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黃梁  第十四章 理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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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人都喜歡給自己找理由,讓自己的所做所有為成為的一個恰如其分的解釋,讓自己不至於陷入悔恨或失望的困境之中。
    晁慕亭一直對杜雲澤的死耿耿於懷,但從未覺得自己應為此而內疚。
    因為他無從選擇。
    江山社稷的穩固需要一個可以平息內亂的理由。
    需要一個讓相互敵對挑起內亂的朋黨可以下去的台階,一塊可掩飾他們野心的廉價的遮羞布。
    所以,應該有一個“騸動者”,他的罪名是通敵叛國。而杜雲澤是不會觸犯任何一方利益的最好的選擇。
    周紜在他失去最後一個親人後,遇到晁慕亭。或者說,是晁慕亭揀到了流落街頭的周紜。
    晁慕雲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心人。事實上,他隻是給了周紜一個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而己。甚至沒有正眼看過周紜一眼。
    當一個人一無所有時,一句貼心的話便可以讓他的世界明亮起來。而當他擁有一些時,他會希冀更多。
    好在周紜是個知足的人,他懂得適可而止。
    直到有一天,晁慕亭喝得爛醉如泥。抓過嚇得動彈不得的周紜,緊緊箍在雙臂裏,被酒熏醉的雙眼,氤氳著痛苦和憐惜。修長幹淨的手指,在周紜帶著驚恐但依然俊俏非常的臉上細細地遊走著,溫柔而虔誠,不帶一絲情色。
    周紜永遠記得夜半酒醒後的晁慕亭,是如何讓躺在他懷中,一動不敢動,半宿眼未合的自己“滾”出房間的。當時他那種厭惡,幾近仇恨的眼神,像把利刀,狠狠地刺痛了周紜。他卑微的自尊心被重重地踏入泥濘中。
    不久,周紜重新回到了街頭。晁慕雲走了,去了離帝都很遠的洛城,隻帶了幾個親信。定國王爺的頭銜,富麗堂皇的大宅,貌美如花的姬妾,舍之如棄草芥,沒有一點留戀。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什麼事情一旦形成習慣,便會變得麻木。
    又被遺棄的周紜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荒唐日子。日日醉生夢死。醒來後根本記不起頭天應的是誰的邀,又許了什麼約。他漸漸明白自己的長處在哪裏。於是他的笑容越發的撩人心弦,他的身姿越發的出挑,動人。他在意的東西卻越來越少。
    已經記不清是誰將他帶到一個青年才俊們的聚會上的。周紜向來是有約必應。那次也不例外。他遇到了陸遷。
    陸遷對周紜很好。他可以陪著周紜一整天,隻是喝喝茶,聊聊天。他在人前從不避晦對周紜不同一般的關心。他從不問周紜的過去,隻是淡淡的說,為發生過的事糾纏不清不值得。
    陸遷有妻兒。他說,那是為人子的責任。他有一幫出生入死的屬下,他說,為人臣應身先士卒。他並不快樂,他說,他問心有愧。
    陸遷生辰的時候,周紜將自己送給了他。說不上是誰先主動的,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陸遷很耐心的進行前戲,慢慢地引導,溫柔地安撫,小心的進入。這樣的情事兩人都很生澀。也分不清倒底是痛苦多一些,還是快感多一些。
    陸遷是個很謹慎的人,手上掌控著帝都的安全事誼,隨時得提高警剔。睡著時也常常突然驚醒。那晚,喃喃地念著“紜,紜……”將那少年圈在胸前,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陸遷信永遠自己比信別人多一些。他重視周紜,甚至抱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更香醇濃鬱的情感。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完完全全的袒誠相對。誰都會有一些不能明言的秘密。給自己留點空間,可以輕鬆些呼吸。
    如果不是陸遷,周紜以為他在也不會見到晁慕亭了。
    野心從來不會泯滅,總在看不見的地方蠢蠢欲動,伺機死灰複燃。吞噬或被吞噬,似乎從不由得人選擇。沒有人可以標榜自己是完全無辜。自詡清流眼的人中揉不得一粒砂,打著為民請命替君分憂的旗號,愚不可及地將地將大家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撕去了,露出各自埋藏很久的鋒芒。
    陸遷去了邊境,和周紜約好的三個月的期限一拖再拖,半年,一年。而送去的補給卻總是被莫明其妙地壓下來。陸遷在信上卻是隻字不提邊境的戰事,生活的堅苦。
    周紜暗中加入了朝中勢力最大的太子一黨,尋到機會便從中斡旋,隻是效果不明顯。門外敵人已經磨刀霍霍了,心比天高,權命大的人卻都在觀望,誰都不肯去接那個燙手的山芋。都是些外表體麵自私入骨的人。
    束手無策之下,他們開始打起遠在洛城的昕王手上的數千鐵騎的主意。太子一黨讓周紜去的用意很明顯。帝都第一美男子的頭銜任是縱橫風月的昕王也不會無動於衷的。借兵衛國不是最終目的,拉攏的成份似乎更多一些。清流一派派去的是由昕王一手提拔的吳誠。用這樣一個平庸的人作說客,也不知是何打算。
    周紜心頭一直有個結。
    在昕王的眼中,他到算什麼?這時的他當然已經明白,昕王絕不是出於憐憫善良這樣可笑的理由。男寵?也不是。昕王並不喜歡男人。甚至是從心底裏鄙視這樣的人。
    他清楚自己對昕王並沒有很深很特別的情感。他隻是,隻是想在那人麵前證明一下自己。他要讓自己堅信,他從來不曾因為那人救後又拋棄而對於這個世界幾乎徹底失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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