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項振勤⼀臉陰霾地來找他，擁有備鑰的他沒有招呼開了門直驅⽽入。坐在沙發上剛吃完晚餐愜意的喝著四季春茶的劉樹青，⼀臉平靜地望著他靠近。
    “你吃了？”項振勤的⼿上提了⼀⼤袋鹽酥雞，由他⽬測⾄少夾了一百塊的量。
    “嗯，你有夾雞⽪嗎？”
    “有。”項振勤坐在他⾝旁放下那袋鹽酥雞，順⼿撕開被油沾得黏膩的紙袋。
    劉樹青湊上前拿起⽵簽翻了翻，看著裏頭摻著切碎的蒜末與洋蔥，立刻猜出他買的是哪家。
    “你⼜找那個婆婆衝營業額啊？”劉樹青知道項振勤老是喜歡買街角那攤並非特別好吃，他們明明曉得再過⼀條街還有⼀家更好吃的連鎖店，但是總忍不住在這個沒有名字隻有⼀塊黃⾊招牌貼上紅⾊圓體字攤位停下。
    “看她⼀個老⼈家吹夜風，舍不得。”項振勤抓著⽵簽戳起⼀塊雞⾁，油炸的香味頓時彌漫在兩⼈之間。
    “嗯──還有米⾎。”劉樹青知道這是兩⼈份的量，他主動拿著⽵簽戳起⼀⼩塊米⾎吃。這段空檔，他們隻顧著享⽤宵夜，但是各⾃懷著⼼思。
    “我可以問了嗎？”最終，還是劉樹青開⼝，這語氣聽在項振勤⽿裏就像與那些試圖說教的長輩無異，令他下意識皺起眉。
    “嗯。”但是，此刻的他也早有⼼理準備對⽅會詢問這件事。
    “為什麼毆打你的主管？”劉樹青推推眼鏡低聲質問，那語氣與之前詢問他為何數學考差了完全相同。項振勤陷入沉默，隻是專⼼咬著食物，平淡的情緒讓⼈無法探測他的⼼思。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隻是我對你非常失望。”
    “…我隻是看他不爽，隻會把爛攤⼦丟給我弄，這種爛主管本該教訓。”項振勤終於開⼝，但是蠻不在乎的態度已經讓劉樹青不滿的情緒爆升。
    “所以動⼿打⼈？你真了不起啊──項少爺。”劉樹青這番話就帶了幾分酸意，因為對⽅的表現比當初認識的那個⼩屁孩還要糟。
    項振勤聽見這個稱呼放下⽵簽，露出不曾出現過的怒⽬，抿著薄唇看來正在壓抑情緒。
    “你知道事情鬧得有多⼤嗎？整個⾼科⼤都在說你的事，真了不起啊！喔、聽說你爸還特地搭機回國處理，也是呀，有個背景雄厚的家⼈，讓你揍⼈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你難道⼀點都沒有反省的意思嗎？”劉樹青⽣氣了，所以他已經不顧任何情⾯字字酸⼈，
    “我為什麼要反省？你當時在場嗎？你懂我的處境嗎？”項振勤扔下⽵簽猛地起⾝反問。
    “我不懂，但是為了這種事打⼈，以後職場上誰還敢⽤你？我這是在替你著想。”劉樹青這時無法克製情緒，加⼤⾳量吼道。
    “你們每個⼈都說替我著想，著想個屁！不懂就不要問也不要罵！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結果你跟那群⼈⼀樣，隻想看好戲，我這幾天承受的壓⼒跟指責已經夠⼤，你為什麼不關⼼我，反⽽⼀起罵我？虧你是我男友啊！”
    項振勤對著他露出前所未有的憤怒，或許是太⽣氣了，眼角都滲出眼淚。
    劉樹青注視著他，頓時⼀句話也說不了，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是當時他卻看不懂少年憤怒極致⽽變成悲傷的情緒是為何⽽來。
    “我是不懂，但是打⼈就是不對，我也替你收過⼀次爛攤⼦，為什麼你總是學不會？如果連這點事你都想不通的話，你就別再出現我⾯前了。”
    他才剛說完，項振勤瞪著他憋著⼀⼝氣，臉⾊漲紅好似快窒息⼀般，頓時四周圍安靜得令⼈感到恐懼，那⼀瞬間劉樹青有⼀絲後悔，但是當下雙⽅都不願低頭的狀態下，錯過了第⼀次和解的契機。
    “那就…到此為⽌，反正多說無益。”項振勤轉過⾝準備離開，這裏他也給了雙⽅五秒的機會，可惜他期望對⽅挽留的台詞並未出現，於是他就這麼離開，獨留劉樹青坐在沙發上發楞。
    三分鍾後，青年才回過神來，對⽅已經離開留下隻吃了⼀點的鹽酥雞，在那之後他們陷入相當長的的冷戰，直到這段感情消滅。
    當時他已經⼤四、項振勤⼤⼆，沒⼈提出分⼿卻也不願聯絡，就算碰上⾯說上幾句話，永遠都隻是不斷的爭執。他們這段感情就這麼無疾⽽終，停留在不明不⽩的階段，使得劉樹青事後回想隻有滿⼼的怨恨。
    因為這段感情對他來說，投注了相當多的⼼⼒，他⼀直很⾃豪把⼀個不知⼈間疾苦的富家少爺教成⼀個稍微懂得上進的孩⼦，最終居然是這麼諷刺的結果，每回憶⼀次就加深與對⽅的厭惡感，逐年累積下來他對項振勤的回憶隻剩下最後爭執的場⾯。
    ……
    “當時我們根本沒徹底談過，他⼜不肯說──”
    “照你的說法，那孩⼦的脾氣很硬，看來是碰到非常吃虧的事，難怪他不想說。”蘇⾏義喝下最後⼀⼝咖啡，看著⾝旁的集美們正⼀臉陰沉、⼼情極差。
    “當時為什麼不說呢…”劉樹青現在滿腦⼦都是雙⽅起爭執的猙獰臉龐，要是當時願意多冷靜點、多聽對⽅說點什麼，說不定事情不會變得這麼糟。
    “反正現在有機會可以問，你可以不⽤這麼⾃責吧？”蘇⾏義伸⼿敲了敲他的額頭，明⽩對⽅現在⼜在鑽⽜角尖。
    “那有這麼簡單啊？隻有尷尬度暴增⽽已…”劉樹青低下頭搖晃著杯⼦，思緒很亂，他⼀時還不知道怎麼⾯對那位久別重逢的室友。
    “嗯，我也該⾛了。”蘇⾏義這時卻突然起⾝迅速地收拾個⼈物品，準備離開。
    “蛤？”正當他困惑時，循著對⽅指著外頭看去，發現項振勤提著⼀袋食物站在外頭，與他們對視。
    “怎麼這時間就回來了？”劉樹青立刻看著腕表，晚上九點半，項振勤此時會出現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看他⼀臉醋意的樣⼦真恐怖。”蘇⾏義收拾好⼀切拍拍他的肩離開超商，離去的⽅向恰好跟項振勤錯肩⽽過，兩⼈無法避免地⽬光交接，蘇⾏義和善地笑了笑低聲說：“放⼼，我隻是他朋友。”
    項振勤沒有答話看著對⽅⾛遠，緊接著將視線轉回依然坐在超商內的⼈，剛才那男⼈的意思明顯知道他與劉樹青兩⼈的關係，⼀想到他與⾃⼰不相識的⼈談論兩⼈的事，不知為何⼼裏總有⼀絲不痛快。
    劉樹青望著他隔著⼀道玻璃窗掛著不明顯的微笑，就是這抹笑悄悄化解兩⼈這幾⽇來的尷尬，正當項振勤在考慮該不該進去時，對⽅已經收拾好⾯前的東⻄，緩步離開超商。
    項振勤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他靠近⾃⼰，兩⼈就這麼⾯對⾯注視著彼此，劉樹青的⼼情看來不錯，顯然已經不計較前幾⽇的事。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劉樹青⼀邊問道⼀邊打量他，這才發現⼿裏拎著的是不知哪個巷⼝買的鹽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