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蘇凡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臨窗的角落，前年的籃球隊主將因為太過魁梧的關係總是擋住她的視線。陽光繞過窗柵欄投在課桌上如同黑白琴鍵。
    向前三個位置，左轉四個位置是洛笙。
    向前六個位置，左轉一個位置是左小艾。
    講台上韓夏晏和另外一個男生正在做自我介紹，這種慣例對於蘇凡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到可以屏棄掉。
    “大家好，我叫韓夏晏，原來在三班。大家不少應該認識我吧？那麼希望能好好相處。”女生說完深深鞠躬。十分正常的自我介紹，但是因為人的關係，引來底下男生的一陣起哄。本來明帆因為重理科的關係，女生就非常少，能夠在一班呆的美女更是稀少。雖然這位已經名花有主，但擺著看看多少能夠美化眼睛。
    講台上班主任氣憤地拿板擦當驚堂木狠狠一下，示意大家安靜，隨手給韓夏晏指了個位置。
    向前四個位置，左轉四個位置，正好是洛笙前麵。
    洛笙回頭看蘇凡，女生低著頭在琢磨數學習題，很輕地在紙上寫寫畫畫，打著草稿，那筆法，就想在速寫。韓夏晏轉過來說，太高興了。他點點頭，再去看，女生已經望向了窗外。良好的陽光斜打在臉上，有種透明感。
    班主任放下壽終就寢的板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長篇大論的開端。
    “我知道大家最近學業都比較忙，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夠鬆弛有度，得到適當的放鬆。”
    底下不少人開始腹誹，連帶左小艾一同亢奮地在抽屜底下揮舞著中飯的小勺子。
    蘇凡仍然看著窗外，操場上不知道哪一班的人正在瘋狂，從四樓往下望去，視力並不是很好的女生隻能看見幾個模糊的人影暈開成了點，如同斜打在窗玻璃上的雨點，裏外兩層。外麵有小齒輪轉的圓圈邊，裏麵微微突出然後因為過重，慌忙而不舍地流下，硬要說可以打什麼比方，蘇凡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雞蛋清。哈，多怪的想法。女生在努力辨認下麵的人影未果，連眼睛都發酸了後，幹脆就放棄了。
    那麼，自己最初和洛笙的遇見要追溯到多久之前呢？
    回想那個，似乎也有點麻煩。
    好像是剛剛來明帆的時候吧，那時候自己為了方便把占卜店搬到了學校旁邊。學校中有些同學曾經光顧過自己的店，也許並沒有得到十分合心意的回答或者是不尊重精靈遭到報複。總之，從進校開始就沒有太好的口碑，然後漸漸被孤立著，被冠以女巫的稱號，陰氣重。雖然會有小說寫因為懂得占卜在下課後成為女生訊問的中心，但那不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那不是自己。為此，蘇凡卻意外地很慶幸，不用和太多人交際，談論放學後一起回家，昨天晚上幹了什麼，這讓蘇凡偶然感到自由。所以，也就一直沒有在意和澄清。
    洛笙不戴眼鏡，在啤酒瓶蓋式眼鏡片雲集的一班算是珍惜動物，成績也不差，即使長相隻能勉勉強強歸為清秀，但蓋上“明帆一班”的稱號後就成了搶手貨。
    而蘇凡和洛笙，差別太大，本來不應該用除了同班同學外的任何點滴交集，但最初畫平行線的時候，擺歪了直尺，出現零點幾或者更多的偏折。這樣的話，雖然很慢，總有一個交點，所用鉛筆粗一些，相交的部位會很長，終究隻是一個交點。
    那天蘇凡被捉弄，獨自留下來打掃操場。這同樣讓她很苦惱，關於占卜店常會有預約。但是知道如果不打掃完會更加麻煩，就沒有氣憤離開。放學後的操場，寂靜得嚇人，女生拿一把遠高於自己的掃把，揮舞吃力，到不生疏。接著，洛笙在不經意間來到了這裏，花了很久去想她的名字，記憶甚至連是不是同班同學都無法確定，隻能記得今天是自己班值日。很久，她也沒有注意到塑膠的紅跑道上還站著一個人。
    終於，風把他的聲音帶給她。
    “是蘇凡嗎？”
    她轉過頭，向他點點頭，問：“你是誰？”
    洛笙覺得，先前自己很傻，也很突兀，對話卻仍是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我和你同班，叫洛笙。”他這時已經有些猜到為什麼女生獨自在這裏。
    她停下手中的活，正式轉身麵對著她說：“有什麼事嗎？”那時，夕陽還出於旺盛和衰老之間，稍稍刺眼。
    “聽說你能占卜？”
    她再次點點頭。
    “那麼既然能占卜，一定算到會變成這樣吧，為什麼還要遭到捉弄呢？”
    她很仔細得打量著洛笙，一麵似乎在找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和對方的答案。
    “因為給自己的占卜摻雜了太多個人因素，所以並不是十分靈驗。如果說上帝是寫劇本的人的話，精靈就事演出人，我是提前去問劇情的人，帶著對以後事情的許多希望，這時精靈雖然會為了安慰你告訴你理想化的未來，但最終都是無法實現的。”
    “我還以為女巫是無所不能的呢！”一個大男生，卻像幻想破滅的小孩一樣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不是女巫，但如果說是的話，也並非不可以。”
    “恩？”
    “占卜的方法就不同吧。”
    “阿？那具體是怎麼樣的？”
    蘇凡沉默了。沒有很好的言辭來形容，那些本屬於隱私層麵的秘密，也不太想要告訴他人。洛笙及時察覺問了十分過分的問題。
    “如果是商業機密，就當我沒問好了。”
    女生皺了皺眉。
    “恩，那就當你沒問。”理所當然甚至有些嚴肅的回答。
    於是洛笙笑了，回身又去拿了掃把，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女生還站在原地沒有走動。他說：“不如我來幫你吧，兩個人會快一點。”
    “好。”女生那麼回答道。
    此時，夕陽雖然不再是那麼旺盛，卻依然刺眼，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