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湧波濤 第十二回 韓子貴開封扶新君 李元和平原會趙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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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策瓦台,夜窮風獨哀,閉目思星月,卻將雨染來,風雨相交歡,庭院漸與亂,隻恐春芳枝,不堪此摧殘。”隻見韓子貴獨自負手立與趙休所賜於他的楚王府院內,對著盈盈月色,輕道:“哎,卻不知胡兄他現如何了。”
言罷,喚來家人,道:“吩咐下去,便說我要去天牢探望胡大人。”那家人卻是猶豫一下,方道了一聲“是”正欲退去,韓子貴又笑著遞與其一麵楚王令牌,道:“隻將此牌交與牢人,我隨後便到,皇上若怪罪自有我韓某擔當便是。”那家人方退去。
原來這韓子貴在那趙睿剛剛登基之時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大殿之上,一些本依附於胡煜的官員頓為其往日盛名所懾,紛紛調轉了方向,而此一時之間朝堂之上支持趙睿的官員勢力竟與燕王一係成平分秋色之態,而韓子貴更在此時以雷霆之勢下令將胡煜擒下,更有開封城外八九千蜀軍遙相呼應,趙睿又下令隻究主事之人,與其餘官員無幹,是以隻胡煜等幾個主要官員被打入天牢,其餘眾官員要麼是見風使舵,倒向趙睿一邊,要麼便是見事已難成,隻得選擇依附趙睿,以待時機。
而胡煜等人一口咬定乃是自己欲篡權,死活不肯交代出燕王來,是以雖然朝中之人皆是心知肚明,卻苦於並無證據,而趙睿更是恨胡煜恨得牙根癢癢,便下令將眾人押往天牢後一應人等皆不得探望,是以那家人聽韓子貴說欲往探望胡煜時有猶豫之色。
那韓子貴正走至關押胡煜的天牢外,卻正聽見裏麵傳來一長吟之聲:“富貴若浮雲,功名如塵土,年華飛逝去,我心仍在否,何來煩惱事,一笑俱了了,心中無一物,天地任逍遙。”
韓子貴聽罷,擺擺頭,便在天牢外應道:“燦燦點點閃,稀稀朗朗繁,耀耀皎皎白,雲遮光趨淡。天笑我癡凡,我歎天何罕!物化皆有由,心行順意來,逍逍中於世,俯仰無所憾。”言罷,又道:“胡兄,若早知今日,卻又何必呢!”說著,韓子貴已來在天牢房門外。
胡煜卻是大笑道:“韓賢弟可猶憶當年黃鶴樓旁把酒言詩妙景!”韓子貴苦笑道:“隻可惜物依舊,人已非。”胡煜止住笑聲,道:“今日你我便不談這掃興之事如何!”
韓子貴聽罷,麵上竟露出笑容,道:“好,來人,快將牢門打開,再準備些酒菜來,我今日便與胡兄在這牢房之內痛飲千杯。”那看守牢房之人自是不敢怠慢,忙喚人去準備酒菜,自己親把牢門打開。
韓子貴推開牢門走進去,長歎道:“胡兄卻又何必如此呢?”胡煜歎息一聲,又大笑道:“韓賢弟,你當年既為漢臣,如何又降了夏皇趙休,可知大宇皇帝對你不可謂不隆重。”
韓子貴一愣,卻又正色道:“試問胡兄,我韓某若不降夏,這大夏以一州之力如何能占得江南富庶之地?”胡煜聽罷沉思半晌,方鼓手道:“原來如此,煜今日才真個敬佩韓賢弟你。是也!當日韓賢弟你可謂大宇皇帝最為寵愛之臣,若你都降了大夏,那些苦為忠貞之名所累的江南名士不正好有個台階下麼!韓賢弟為天下黎民甘願抹殺自身名譽,煜不敢不敬。”說罷,竟是俯身朝韓子貴作了個揖。
韓子貴輕笑一聲,道:“胡兄既明此理,何不……”話未說完,胡煜便打斷道:“韓兄,我與你不同,你本是大漢之臣,更得漢皇隆恩,自當以大漢黎民為重,況燕夏國之於大漢可算有複仇之恩,故你可降夏;而我胡煜蒙燕王殿下厚恩,自當誓死以報,此不過兄弟蕭牆之爭,若我胡煜為保自身而出賣燕王,將教我此身立於何處!”
說罷,胡煜竟是不再言語了,自坐下自斟自飲,韓子貴張張口,卻又沒說出什麼,隻也坐下陪胡煜一同飲酒不提。
又道那皇宮中,趙睿接到天牢之人通傳,知曉韓子貴竟不顧聖諭,自往天牢探望胡煜,那張德安侍於趙睿身旁,得知此事,忙道:“皇上,那韓子貴竟如此膽大,敢明目張膽去往天牢,真是自襯功勞,不將皇上聖諭放在眼裏。”
趙睿卻是笑道:“父皇曾私下對朕說過,這滿朝文武之中,無一可信之人,唯獨這韓子貴,隻要朕不做傷民之舉,這韓子貴便是個一等一的忠臣。”張德安笑道:“依先皇所言,這個楚王所忠的乃是天下黎民了。”
趙睿卻是不答,道:“若這韓子貴不使人先已楚王令牌通傳天牢,而是自己偷偷前往探望,那其居心尚有所疑處,如今他正大光明地去往天牢,便是做給咱們看的。”說罷,對張德安道:“來,給朕取紙筆,朕便要給楚王下個特令。”
那邊韓子貴正與胡煜相飲正歡,迷迷糊糊之時,忽聽天牢外傳來一聲通傳:“張公公到!”隻見張德安捧著一卷聖旨進了天牢大門,往韓子貴這邊走來。而韓子貴卻是似醉實醒模樣,張德安上前輕聲喊道:“楚王殿下,請接旨。”韓子貴忙起身跪下。
張德安緩緩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楚王韓子貴如朕之皇叔,朕亦不能限皇叔之腳步,今傳朕之聖諭,舉天之內,凡朕可去之地,楚王韓子貴皆可往,上至朕之寢宮,下至四海之濱,凡楚王韓子貴所到之處便如朕親臨,欽此。”
韓子貴聽罷,竟是驚出一聲冷汗,忙起身上前施禮道:“這韓某如何敢當,還請張公公回稟皇上收回成命。”張德安忙扶起韓子貴道:“楚王殿下請莫相辭,皇上還有一道密旨,吩咐奴才交與您,請您看過密旨後再接旨不遲。”
韓子貴聽得一愣,忙接過張德安自袖中取出的密旨,展開緩看。原來趙睿將聖旨寫畢後,張德安一見亦是大驚,道:“皇上如此豈不是將自己身家性命皆交與了韓子貴麼?”趙睿卻是笑道:“老張莫急,待朕慢慢道來,你可知如今我雖坐上了這個皇位,可是除了這開封城,整個天底下怕是還沒人買朕的帳罷。隻怕這開封城朕亦是不能做主。”
張德安聽罷,沉思一番,頓覺如今之勢確是如此,忙道:“那皇上又何必如此倚重楚王呢?若是楚王稍有異心,我大夏豈不有顛覆之危?”
趙睿歎道:“若不如此,大夏便無傾倒之危了麼?如今這小小的京城內不知埋伏了幾路人馬,皆是為了這個皇位而來,如今朕舉目望與天下,唯一可依靠之人,便是這韓子貴了。”
張德安又道:“不是還有長安的康淩寒麼?”趙睿苦笑一聲道:“康淩寒雖手握重兵,卻又能抵擋四麵之敵麼?便是他有此能力,可他也不過是一個逐利之徒,若非如此,豈會先後降了數次呢?”說罷,稍一停頓,又道:“而這韓子貴,既有一顆赤子之心,滿懷天下黎民,而且他掌有荊楊兩州之大權,得他之助,足可平定天下。”
張德安疑道:“奴才隻聞江南富庶,若論兵馬,隻怕是眾勢力中最弱的罷。”趙睿沉吟半天,方道:“朕如今也隻得相信他了。”說罷,又取來紙筆,揮筆寫下了一封密旨,便是在大牢內張德安悄悄遞與韓子貴的那封,上寫道:“韓公,睿初登大寶,深知若非韓公相助隻怕難得今日,睿聞韓公乃世之雅士,不敢以君臣相待,睿自知才學鄙陋,難擎國之大梁,欲煩韓公以天下黎民計,助睿匡扶天下,睿不敢以名利之物辱沒韓公,隻言天下平複之日,睿將親為韓公引馬,送韓公歸複山林。”
待韓子貴看過此封密旨,此時亦不能稱之為密旨了,至多算是一封手信,韓子貴竟是跪倒道:“臣必鞠躬盡瘁以助皇上。”說罷,接過那道特令聖旨,張德安見韓子貴接了旨,笑道:“既如此,奴才先回去回報皇上,想必皇上等待殿下決定亦已心焦。”說罷,便施禮出去了。
韓子貴見張德安離去,回身往胡煜一歎,道:“胡兄,子貴先行了。”胡煜笑著又為自己斟滿一杯酒,竟似不知方才傳旨之事般,舉杯對韓子貴道:“我胡煜臨死之前能與子貴賢弟痛飲一番,亦不算枉死矣。”
韓子貴轉身正離去,又聽身後胡煜自語道:“須知當年若非有令,燕王殿下豈敢擅自做主,下令擒拿承佑太子,不過往事已矣,不提也罷。”韓子貴聽罷一愣,心中卻自已明了,也不答話細問,隻出天牢去了。
正在胡煜被打下天牢不久,山東與河北相交之處,古城平原內卻正進進出出許多兵士,原來那燕王李元和聽聞開封之變故急忙派人前往山東約見齊王李元和商談搭救胡煜事宜,李元和自是不推辭,約定日期於古城平原商談,這日便是二人約定之日,是以這平靜的古城內竟有一股子緊張氣氛。
李元和正站在平原縣衙門外親迎趙戚,而趙戚見李元和竟來親迎忙道:“李兄弟多日不見,當真是英雄日盛啊。可憐我已漸老矣,不似李兄弟如此意氣風發呀!”
李元和大笑,將趙戚領入大堂之上,屏退左右,道:“趙老哥還是如此開朗,絲毫不為俗塵之物所累,元和當真佩服得緊。”趙戚卻道:“李兄弟就不必拐彎抹角的了,你也知我大老遠約你來是所為何事罷,不知李兄弟有何見教?”
李元和卻是皺皺眉頭,道:“胡兄之事怕是難辦,須知他所犯可是謀逆之罪啊!”趙戚道:“皇帝不過氣惱胡老弟不肯說出我來,並非真個想把我怎樣,他也怕此時把我給逼反了。”
李元和聽罷,卻道:“那趙老哥又是否有此心願?如蒙不棄,元和願效犬馬之勞。”趙戚歎一聲,方道:“如今天下誰不知胡老弟是我燕王一係,如今他既出此事,我自難逃幹係,不過我趙戚做人頂天立地,不瞞李兄弟,我趙戚自大夏朝立受封燕王後,每日不過灑酒弄劍。看這天下諸侯,我自問算得上個忠臣了,不過我雖如此想,無奈手下之人卻是別有心思,竟瞞下我做出這等事來。不過他們既甘願為我舍卻性命,若我趙戚為求自保,不顧他們,豈不愧對天下?”
此話言罷,李元和收起笑容,正色道:“趙老哥高義,元和敬服,不過若論起要搭救胡兄,隻得費一番周折。”
趙戚喜道:“我便知李兄弟足智多謀,必有定計,請速教我。”李元和輕笑一聲,道:“燕王不妨以大軍相加,那趙睿初登大寶,若得知燕王盡起大軍,必心下慌亂,此時燕王自可……”
趙戚卻揮手道:“趙睿為我之胞侄,我又怎可罔棄祖宗,對胞族中人刀兵相向。”李元和還欲再言,卻聽堂外報道:“稟齊王,自京城探得密報。”
李元和忙喚其進來,接過密探傳來密報,遞與趙戚道:“此密報趙老哥不妨先過目。”趙戚接過,展開一看,不由一驚,道:“怎會如此,胡老弟怎如此想不開。”
李元和亦接過一看,原來那日自韓子貴探望胡煜離開後,胡煜獨自一人在天牢之內自斟自飲,思及燕王厚恩,自知依燕王脾性,知曉自己受困,必將來救,又是一番嗟歎,竟打破酒瓶,割脈自盡了。
趙戚看罷,雙手直抖,道:“趙睿小兒,枉我對你諸多忍讓,可憐胡兄弟風華正茂,竟無辜喪與天牢。”說罷,又向李元和拱手道:“李兄弟,趙某先就此別過,日後還有須勞煩李兄弟的,還請李兄弟將來能夠多多照應。”說罷,轉身便離去了。
李元和送趙戚離開,站在平原衙門門口,竟是長歎一聲,道:“這天下終於要亂起來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