輔國為民?你明明……”
    宋寬忽然苦笑道:“人總會改變的,行雲流水不易居。十年前的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五年前的我也不是現在的我。遠道,你現在還能是雷州的那個辛弘毅嗎?如果我從未離開豳州,現在或許會完全不一樣,但我跟著他離開了,現在他想要這天下了,不管有怎樣的後果,我是一定要幫他的……”
    沉默,傷感,辛弘毅知道他們兩人是在也回不去雷州的那種坦誠相交。好不容易,辛弘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恕之,公孫博觀今日到達代州了,他們要去太原。你知道,他是雁門關的守備,手上也有數萬兵士。”
    宋寬冷冷道:“你給你我說這些做甚?”
    辛弘毅艱難地說道:“我,唉……我隻是不想,不想你再卷入進去。鄭王就隨他去,你就先呆在代州,我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此事結束,你就找個地方養望林下,做一隻雲中之鶴去吧……”
    宋寬怒道:“辛弘毅!若你不想出兵,我走便是!難道你如今還不讓我走了麼?”
    辛弘毅心中也萬般難為:“恕之,我是為了你好……”
    宋寬冷笑:“為我好?我不需要。”說著站起來就要走出去。辛弘毅趕忙起身相勸。卻正好聽到外麵下人來報公孫將軍來了。
    辛弘毅一麵安撫了宋寬,一麵道:“請將軍在大堂稍候,我馬上就去。”下人領命去了。辛弘毅對宋寬道:“恕之,不論如何,我都不想你回去太原或是洛陽。”說完也不等宋寬回答,走了出去。
    宋寬聽見外麵辛弘毅增派了侍衛,似乎是把這客房圍住,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梁柱上,頹然地倚柱緩緩坐了下來。
    辛弘毅剛進大堂,就看見公孫博觀在堂內坐了,而公孫忠毅卻似乎有些煩躁地踱來踱去,走上前問道:“仲約,怎不在驛館休息?”公孫博觀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公孫忠毅就質問道:“太守大人,你這府衙內是不是住了不該住的人?”
    聽了這問,辛弘毅心中大振,撇向公孫博觀,也正看向他。辛弘毅勉強道:“府衙除我家人,無外人。”公孫忠毅眯眼道:“辛弘毅,我再問你一遍,現在住在你客房內的是誰?”
    辛弘毅道:“客房內乃是我舊日好友,將軍也要過問嗎?”公孫忠毅怒道:“宋寬是你朋友?”辛弘毅件事情已經瞞不下去道:“是……”
    公孫忠毅見他回答得幹脆,倒是失了口舌。公孫博觀道:“忠毅,你退下!”
    “二哥!”公孫忠毅驚道。
    “是將軍!”公孫博觀道。
    公孫忠毅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隻剩下辛弘毅和公孫博觀。辛弘毅心中到底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惴惴地看了一眼公孫博觀,道:“仲約,我……”
    公孫博觀一擺手,製止了他的話,站起來道:“辛太守!窩藏謀逆之徒是何罪?”
    辛弘毅答道:“死罪!”
    公孫博觀道:“你即知道,卻還做得出來?”辛弘毅不語。
    公孫博觀歎了口氣道:“遠道,我隻你心性,定不至於做這種事情。”
    辛弘毅心中羞愧,卻道:“恕之與我相交甚厚,我也知他心性定不至於做出謀逆之事,仲約你可信我?”
    公孫博觀看著辛弘毅道:“信。宋寬之名我也有耳聞,也知你受他與鄭王恩惠頗多,但國之大事和私交情意你可要掂量清楚。唉……若能收他為陛下所用也是好的。宋寬之事我不會多言,你就留他在代州,若能勸得他回心轉意自然最好,若不能,你好自為之吧……”
    辛弘毅聽了這番話,心中也是感慨萬千,道:“仲約,辭去太原一切保重!”
    公孫博觀道了聲珍重,和公孫忠毅離開了太守府衙,也離開了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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