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梵褚的聲音也很冷。
    “到了現在，終於下定決心了？”湮炙的表情平靜，冰冷，卻帶著莫名的輕蔑不屑，“看到他快要死了，終於受不了了？”
    梵褚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他很快平靜下來，又說了一遍，“讓開。”
    陰沉地能滴出水來。
    湮炙沒有說話，姿態與神情卻明明白白散發著拒絕的意思。
    梵褚於是將我放下了。
    在這種狀況下，他們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不要。”我驚慌地一把抓住梵褚，“不要。”同時望著不遠處的湮炙，語氣激烈地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湮炙沒有理會我，他的表情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或許他壓根就沒有看到我。
    心內一陣絞痛，我不安地望著梵褚，眼神懇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要……”
    “迦南，放心，不會有事的。”梵褚大手安慰似的撫上我的臉，深刻眉目盡是溫柔，“你不會死的。”
    不遠處傳來意味不明的冷笑。
    在我周圍設下結界後，梵褚和湮炙終於站到了對立麵上。
    兩人的氣場都是冰冷的。
    我估計他們看對方不爽已經很久了。
    可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緊緊咬住牙關，我的視野，我的意識，我的心，一片迷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你們，要讓我如此痛苦。
    “為什麼要阻止我？”梵褚的聲音是低沉而憤怒的，“你難道不想讓曜回來？”
    湮炙反應很冷淡，是那種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裏的冷淡，“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管。”
    “你！！！”梵褚怒極反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湮炙似乎聽到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他懶懶一揚眉，風輕雲淡，“你是不可能贏我的。”
    梵褚再不說話，他雙手之間出現了一團紫色的強光，紫光的中心，慢慢升起一把透亮耀眼的紫色長劍。
    是剛才那把插進玫天胸口的劍。
    那把劍很奇特，劍身上時不時流過一道道灼目的奇異光華，像閃電般纏繞著，還伴著刺刺的尖銳嘯叫。
    “剛才把玫天害慘了的，就是這把聽雷劍吧。”湮炙的聲音玩味，“玫天現在連一半的力量都沒恢複，所以你才傷的到他。”
    “可想贏我的話，”冷淡地仿佛在陳訴一個事實，“你還差遠了。”
    ……原來他是為玫天報仇來的。
    想來他們是同伴，湮炙怎麼會任由梵褚一再想置玫天於死地，所以找上梵褚了。
    可笑我居然會以為……
    嗬嗬。
    心髒一陣陣抽搐般的痛感。
    當那把劍舉向空中的時候，天地間驟然風雲變色。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一道耀眼雷電從上而下仿佛劈開整個陰沉天空，落到了那把紫色的劍上，向湮炙擊去。
    湮炙站在變了色的天地中央，身形不動，隻是張開手，纖長完美的手中，似乎浮現了整片星空。
    無數閃亮的碎碎的光，出現在了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將他圍住的圓，那道閃電打到那些閃耀的碎光上，兩者相擊，迸現出灼目白光，天地間一片燦燦光華。
    輝煌不似人間。
    其實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誰強些，可盡管梵褚剛剛才和玫天爭鬥過，而且還被我射了一箭，在我心裏，卻不知為何總認為湮炙是處於弱勢的一方。
    ……或許隻是因為，我更擔心他而已。
    時間一下子變得很難熬，視野中映著這兩個人，仿佛靜止了。
    不想看，卻又無法移動視線。
    沉重的情感讓心髒不堪重負。
    好累。
    頭也疼了。
    視野開始模糊，卻見梵褚漸漸落了下風。
    而我看著今天終於認真出手的湮炙，不知為何想起他在我麵前時，仿佛連背影都透著憂鬱的形象，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他同樣張狂，霸氣，不可一世。
    這是他身為宇宙間最古老神祗的，不可折翼的驕傲。
    隻是所有這些氣息都是看不見的。
    因為他的驕傲早已沉澱在他的骨子裏了。
    在漫長的歲月流逝中，早已沉寂下來了。
    斂進他的骨子裏了。
    所以在我麵前的時候，斂起所有狂妄氣息的他，才會隻是我眼中一個憂傷的被愛所困的人。
    才會讓我忽視了他的驕傲。
    耳邊響起了誰的聲音，輕輕地，卻尖銳地刺進我的心。
    你從來都不懂他。
    我渾然不知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紮進了手心。
    梵褚的形勢漸漸不妙，眼見他胸口那箭的傷口已經迸開了，開始有血溢出，我一時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樣，想要他們出現個什麼樣的結果，想要誰贏。腦中一片混亂，為什麼湮炙要出現，要阻擋梵褚，如果我沒猜錯，梵褚應該是想救我的。
    想救本來就活不長的我。
    可為什麼湮炙會在這個時候攔住梵褚……
    而且根本像沒看到我一樣……
    他是不是隻想為玫天報仇了……
    拚命搖著頭，煩躁不堪的我頭痛欲裂。
    “刷！”一道亮光閃過，梵褚右肩被擊中了，高大的身形抖了一下，“不要！”我驚叫一聲，可湮炙置若罔聞，有越來越多的利光開始擊中梵褚。
    “不要！！！不要！！！”我使勁搖著頭，一下又一下捶打著結界，卻是徒勞的。
    湮炙根本沒聽見。
    而梵褚漸漸支持不住了。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我的大腦似乎停頓了。
    心底一片森冷。
    冷的徹骨。
    “我恨你。”
    “我恨你。”
    無意識地自言自語，憤恨地，苦澀地，絕望地。
    “我恨你。”
    真好笑，這次的聲音明明那麼小，湮炙居然聽到了。
    他終於回頭看我了。
    瞬間刺進我心的眼神，將我擊碎了。
    不可置信的悲傷。
    還有冷徹心扉的蒼涼。
    “你恨我……”
    他定定看著我，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維持著一個凝望的姿勢，再也不動。
    血紅的眼，如暗不見底的海底。
    透不出一絲光亮。
    時空似乎靜止的瞬間，我看到梵褚的劍向他刺了過去。
    “不！！！！！！！！！！！！！！！”
    我雙眼充血，發瘋似地想要向他跑去，卻被結界困住，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把劍刺進他的胸口。
    他沒有避。
    甚至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他仍然看著我。
    他仍然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他似乎不相信，我會說出我恨你這種話。
    為什麼。
    “不！！！！！！！”我望著他，淚如雨下，拚命地捶打著看不見的結界，“不！！！！！！！”
    “不！！！！！！！”
    好痛。
    好痛。
    心髒似乎被撕裂了。
    疼痛的感覺從四麵八方襲來，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