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今天我們晚上去你那吃晚飯。”手機震動著，提醒主人有短訊傳來。
    她扶額：“啊啊，又來……”
    導師將飯遞給她：“怎麼？”
    “我的學生啊，說晚上去我那吃飯，真受不了。”蘇林苦笑。而且那個艾薇兒根本就很少吃東西，不知每次來是做什麼的。
    “我以為你那木訥的個性根本不會有學生喜歡呢。”導師笑她，“看樣子是我多慮了，總會有發現璞玉的人。”
    “您太過獎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先吃飯吧，完了我給你看我這次的圖片。”
    “恩，聽說是大戶人家的陪葬物？”
    “是啊，奇怪的是，之前完全沒有記錄，也沒有顯示主人身份的物品，華美度卻不比當朝一品官員的隨葬物差。”
    “可能是偷偷下葬的，不想被外人所知吧。”
    “可能，我想給你看看，聽下你的觀點。”
    聽到這麼說，她幾乎都沒什麼心思吃飯了，匆匆撥拉幾口飯，就放碗去看圖片了。
    這的確是十分豐富，各種各樣的絲緞錦帛器皿被整整拍了幾百張照片。
    即便是沒有親眼見到，光看照片就能知道這些東西製作都極為精良考究。
    雖然是男性，但其中偶爾有些女性的物品。
    這讓蘇林百思不得其解，一邊困惑地翻著圖片，一邊思考到底是為什麼。
    唐朝雖然民風開放，但在殉葬祭祀這樣的重要事情上也不會有半點馬虎，那麼，這些女性的用品到底是怎麼來的？
    “很奇怪吧。”導師也吃完了飯，走過來說：“我當時在發掘這古墓時也十分吃驚。”
    她翻動照片的手突然停在了一張圖片上。
    導師湊過來看了看：“哦，這個啊，這個玉佩很奇怪吧，你看相比這些東西來說，這玉看起來似乎格格不入，事實上，我目測了一下，真不算好玉，成色斑駁混濁，估計也就是玉皮做的。因為覺得奇怪，我就拍了下來，你看？”轉頭問蘇林，一看之下大驚：“你臉色怎麼那麼慘白？”
    蘇林閉了閉眼，回神，呼口氣，勉強笑了笑：“……這東西給我十分詭異討厭的感覺。”
    “……那明天的整理工作，你會去嗎？”導師小心翼翼地問道。
    想了想，“恩，會去。”
    “不要太勉強了。”導師拍拍她肩。
    “說起來似乎很迷信，我總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對唐史這麼感興趣，是因為我在尋找什麼東西。”
    “恩，對，我們研究古代史的都在尋找曆史進程，為人類將來不要走上錯誤道路而努力。”導師鄭重地點點頭。
    ……所以我說，你根本不知道我說什麼嘛。
    我有東西，遺落在某個古唐朝的墳墓裏，我想將它找回來，這就是我心裏的感覺。
    好像那個東西十分重要。
    重要到，我一直不停地研究那個時代的曆史，不停地尋覓。
    從導師家出來，她一直在想剛才看到的那塊玉佩，以至於跟梁偉擦肩也沒有察覺。
    “蘇林，蘇林。”梁偉跟在她身後叫了好幾聲，她才聽到。
    “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啊。”梁偉笑，“你剛才從鄭教授家出來？”
    鄭教授就是她的導師。點頭：“是。”
    “我想跟你說個事。”梁偉笑容滿麵地，“我，那個，菲菲答應我的求婚了。”
    “這樣啊……”她還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隨便敷衍了下就要繼續往前走。
    “到時我想請你來當我們的伴娘，可以嗎？”
    “恩。”為什麼那小小的玉佩會讓我心裏發毛呢？不，不，雖然我算不上膽子大，但各樣的事情也算見了點，不可能一個從未見過的東西讓我心生畏懼。難道是跟我一直尋覓的有關？對，這很有可能，不可能莫名其妙就畏懼什麼東西，當然也不可能沒緣由地追尋什麼。
    梁偉還在興高采烈地說：“那我先回去準備喜帖什麼的了，到時你可得來哦。”
    “恩？什麼？”總算讓思路回歸正常的蘇林才意識到剛才梁偉好像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我說，我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啦，說起來，菲菲沒跟你說嗎？”
    “你跟誰結婚？”
    “除了高菲菲那豬丫頭還會有誰。”梁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幸福。
    她愣了一下，“等等，你說，高菲菲答應你了？”
    “是啊。”
    歎口氣：“你知道嗎？梁偉，這就是我瞧不起你的地方。”
    “啊？”
    看著對方快活的模樣漸漸暗淡下來，雖然有些不忍心，但她還是說道：“你知道高菲菲很感激你，因為你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她一把……”
    “你到底想說什麼？”
    “雖然有時這些無助是人為造成的，但隻要她不知道，她就會對你心存感激，不是嗎？”
    “……”梁偉臉色難看地瞪著她。
    “你是真的很愛她吧。”蘇林歎氣，“但是，未免也太自私了點。”
    “你好，你好得不得了，明明知道菲菲喜歡的是誰還跟那人卿卿我我。”梁偉神色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拉高了。
    “我沒有卿卿我我。”她冷靜地說，“我隻是遵循父母的道路安排。”
    “這樣難道就不會傷害她嗎？你知道每次你們傳來好消息，菲菲都會喝的爛醉嗎？”
    我知道的，因為那家夥每次都會在打算喝醉的那天把我拉出去，然後讓我收拾善後。
    “而我愛她，愛，你懂不懂？”梁偉手按在心髒部位，衝她吼，“不，你跟沈家坤都是機器人，不懂什麼叫愛。”
    在這一瞬間，她無法反駁梁偉的話。隻能弱弱地說：“你不能利用她對你的感激而強求她屬於你。”
    “我能保護她，讓她隨心所欲地活著，不難過，不傷心，這樣難道不是幸福嗎？”
    而她，無法回答，到底幸福這個詞的定義是怎樣，她都不能得出確切的答案。
    周圍的人被他們的爭執吸引了過來，圍在兩人身邊假惺惺地勸著。
    她沉默，而梁偉卻咄咄相逼：“所以，你憑什麼覺得她不能嫁我？難道要她每天看著你們甜甜蜜蜜你就高興，你就安心了？你喜歡看她羨慕你的樣子？”
    “我隻是希望，她能選擇自己想要的。”
    “你怎麼知道她想要什麼？還是，她想要的你能給予？如果她選擇的是一場幻影，她豈不是又要傷心！”
    我當然不能保證，隻是她想要的東西不是該由她自己來選擇嗎。
    看著眼前這明顯抓狂的男人，她覺得自己還是閉嘴的比較好。
    人越聚越多，但是梁偉卻並不因為這個受影響，仍然在咆哮。
    真是，我不該在街上討論這個問題的。蘇林表麵上是低著頭挨罵，心早不知飄哪去了。
    隻是，高菲菲終於答應了梁偉了嗎？她也妥協了，放棄了？
    “梁偉！”高菲菲的大叫成功的讓梁偉閉嘴。“你在做什麼！”
    她抬眼看去，高菲菲正急匆匆地從沈家坤的車子上下來。
    見她也在，愣了一下，然後打招呼說：“你們在做什麼？”
    梁偉低著頭，沒回答。
    她悠悠答道：“吵架。”
    沈家坤也下了車，見蘇林也在，“中午好。”
    “恩。”她點頭笑，“先送我回學校吧，我下午有兩節課。”
    高菲菲扯住梁偉問蘇林：“你們不會真的是在這大街上丟人吧。”
    蘇林聳聳肩，“我先走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喂！”高菲菲在身後叉腰怒吼。
    沈家坤也坐了進來。
    “走吧，暫時，我不太想跟他們討論今天我為什麼想跑來吵架這個問題。”她淡淡說道，對還在後麵對自己怒目而視的高菲菲笑眯眯地揮手再見。
    沉默著到了學校，她下車：“謝謝了。”
    沈家坤搖下車窗，答道：“應該的。”頓了頓，“關於我們婚期的事，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哦？”蘇林偏偏頭，“你是想推遲還是提前。”
    “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蘇小姐娶回家呢。”沈家坤說。
    她仔細看了眼沈家坤，然後緩緩搖頭：“你在說謊哦，沈院士。”
    沈家坤笑了：“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談一談，我覺得半年後太久了。”
    “談？不用談了吧，如果你願意，一個月後吧。”蘇林無所謂地說道，“不過，你要考慮清楚，這是婚姻。”
    “恩，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我考慮了。”沈家坤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她揮揮手，笑。
    下午要做什麼呢？去睡覺吧。
    課？什麼課啊！我的課程一星期都隻有四節。我隻是不想站在那丟人現眼罷了。
    下午睡到四點半，自己煮了飯，然後去最近食堂樓上飯廳炒了幾個菜。
    然後等著“蝗蟲”上門。
    五點才過了幾分，門鈴就響了起來。
    打開門，果然是薩麥爾和艾薇兒。
    薩麥爾兩手空空，嬉皮笑臉地：“老師我來了。”
    艾薇兒麵無表情地捧著飯盒。
    “進來吧，今天是什麼菜？”
    “萵苣，小白菜，豆腐。”艾薇兒還在回答，薩麥爾已經跑進去了。
    “哇哈哈，是小河魚，這還有牛肉燉土豆，啊，是豬血腸啊！”興奮地大叫著跑去洗手。
    “薩麥爾午餐又沒吃？”
    “恩。因為沒錢。”艾薇兒老實回答。
    “這樣啊……”大概已經從師兄那了解薩麥爾的情況了，他是孤兒，所以上大學的所有費用除了微薄的社會補助外就是自己賺來的。“我來想辦法。”拍拍艾薇兒的肩膀。
    “老師要養他嗎？”艾薇兒驚訝地。
    她黑線：為什麼這孩子說話總是這麼奇怪？
    “總之，我要怎麼處理你就別管了，聽說你要回國了？”
    “恩，要確定身……身份證了。”
    身份證？
    雖然不明白她說什麼，但是追根究底不是她的性格，笑了笑：“恩，到時我請你們出去吃飯。”
    “老師~~”房間裏薩麥爾洗完了手，不耐煩地催著：“你們在墨跡什麼啊，快點，我都餓扁了。”
    “來了來了。”她推艾薇兒去洗手，自己跑過去扯掉電飯鍋的線，拿碗盛飯。
    “唔，好香。”薩麥爾急不可耐地坐好，等待著蘇林將飯遞給自己。
    “來。”將飯給他，自己也坐了下來，愣愣看著他滿臉幸福地準備開吃。
    “你不吃嗎？老師。”艾薇兒洗了手出來，見蘇林坐著發呆，問道。
    薩麥爾也瞥了蘇林一眼，沒說話。
    “啊，我今天中午去我的老師那吃飯了，現在還不怎麼餓。”她解釋道。
    “老師的老師。”艾薇兒眨眨眼。
    “恩。”她點頭笑，“今天要吃點什麼嗎？薩麥爾好像吃的很高興。”
    “我不吃，老師，現在不吃就涼了。”艾薇兒提醒道。
    “好。”她應道，自己也盛了一點飯，夾了一點薩麥爾的小菜慢慢吃著。
    雖然允許薩麥爾來這蹭飯吃，但是他必須自己帶點菜來，當然是價格便宜的小菜。
    小菜自然是自己吃，薩麥爾對肉類興趣比較大。
    要說養也養得起薩麥爾，但是她不認為薩麥爾無償吃飯會比這好。
    首先，自己不喜歡肉類，其次，也不希望薩麥爾養成惰性，最後，也不希望薩麥爾覺得自己刻意照顧他而不舒服。
    所以，現在這樣，最起碼是建立是平等的基礎上。
    好像以前，高菲菲也以平等的名義跑自己這來蹭吃蹭喝。
    大概已經很多年了吧。
    “啊！”薩麥爾的一聲慘叫，將她驚回神。
    “怎麼了？”她有些被嚇到。
    薩麥爾捂住嘴，滿臉痛苦地抽氣。
    “咬到嘴巴了？”她試探地問道。
    薩麥爾含著眼淚點頭。
    這孩子還真是……
    她無力地歎口氣，探過頭，“又沒人跟你搶，來，讓我看看。”
    薩麥爾鬆開手，微微張開唇給她看自己的下唇。
    因為嘴巴沒怎麼張開，所以她湊近又湊近了來看。
    最後，不得不伸出手去扶住他尖尖的下巴，仔細看傷口。
    果然，出血了，雖然談不上洶湧，但是對於血管不怎麼豐富的嘴唇來說，這傷也夠嚴重的。
    “你等著，我去給你倒……”話還未說完，就看到薩麥爾突然湊了過來，十分迅速輕柔地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水……”疑惑地，“薩麥爾？”
    “老師，你心情不好嗎？”薩麥爾笑得迷人又可愛。
    “呃……”應該是吧。
    “沒什麼可以擔心的，而且，擔心也是沒用的。明天一樣會到來。”
    “恩……”薩麥爾真不像是會說出這樣話的人。
    “如果有什麼想去做卻沒勇氣做的事就盡早去過，人生苦短啊。”他若有所指。
    “對！”她卻仿佛想通了什麼似的，重重點頭：“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去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坐在這苦惱。謝謝你。我也應該用這句話來勸勸別人。”
    “不，我……”我是指你要不要試試跟我發展一下超越師生關係的感情，雖然我不喜歡把我的學生生涯搞得太混亂，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樂意接受這些複雜。
    她嫣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的回答還是沒改變，”手搭在他肩膀上，看著他平靜無波的眸子，認真說道：“但是，謝謝你，謝謝你的話，和你剛才那安慰性的一吻。”
    雖然轉瞬即逝，但是他眼中還是出現了細小的錯愕。
    “好了，吃飯吧。”她笑嘻嘻地端碗。
    ……如果我說，那不是安慰性質的呢？薩麥爾瞪她，最終還是歎口氣，端碗吃飯。
    艾薇兒在一邊偷笑：什麼嘛，自己還不是一樣拿這個人類沒轍？
    在場三人完全忘記了薩麥爾同學的嘴唇還在流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