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箋 菊花箋(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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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路上,我們都努力鎮靜自己。要知道,這可不是去拜訪一個朋友,我們在等待著人家怎樣地把我們轟出來呢。我看了看林華藝,林華藝也看了看我,我是想從她那裏得到支持;她呢?我看見她那惶惑的目光,我的心不由得也慌了。也許是因為我的慌張從眼睛裏流露了出來,林華藝更加慌了。後來,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把抓住我的手,叫道:“紋紋!”
我問她幹什麼?
她說今天的夜色多麼迷人。
聽她說這,我有點失望,說:“胡扯個什麼呀?”我們又朝前走,但走得慢多了。過了一會,林華藝又跳了起來,叫道:“紋紋!”
“幹什麼?”我問。
她囁嚅了半天,最後說:“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萬丈……”
我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說:“沒事,閑聊聊。”
“閑聊聊?閑聊聊也不該找這麼個關口啊!”唉,機會失去了,今天,看樣子我們就要在虛榮的支配下,去幹一件蠢事了。看見了餘向東的家,我咬緊牙關,把臉繃得鐵緊,大有一拚了之之概。林華藝不認識餘向東,也不認識他的家,她還呼呀嗨呢。可是一走到餘向東家,我還沒有敲門,林華藝驚慌地大叫了一聲:“紋紋!”這叫聲簡直嚇了我一跳。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幹什麼?隻見她慌裏慌張,一臉緋紅,一把拖著我就往外走。我還裝著勇敢地掙紮了兩下,以便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但一方麵也順水推舟,趕快和她走了出來。走了五十米開外。她還沒喘過氣來,我卻喘過氣來了,我問她幹什麼?
她說沒什麼,好象是腿肚子上生了腦膜炎。
我生氣了,這不明明是遁詞麼?但我也不想揭穿她,也就說:“這真糟糕,不知搽紅藥水有沒有用?”
說是這樣說了,但又不好掉轉身就走人,以後我們還要不要見許映竹呢?林華藝,她當然可以不見;可我,少不了是要見的。想到這,咬緊了牙關,我一把抓住林華藝說:“去,去,不去不行!”
林華藝就是不走,餘向東的家在她簡直成了一個龍潭虎穴,她惶恐而又惱怒到極點。她這神態顯然是反常的,我注意到了,我問她到底是怎回事?開始她不說,可是我追問得緊,一句逼一句,她終於藏不住,說出了下麵一席話。
十、
她說:“我認識那個餘向東。”這句話使我感到詫異,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就問她怎麼認識餘向東?她說:“走到門口時,透過窗子,我看見了一個熟人,這熟人叫餘井源,於是,我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問她是怎麼回事?她不講,不過很惱火,鼻子裏咻休地出著大氣,仿佛受了大騙一樣。
我知道事情不尋常了,裏麵牽涉的東西多了。但我是個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我就一個勁地追問下去,終於問得她不耐煩了,她說:“這餘向東就是餘井源。”
“餘井源?”我嚇了一跳。
林華藝一把甩開了我,懷著滿腔的艾怨跑了。
“餘井源是誰?好熟悉的名字啊?”我呆了呆,馬上想起來了。這不是林華藝曾告訴過我的麼,他曾是她初中的追隨者之一,偽職員出身(他父親曾是國民黨軍官),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林華藝和我初中上的是杭某中,但不同班,林華藝把他叫做我的“侍衛官”,而且,林華藝那時似乎對他也有好感。可惜,那時,我一直沒去認得這個餘井源。可今天,原來是他呀,這,這可怎麼好?想到這,我就恨起這餘,餘井……,還餘井呢!想不到他也追隨起改名的潮流來了。
我還在發呆,林華藝已經消失在對麵的馬路上。我追了上去,在人群中一把把她抓住,她為難地看著我。我問她怎麼辦?
她說:“讓我想想。”
於是我們並肩走著,默默無言。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平靜,而我的心情也不平靜,可憐的許映竹,可憐的許映竹,你使我們多麼為難啊!“這不好辦,”林華藝終於說話了,她說,“他在我的印象中還不曾這麼壞過,可我也不想再見到他,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我和他通過信,不是今天還不知道,他竟一直在騙我。這樣的人,你說,我還應該再見他嗎?又要惹得一身腥,甩都甩不掉,紋紋:”
“嗯。”我應了一聲。
“我們這些學生是多麼的天真無知啊。”說到這裏,她幾乎要哭了。
這樣一來,我對她的決定立即認同了起來,我盡力讚同她。她破啼為笑。許映竹,可憐的朋友,不幸的命運你就一人承擔吧,我們不也很無奈麼?這樣我們就心安理得起來,朝家裏走去。一路上燈火昏暗,店鋪關門,文化大革命中的城市,無比蕭瑟淒靜。我們的心有點慌,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感到極不安全。我們加快了腳步,快到家門口時,我們就“呀”地一聲跳了起來,一遛煙似的衝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