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師沒拿到表格，他沒有聲響。他是這麼捉摸的：既然李老師不發表格與他，自然有李老師的道理。他不聲響，是捉摸了個主意（他教書不行，爭待遇方麵，一點也不含糊）。因為他有一個同學在區教委，他決定先找同學要個電話號碼，再打電話去向這個同學問詢。所以過了一天晚上他就打電話給了他這同學。這同學正是區教委的，一一問詢下來，就告訴他：“你是可以加的。”得了準信，第二天，有些理直氣壯地來找李老師。告訴她，自己也在可加範圍之列。李老師當時正和劉校長商量到區裏去的事。劉校長和李老師一聽他這話，還怔了一下，可見他們是真的沒想到他還可以加。劉校長和李老師商量到區裏的事是因為剛才教委來了電話，催他們快把表格送上去。因為下午兩點教委要開會，就是討論這件事，過期就不辦了。所以要他們下午一點前一定要把表格送到。現在他們已商量好了叫李老師到她單位去叫一輛車，現在就送他們到區裏去，同時也可辦一些事。沒想到，半路上殺出這樣一件事來，現在就去不成了。李老師就很不高興，拿出一疊表格丟給他，沒好氣地說：“快點！下午一點鍾一定要送到，你十一點無論如何要填好，交給我。過了十一點，我們就不等了，真是的！”
    李老師當然不高興，因為她知道，這朱老師即使填了表，也加不上，所有的人也都這麼認為。這一來，本來他們到區裏去還可以辦一些事，就辦不成了。明明加不上，還要耽誤她的事，她當然不高興。
    朱老師拿了表格，請了假，回家填表去了。一直到了十二點，也沒見他的影。這學校到區裏有五六十公裏路，劉校長和李老師急得不行。麵包車也要來了，發動了在門口等著。二位領導急得頭上冒火。後來，李老師氣不過，說：“反正加不上，不能為了他，耽誤了另外三個！上車，——走！”
    二位領導一上車，叫了句：“開車！”隻見朱老師慌裏慌張地趕了過來。
    李老師就叫道：“怎麼才來？你知不知道？來不及了！”
    “這……這裏……”朱老師仿佛沒聽見，抖抖地拿著個表格指著“成績欄”問李老師，“這裏，怎……怎麼填？”
    李老師一聽是這話，火冒三丈，一把奪過那疊表格，說：“一上午……，填，填什麼填？你有什麼成績好填？——開車！”
    麵包車就“呼”地一聲開了出去。
    “可就這樣，連成績都沒填，還是讓他加上去了。”柳老師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十分氣惱地搖了搖頭。
    “難道是他那同學……？”我懷疑道。
    “不知道！後來，李老師也去問過。回答是：我和小海南是教齡不到，差幾個月；趙老師則是中學教齡不到，因為她過去是教小學的。”
    “難道就不看成績？”
    “還看成績……？”
    “哪朱老師呢？”
    “他教齡到了！他原來不就是老師？”
    “就這？”
    “是啊，不就這還怎麼著？”
    “這真不公平！”我說。
    公平是不公平，但誰也沒辦法。我內心想：是啊，這也不能怪教委，現在什麼不假？軟檔子是不可信的。比如成績，誰都可以偽造，幹得好幹得不好都可以寫出一大堆，它教委也不可能一一甄別。所以隻有不看，隻看硬杠子，這樣，少了麻煩，也顯示了公平。至於傷害了幹得好的人，挫傷了積極性，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看著柳老師一付頹喪的樣子，我也是世態，覺得總應該安慰安慰他。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翻也翻不過來，就想勸他想開點。但勸人的話，總得有力量，總得讓人覺得有理，別人聽了才覺得是這麼回事，心裏才會好受一點。我就想起了不久前，發生在我妻身上的一件事。我就說：“世事難料，誰又能說得準？誰也不能說他就命好，撿到了一個大便宜；你就命虧，永遠倒黴：這是不一定的……。”我這樣說開去。
    “什麼？”他似乎不解。
    “我說一件她的事給你聽，”我指指我妻子，“或許這世上的事，真是難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