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好吃難吃，一向因人而異；依我口味，有的確實難吃，有些卻非常美味；等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前麵那大院好像是縣府，我們走快點兒。”吉祥指指前麵隱約顯露的一處大院。
    “吉祥哥，我咋覺得縣府像座古廟！”
    “真還有點兒像。”
    縣府門口兩邊各站一名烏鴉兵，服裝和城門洞那六位一樣。臉上同樣表情僵硬，眼神呆滯。
    吉祥走到一個烏鴉兵跟前：“問一下，縣府裏有沒有掌管本縣陽城生死薄的部門？”
    烏鴉兵看著吉祥忽然嘿嘿笑起來：“你活多少歲了？”
    吉祥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不多，二十七歲。”
    烏鴉兵眼睛突然睜大，眼球突出眼眶，舌頭也一下從嘴裏伸出二十公分，表情泥塑般疆住。
    看的玉明不由身體後撤，心跳聲立刻傳進耳朵。
    大約半分鍾，烏鴉兵臉上吃驚、疆硬表情，驟然收起，兩眼迷縫成一條線，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嘿嘿笑兩聲：“你比我整整少活十歲！你這麼年輕，就被弄死，實在可惜！”
    “你能告訴我，縣府裏有沒有掌管陽城生死薄的部門？”
    烏鴉兵又嘿嘿笑兩聲：“你準備活多大歲數？”
    “我想活到一千歲！”
    烏鴉兵又嘿嘿笑兩聲：“你有多少錢？”
    吉祥手伸進口袋，再拿出來，手裏出現幾張百元大鈔，在烏鴉兵眼前晃晃：“你們縣府裏有沒有掌管陽城生死薄的部門？你告訴我，這就是你的！”
    烏鴉兵眼睛死死盯住那疊百元大鈔：“這些都給我？”
    吉祥抽出一張，遞到烏鴉兵手裏：“快說，你們縣府有沒有掌管陽城生死薄的部門？”
    烏鴉兵把那張百元大鈔拿在手裏，用手摸索幾下票麵：“你給我的還是真鈔！真夠意思！有，當然有，哪個縣府能沒掌管生死薄的部門呢！”
    吉祥又把一張遞向烏鴉兵：“那個掌管生死薄的部門在縣府哪個辦公室？”
    突然，後麵伸出隻雞爪般的黑手，搶走了那張百元大鈔。同時，一個公雞嗓子的男生響起：“進第二排房的走廊，向左拐，第四個屋子就是，上麵掛著牌子呢！”
    玉明回頭，看到不知何時，另一個烏鴉兵已立在身後，將那張搶到手的百元大鈔放在嘴上很響地親了幾口；身體突然彈起，影子一閃，回到了一丈開外原來站立的位置。
    吉祥回了聲：“謝謝。”把手裏那疊百元大鈔往口袋一裝，拔步就走。
    玉明立刻跟上。
    沒走幾步，玉明就聽門口兩個烏鴉兵為那張百元大鈔爭執起來。
    玉明說：“那兩個鬼兵鬧起來了？”
    “鬧去吧！反正他們也閑著無聊。”吉祥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
    玉明和吉祥，到第二排房，進走廊，向左拐，到第四個門前，看門牌，果然寫著“陽城生死股”字樣。
    吉祥說：“就是這兒啦。”手放在門板上敲了三下。
    裏麵一聲陰陽怪氣兒的：“進吧！”
    吉祥推開門。玉明跟進去，看到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鬼，坐在一張汙跡斑駁的辦公桌後麵抽煙，抽的居然是根大拇指粗細的雪茄。整個屋子煙霧彌漫。
    吉祥問瘦鬼：“你是陽城生死股的股長？”
    那瘦鬼猛吸一口煙，翻翻奇大的金魚眼，上下左右看了幾遍吉祥和玉明：“你們找我什麼事兒？”
    “我們想向你買一個人的陽壽。”吉祥說話不打彎兒。
    瘦鬼抽蓄幾下鼻子，露出兩排鼓起來的黃牙：“姓名、地址，我查查看。”
    吉祥將頭轉向玉明：“你把姓名和住址告訴他。”
    玉明說了高玲瓏母親名字和住址。
    瘦鬼從一疊文件夾裏拿起一本，打開目錄，看了一眼，向後翻動幾下：“楊麗春，女，42歲；他丈夫前幾天因貪汙公款被收審，有二個小孩兒，全是女的；是這個人嗎？“
    “就是她，她是不是過幾天服老鼠藥自殺？”玉明探問。
    瘦鬼突然抬頭用那雙怕人的大金魚眼盯著玉明，看了幾眼：“這事兒你咋知道的？我好像從沒見過你？決定讓她四天後服老鼠藥自殺，是我們上星期一行政例會定下的事，應該隻有我們四個行政人員知道！”
    “我們不想讓這個女人死，給你多少錢你能把這件事辦成？”吉祥問。
    瘦鬼轉動幾下金魚眼：“我有件事想不通，這個事就沒法辦！”
    “你什麼事想不通？”
    瘦鬼眼睛死死盯著玉明，玉明看到瘦鬼眼睛裏發出一絲紅光，盯的玉明心裏發毛。
    好一會兒，瘦鬼才猛吸一口雪茄，將一大團煙霧吹出，合起兩片兒薄薄眼皮兒：“我想不通是誰把這機密泄露給你們的？是局長？還是那兩個副局長中的一個？”
    “和他們沒關係；是我自己猜的。”玉明回道。
    瘦鬼嘿嘿笑兩聲，把煙遞到嘴裏噙住，並沒吸，歪了嘴巴，斜了眼睛看著玉明：“沒有鬼會信你的話！如果是局長告訴你們的，那我收你們點兒小錢，做了這個事，還無大礙。”
    說到這兒，瘦鬼眼睛又盯死玉明，想從玉明眼裏品出對他有用的信息。
    好一會兒，似乎並沒看出他想要的東西，才又把話接下去：“如果是哪位副局長透露給你們的，要是局長追問下來，我就沒辦法交代了。”
    這時，玉明才聽出，這瘦鬼既想吃熱的，又怕燙嘴。
    “隻要局長同意，你這兒就沒問題，是吧？”吉祥追問。
    瘦鬼立刻滿臉帶笑，點了點頭：“是，正是這樣；我一向隻聽局長的話。”
    “其實，你悄悄做了，你們局長未必能知道；這樣，得到好處的隻有你；如果局長同意後，你再做，就隻有局長得好處，沒你的份了。”
    瘦鬼點點頭：“是這樣；有道理！如果萬一局長知道了，我這個股長就當不成了，當不成股長，哪個鬼還會理我！現在好處讓局長得，所以，局長才長的胖！我什麼得不到，所以長得瘦！盡管我現在瘦點兒，等我將來有機會當局長，用不了多久我也會胖起來！”
    吉祥手放進口袋，拿出來，手裏抓了六根光燦燦金條。吉祥把六根金條在瘦鬼眼前晃晃：“看來，我這些東西隻能送給你們局長了，是吧？”
    瘦鬼一看吉祥手裏六根光燦燦金條，兩個金魚眼珠呼一下，從眼眶撲出，停在離他臉有一尺，離六根金條隻有三寸的地方；同時變得像兩顆乒乓球那麼大，發出碧綠光芒。嘴巴也驟然張開，鮮紅的舌頭歪斜著，噠拉在下唇上，口水像小溪一樣嘀，嘀，噠、噠，從嘴角流淌。
    玉明看的又恐怖，又可笑，又可愛；馬上想到一隻小狗，突然看到塊肉骨頭的表情。
    吉祥把那六根金條舉在兩隻鼓得要爆炸似的眼珠前，一動不動，等待瘦鬼反應。
    大約一分鍾，噠啦在瘦鬼下唇上的舌頭，突然慢慢向前探動，漸漸伸到夠著六根金條時，才不伸了；舌尖貼在六根金條上，輕輕舔起來，舔的那麼溫柔，那麼甜蜜！仿佛狗熊在舔食蜂蜜。
    口水已把地麵濕了一尺方圓。
    又過了一分鍾，兩顆跳出的眼珠，伸出來的舌頭，滴著口水的嘴巴，瞬間全收了回去。
    手裏那根冒著煙霧的雪茄，重新伸進嘴巴，頭搖了幾下。瘦鬼終於說話了，而且是嘿嘿笑了兩聲後才說的：“去吧，把這些東西全送給我們局長吧，他會答應你們請求的。”
    瘦鬼的決定使玉明大感意外，看剛才情形，玉明幾乎已肯定瘦鬼動心了，沒想到他的心卻如此堅定不移，斷然拒絕了吉祥手裏六根金條的誘惑。
    吉祥把那隻攥金條的手放進口袋：“你是個真正的鬼才！我一會兒請你喝酒！你們局長辦公室在哪兒？”
    瘦鬼迷著眼，神情懶懶地說：“順走廊再往裏走，對著走廊那個門就是；門上有牌子。”
    “好，我先去見你們局長了，我們一會兒見！”吉祥轉身向外走，玉明跟在後麵，走出瘦鬼的屋。
    玉明便小聲對吉祥說：“這個瘦鬼膽子真是太小了！看剛才那副貪婪的樣子，我以為他會動心的，沒想到他不敢收。”
    “不是膽小，是小心謹慎！這個鬼我看將來會當局長！你看他剛才看到金條的模樣，說明他很貪！但又能控製住自己，知道什麼錢能貪，什麼錢不能貪；不簡單！”
    “吉祥哥，看來並不是有錢就能使鬼推磨啊！”
    “鬼不愛財的多的是，你將來接觸多了就知道了；好了，別說話了，到局長門前了。”吉祥指指前麵正對走廊的那個門。
    這個門，比走廊裏其他門，寬大許多，而且門上把手也粗大結實。門上一塊兒牌子，寫著“局長室”三個字。
    吉祥抬手敲了三下，裏麵傳來一個粗大嗓門：“進來！”
    吉祥手往前推，把門打開，走進去。玉明緊跟後麵。
    屋子比瘦鬼那間寬大的多，屋裏幹淨整潔。一個身型仿佛日本相撲運動員的中年男鬼，坐在一張巨大石頭辦公桌後，手裏玩兩顆雞蛋大小，明晃晃的鋼珠，瞪著一雙盡力張大的小眼睛，看著走進門的吉祥和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