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唉，我們的牆頭！
    我們的牆頭成了家，又沒有了家，這對於一個男人很沒有麵子。
    當然，麵子不麵子也沒什麼，麵子對別人很重要，但對於本來就沒有什麼麵子的牆頭，也不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問題是他成了家，又沒有了家；他有了老婆，又沒有了老婆。這是一個非常實在的問題。你不能說：“一個人討了老婆，他又沒有老婆”，因為這在邏輯上說不通。牆頭固然不在乎麵子，但一個實實在在的老婆，就象突然進入了曆史一樣的走了，你說，他結這個婚幹什麼？再假如一下，假如他這老婆真的走進了曆史，那也是沒有辦法。隻是現在明擺著，這老婆又沒有進入曆史，而是還雄糾糾氣昂昂地活在離他不遠的娘家，在向他叫板，這就是他接受不了的地方。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這是我們時代的格言。
    牆頭不能讓一個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就象一個錢，在自己口袋裏的錢，突然成了別人的一樣，令他接受不了。
    他必須要把它要回來。
    這樣，他就頻繁地穿梭於家與Ｒ姑娘的娘家，討要這本應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但每一次，都被Ｒ姑娘和Ｒ姑娘的妹妹打得頭破血流的回來。打人肯定是不對的，但在中國，打人一旦進行在夫妻間，就象是進入了一個暗箱操作程序，雖然也是不合法，卻是可行的，至少也應該是在人們認為可以認可的範疇之內的。這樣，Ｒ姑娘和她的妹妹打他就成了白打，我們的牆頭挨打也就成了白挨。更主要的是，男人挨女人打，在人們的心裏，這表象也不能成立。一般來說，男人挨女人打，是這男人心裏有這女人，不忍還手，這女人才能打得成這男人。既然這是愛，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還管得著？這樣我們的牆頭就必須得挨Ｒ姑娘和她妹妹的打，而且連司法也無法加入得進來。
    人到底是人，又不是狗。人說，打不走的狗。我們的牆頭畢竟不是狗，打得多了，就怕。怕了，也就不敢再去討要，即使這東西是自己的。一個屬於自己的東西，卻不能討要回來，這事擱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接受。這樣，我們的牆頭就想到要離婚。
    可這婚也離不成，為什麼？不為什麼。主要是這牆頭想到離婚，卻不是他真的想離婚。首先，我們的牆頭淪落到這地步，是他自己這狀態的結果，也是他自己這卑微的結果。再說，他好不容易討到一個老婆，他這樣一個人，能輕易放棄嗎？那他還想不想再討老婆？第三，是Ｒ姑娘不同意。Ｒ姑娘既然需要這樣一個丈夫，那就是說她的確需要這樣一個丈夫。Ｒ姑娘是不是有身孕，這也不知道。但她需要有一個這樣的丈夫來為自己撐麵子，那就是一定是需要。再說有了這樣一個丈夫，雖然這不是她的丈夫，卻真是她的丈夫。每月她都要從他這裏拿走一半的工資，來養活自己。這樣的便宜她能放棄嗎？
    一個是說離，卻不想離；一個是真不想離。
    這婚姻就這樣維持著，更主要的是，我們牆頭這狀態，也就是他這亞狀態，在這裏發揮了重要作用。現在他想的是，我畢竟有了個老婆，雖然這老婆不是他實質性的老婆，卻是他必不可少的老婆。於是，他就進入了他這亞狀態，不死不活，並以此自欺。他卑微，然而，他要活下去。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此時的處境也很不好。這樣，他就進入了他人生的另一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