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艾。”
    “怎麼？”
    “以後去更遠一點的地方吃冰淇淋吧。”
    “唉？蘇凡你第一次提這種任性的要求捏。是因為韓夏晏嗎？我說你還是在意洛笙的嘛！”
    “並不是在意，我的確無所謂。”
    “恩？”
    “隻是，如果她再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會很苦惱的。”
    “因為……那個聲音？”
    “不，他是一個人。”
    [三]
    “阿，夏晏你一定是晚上偷偷複習的吧，竟然考得那麼好。”
    “就是就是，該不會是洛笙幫你的吧？”
    “沒錯阿，笙是個很好的人呢。”話題中心的女生笑得無比幸福，曖昧回答到。
    “有個男朋友真好，看來我也要找一個。”
    “得了吧，找也不一定能找到洛笙那麼好的人。”
    於是一片嘰嘰喳喳的女生哄笑開來。韓夏晏看見蘇凡從窗前走過，熱絡地衝她揮揮手。
    蘇凡穿著過於寬大的校服，不是很斑斕卻襯得她的皮膚微微蒼白。她點點頭回禮。女生興奮地來到她身邊，說：“蘇凡，我馬上就可以和你調到一個班了呢。”
    “那很好。”
    “我和蘇凡，會是朋友的吧？”
    “也許。”蘇凡看著被拉住的手，向上，女生笑顏如花，好像真與她做了幾年的朋友。到是她自己，顯得有些生疏而不盡禮節了。仔細聽的話，身後甚至還有女生竊竊私語。
    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在學校裏，被稱為巫女，與此相聯係的隻剩下晦氣、倒黴、恐怖、陰冷等等與她這個年紀不相符的詞語。每一個來找她的人，也大多帶了鄙夷和畏懼。洛笙和左小艾或許是這間學校中唯一的例外吧，所以自己不顧一切地去接近，其實不論如何說，還是渴望的。
    [蘇凡你應該多和同齡人交流。]
    那個聲音那麼說過，她於是按照聲音說的去努力。
    最早見到左小艾的時候，夏蟬在樹上不懈的鳴。蘇凡坐在操場不起眼的樹蔭下，然後，女生帶著大海邊獨有的清涼來到。
    “你就是蘇凡吧？”
    “是的。”[蘇凡你應該多和同齡人交流。]那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放映著，她按照那樣的語調盡量溫柔和善地去回答。
    “韓夏晏你也要加油。”沒有任何一字的重音，也就意味這不帶任何意思，平淡到不起波瀾。這，是蘇凡覺得，她處於禮貌，應該給予這個女生的問候。
    [蘇凡你也要加油。]以前，他那麼說過，比自己有起伏，而溫暖太多。
    蘇凡就讀的是市裏一等一的明帆高中，算是完全理科化的地方，從一班到五班根據每月月考成績分班。蘇凡勉強進入一班，中等左右，且穩穩定定，不上也不下。反而左小艾長長能殺入前十然後回來兜一圈，原地休息一會再次向上噴發。
    這次三班的韓夏晏能拿物理第三的成績，讓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左小艾排第四，最後大題差一分。
    蘇凡安慰她說：“算了。”
    “怎麼能算，我要去告發她！”然後兩人都沉默了。
    無法告發。
    那等於讓別人來質疑自己。既然蘇凡可以預言到這個份上，那麼她自己的成績有是否是真實的呢？有誰能保證和相信呢？
    “萬一……”左小艾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如果那個時候，蘇凡沒有答應好了，不要說出“請務必認真和它們道歉”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了，或許還能讓韓夏晏被妖精們狠狠報複。她看不懂蘇凡，她不知道這個女生到底在乎什麼，處世上女生從來比她看得清明，隻是她從來不願意去執行，不在意，無所謂。除了……她一無所知的聲音，那似乎是蘇凡世界裏唯一有分量的東西。可是，仍然飄忽的不可追跡。
    “放心，她也不會去告發的。”
    “難道就這麼算了？”
    蘇凡抬起頭看她，微微笑了：“小艾，看淡點吧。”那一刻，樹影斑駁間，陽光逮住一切空隙跳躍在女生的頭發上，鍍上荒誕的金色。“你能夠聽到嗎？精靈扇翅膀的聲音。”
    左小艾眨了眨眼，忽然興趣盎然地問：“蘇凡，你隻能聽到嗎？”她所說的一切神神怪怪，都隻有聲音留下片翼的痕跡，亦如虛構出來的那般，又因看不見而變的無比真實。蘇凡的世界又是怎樣一個世界，左小艾想過，從來沒有進入過，那些高高築起的白色牆壁上，不息流動的是聲音。速度每秒三百四十米，甚至更快。
    “隻能……聽到？”女生重複了一遍從未思考過的問題，細細咀嚼在舌尖，然後把味道傳達給大腦。“為什麼要看到呢？它們隻用聲音告訴我，我的眼睛，是捕捉不到的。”
    不知道，怎麼去回答蘇凡為什麼要看到的問題，那在她眼中就好像是理所應當的正常。左小艾愣神片刻後又繼續問：“那麼，怎麼才能聽到呢？”
    女生陷入了回憶。
    [當你閉上眼，你可以聽見什麼？]
    轟鳴著。
    “當你閉上眼，你可以聽見什麼？”
    回答著。
    “唉？那我試試。”
    蘇凡看著女生相信的閉上眼睛，並努力傾聽，沒多久又大睜眼睛說：“什麼都沒有聽見嘛。”
    “哦，那很好。”
    “好什麼呀，一點都不好！”
    “但是這說明，小艾你的世界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
    左小艾後悔提起這個話題。那是誰也明晰不該去觸碰的禁忌。失語的童年如同單行道，無數信息化作聲音以快過子彈的速度蜂擁而來，不斷而來，卻又找不到出口。
    那不是沒有聲音。
    而是有太多聲音。
    太過，雜亂無章。
    而妖精們煽動翅膀的聲音，早就演化成了撞擊空氣的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