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學校正式開課了。
    上午兩節是她的課，她稍微有些忐忑地拿著教案走進教室。
    不知是不是學校的刻意安排，這個班很聽話，也很死板，就像是那種應試教育出來的典型。
    跟自己想象中的大學生不一樣。
    順利且不太爽地上完了課，她往教務處走去，打算問問這學生是怎麼安排的。
    校園裏，學生來來往往，迎麵走來了個打扮時尚的學生，一邊低聲下氣地打著電話：“求你啦，就這一次，別給我記曠課啦。”
    是薩麥爾。
    他也看到走了過來的自己，但臉上的神情跟看到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不記得了嗎？
    也對，這樣的孩子如果記得每一次的相逢那才叫奇怪呢。
    “學妹。”蘇林正想著呢，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不很熟悉的男子聲音。
    轉頭看，是第一次來校時見到的那位師兄。
    她這話還沒叫出口呢，那邊薩麥爾驚喜地：“輔導員，我今天到處找你。”
    師兄看了眼薩麥爾：“你小子今天又惹禍了？”
    “啊呀，我也是有點事嘛。”薩麥爾討好地笑。
    “行了，等會再給你電話，你沒看到我在跟蘇教授說話嗎？”
    這樣說著，薩麥爾才注意到剛才險些與自己擦肩的陌生女子，端詳半天，直到蘇林的師兄說他沒禮貌，他才開口：“老師，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
    師兄笑罵，“臭小子，你用這樣的方法來跟蘇教授搭訕嗎？”
    薩麥爾隻是笑，沒否認。
    蘇林倒是點點頭：“恩，見過。”
    聞言，薩麥爾笑得雙眼微微眯了起來：“難怪我覺得麵熟。”
    “師妹，你還真見過這壞小子啊。”師兄驚訝道。
    她應道：“是的。那你們聊，我先去教務處了。”
    “我也去教務處，一起去吧，老師。”薩麥爾帶著明顯討好意圖地跟了上來。
    她側過頭，笑了笑。
    “你去添什麼亂啊。”師兄拉住他。
    “我知道蘇教授可是我們學校的寶貝，她隻要為我說句話，我今天的事就沒了。”薩麥爾笑眯眯地，轉頭又跟蘇林說：“老師，你會為我說好話的吧，畢竟我們見過幾麵嘛。”
    “我從來不認為我的身份會帶來些什麼好處。”蘇林微笑著，“既然能被你利用也是好處的一方麵，你跟我一起去吧。”繼續慢慢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薩麥爾極短暫地呆怔了一下，然後對聽到這話而表情呆滯的師兄笑道：“那麼，下次我再找你幫我啊。”尾隨與蘇林身後。
    “老師，你真是好人，要我怎麼報答你呢。”薩麥爾在身邊不停地說著話。
    她沒回答，隻是笑。
    “啊啊，難到你要我以身相許？”薩麥爾故作驚訝的口氣。
    這孩子怎麼老是把人往最差勁的地方想？
    而且這樣的話題好像之前就進行過。
    “呐，老師，你想換口味嗎？”蘇林還來不及回答，那孩子突然湊了上來，低聲問道。
    她有些受驚地看看他。
    “學校範圍內我不會發生複雜的關係，但是我可以介紹合適的人哦。”他笑得邪惡又迷人。“偶爾出幾次軌沒什麼關係吧，你能保證你的未婚夫不會做什麼讓人不舒服的事嗎？所以，彼此彼此啦，隻要他不知道就好，我絕對會替你保密的。”
    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她笑了起來。
    “你覺得怎麼樣。”以為她是同意了，薩麥爾帶著那種嘲弄的笑容用一種隱秘的口氣詢問。
    “孩子，我笑是因為你這是第三次拉我下水了，我們才見過四次麵而已，嚴格說，應該是三次。”她忍住笑，“你不覺得這樣的幾率太誇張了嗎？”
    “什麼嘛，我以為你之前見過我是跟我有一腿呢。”薩麥爾泄氣地說。
    什麼叫有一腿啊，這孩子還真是。
    “遺憾地告訴你，我們半腿都沒有。”她笑，見薩麥爾翹起嘴巴的模樣著實可愛，忍不住用手拍拍他的肩：“所以，請記住我吧，免得下次再犯同樣的失誤。”當然是想伸手摸摸他的頭，但是苦於手夠不著，隻好拍拍肩膀得了。
    薩麥爾聽到她這樣風淡雲輕的口氣，不由地認真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雖然沒有對上他的視線，也可以感覺到他專注的眼神。
    “老師，你不會覺得我很差勁嗎？”
    她笑，“誰知道呢。”
    “這是什麼敷衍的回答。”薩麥爾不滿。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搖搖頭，“之前沒接觸過，所以不知怎麼去判斷，但是稍微有點好奇。”
    “好奇嗎？”薩麥爾哼哼道，“你的表情可是一點也對我沒興趣。”
    “我對你沒興趣是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她笑著，“我可不喜歡摧殘身心發育未成熟的孩子。”
    薩麥爾笑了起來，突然不知為什麼大笑出聲。
    她不解地看看他：我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嗎？
    薩麥爾一邊喘氣，一邊還忍不住笑：“抱，抱歉，我實在是覺得很好笑，我頭一次聽到人這麼說呢。”
    那樣的口氣，讓蘇林有被嘲笑的感覺，輕輕皺起了眉：“就算是第一次聽說，也不至於這麼好笑吧。”
    意識到她的不悅，薩麥爾努力製止自己爆笑的衝動：“請別放心上，要是你知道我想笑什麼，你就會理解我的。”
    “但是現在我不理解。”
    薩麥爾止住了笑容，看了她一眼：“那麼，你想知道我的秘密？”
    “不想。”她想也沒想地搖頭。
    “哦？”這次薩麥爾倒是有些驚訝了，“為什麼？人類不是對別人秘密都會好奇的嗎？”
    “秘密是毒藥。”
    薩麥爾很有興趣的模樣：“怎麼說。”
    “啊，到了。”她抬手按了按門鈴，終止談話。
    薩麥爾無言地看著她，在門內人開門前，終於忍不住說：“老師，有沒有人說過跟你談話讓人魂牽夢繞？”真喜歡吊人胃口。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沒回答。
    “老師，我可以知道你的電話嗎？”薩麥爾繼續發問。
    同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拉開了。
    開門的教工神色詭異地看了眼蘇林和薩麥爾。
    蘇林無奈地笑了一下：“抱歉，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去聽我的課。”
    “真的嗎？”薩麥爾一臉純潔好學生的模樣，“既然是老師的課，我一定會去的。”
    “……謝謝。”真是，看那教工的神色就知道馬上在他們之間八卦的女主角一定是我了。
    “老師，你會為我說話的吧。”薩麥爾眨眨眼。
    “……恩。”她歎口氣。
    之後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比蘇林預料的好多少。
    至少在同事們眼中，自己已經跟學生扯上了不清不楚的關係。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不明白，在自己念書的時候學生問自己導師電話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麼在這就變了味呢？按理說，社會風氣應該比以前更開放，為什麼隻是一個學生問自己要電話號碼反而導致了人們異樣的眼光？
    想來想去，她隻得出了一個結論：薩麥爾這家夥在學校風評很差。
    轉頭瞪他。
    薩麥爾無辜地眨眼笑：“怎麼啦老師？”
    ……我又沒有確切的理由，怎麼責備？
    她歎氣：“我要回去了，你呢。”
    “啊，對了，我們學校不太安全哦，做為報答，我送你回去吧。”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往不遠處圖書館那樹蔭下掃了一眼，笑道。
    “在學校還有什麼不安全的……”她瞥了薩麥爾一眼，“不用了，謝謝。”跟著你才是不安全。
    “要的要的。”薩麥爾笑，“這樣我才知道老師住哪嘛，那我下次才可以找到你嘛。”
    ……你還要找我幹嘛。
    “老師，”薩麥爾突然語氣哀傷，“人家畢竟現在都……你就這麼急著跟我撇清關係啊。”
    蘇林滿臉黑線地看著一位教授一臉不可置信又故作平靜地從薩麥爾身後走了過去。
    她頭一次感覺到體內的暴力因子在翻滾。
    深呼吸一口：“我回去了。”不可以生氣，生氣隻會便宜人家，不行不可以。
    扭頭就走。
    “老師……”薩麥爾在身後哀怨地叫她。
    她閉了閉眼，回頭，笑：“什麼事？”
    薩麥爾沒料到她會給自己這樣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後恢複平時的神態，笑：“沒什麼，明天我去聽你上課。”
    她呆住：我到底是為什麼去教務處的？慘了，我自己的事情都還沒處理呢！
    歎氣：“好的。”走回教務處。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樓層內，薩麥爾才回頭，走向圖書館的樹蔭中：“你在嗎？你在嗎？可愛的艾薇兒。艾薇兒呀，美麗的艾薇兒……”歌唱般的念叨著。
    最大的那棵樹下站著黑色卷發的美麗女孩，見他走了過來，下跪，吻他的腳尖。“尊敬的主人。”
    他俯下臉：“看到了嗎，那個人類？”
    “是。”
    “先不要殺她，很好玩不是嗎？”
    “人類是低等生物的食物，不是玩具。”
    “別這麼死板嘛。”他笑：“你不會跟莉莉絲說吧。”
    “我的主人是您。”
    “真是乖孩子。”他笑，“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我剛才都沒有激怒到她哦，也沒有引誘到她，很奇妙不是嗎？”
    “人類有各種各樣。”
    “是啊，書上是這麼說的，但是我見到的人類都是一樣。”薩麥爾抬首仰望蔚藍天空：“每個人都一樣，天使啊，惡魔啊，人類啊，妖怪啊，神仙什麼的，都一樣，無聊死了。”
    “主人是到了倦怠期，過一陣子就好了。”
    “我看我是活太久了。”薩麥爾的眼中露出疲倦的意味。“該嚐試的，不該嚐試的，我都全部嚐了好幾遍，已經沒有什麼趣味了。”
    “世界在運轉，總會有不同的事物出現。”艾薇兒繼續平淡勸說。
    “知道我為什麼不讓莉莉絲知道嗎？”他笑了笑，“因為對於我們而言，人類實在太脆弱，隻要稍微動動指頭，她連靈魂都會被吞噬，目前而言，引導出她的欲望是對我而言很有意思的事。我想莉莉絲要是知道她的話，一定也會很喜歡的，可是，如果莉莉絲對她感到好奇的話，我們之間肯定要爭奪一番，可憐的蘇林，蘇林，怎麼能經得起我們的搶奪，還是供我玩樂吧。”
    “是。”
    “艾薇兒跟我多少年了？”
    “馬上就要三千二百七十一年。”
    “是嗎。”他微歎，“三千年，雖然每次來人間你都在，但是你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也不得不說是一種才能。”
    艾薇兒不知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沉默地低著頭。
    “好，我們去排演個戲吧。”他笑了起來，“我批準你一起參加到我的戲劇中來，做為你忠誠的獎賞。”
    “是。”雖然不知道自己尊敬的主人又想到了什麼無聊的點子，艾薇兒還是點頭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