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第四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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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章
    因為翠屏的帶路,我們一路順利的來到了戚陸宮。門外已經站了大大小小的官員,在冬日的天空下扮演著傷心痛苦悲哀之類等等的情緒。
    翠屏推開緊閉著的朱紅大門,濃烈的藥味撲麵而至,入眼的還是熟悉的景致。他躺在床上,旁邊圍著一圈禦醫兀自著急,翠屏喝道“你們都下去!”
    “……是是!”
    緊閉的眼,臉上毫無血色,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長發沾染著血跡糾結在一起,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人群散去之後,那張臉具清晰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身體有些顫抖,但是不能倒下。手指顫顫巍巍的探上他的鼻,那一刻的失重讓人暈眩,若有若無的氣息還沒有散去。我知道自己的神情一定是難看到了極點,否則陸明怎麼會隻看我一眼就神色大變的走過來替我把脈把脈。
    “不不……陸明!你先看他。救他!”
    陸明接過我的位置走到床前,半晌後對著我搖了搖頭。
    腦袋“轟”的炸開,腦海中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揮之不散。“你什麼意思……搖什麼頭!!”
    陸明扶住我,“喬越,你激動也沒有用,……他已不行了。”
    “不可能的……他還有呼吸……你看看,他還有呼吸的!!”我急忙拉著陸明的手探向他的鼻,隻是陸明卻突然抽回手,身體一個趔踤,就趴到了他身上。“公子……千臣……!”
    隻是沒有人回答我,他隻是保持著微弱的呼吸,可是胸膛的起伏卻是一拍一拍的慢下去。
    “喬越,傅帝的心已被利劍刺破……已是回天乏術,你別勉強”
    我催動體內的蠱蟲,心中內力化作火焰燒盡一切的物質,擁擠著從血液中往額頭上湧去,額上火辣辣的疼痛,血紅的蠱印纏綿的縈繞。真氣就被灌動著進入他的身體。
    我不相信。
    你怎麼可以死去,你還沒有看看我。
    真氣源源不斷的從手中進入他的身體,可是他的身體還是慢慢冷下去,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他不理我,自顧自的,任性的,讓呼吸變的微乎其微。心髒的地方仿佛被什麼人抓著,一寸一寸剝蝕著肌理,那麼疼,那麼怨。
    “……陸明,你告訴我,你能不能救他……”
    陸明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朱紅的門被冬日的風吹的獵獵作響,房間裏沒有聲音,
    “陸明,無論如何,你要救活他!我要他看我!”
    ……
    “……這樣做,是逆天的……”
    “我不管!!馬上救他!什麼逆天!都他媽的是狗屁!媽的趕快!!……”
    “喬越,他的心已被刺破,唯有……‘換心’……”
    他還有救!
    “……找尋其兄弟姐妹,年齡不可相差兩歲之多,……以心換心……”
    ……以心換心。
    以心。換心。
    兩雙眼睛凝滯著表情看著我,眼神冷靜而又等待我的決定。他在我懷中越來越冷的體溫。驀然之間,我想起曾幾何時,蘇夫人問過我,“小越,你可知,人性是什麼?”
    人性是什麼?
    他隻是神眼中的笑柄,透露著冷漠與幸災樂禍的表情欣賞一個,又一個荒誕的表演。
    殘忍、自私、虛偽、冷漠、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及至死不渝的愛情,在那些危險與欲望之中被放棄的徹底。答案多麼簡短。
    而過程又將多麼漫長。
    房門被重重推開,他疲憊的臉在陽光下恍惚而不真實。他問,“皇兄怎麼樣?”
    低不可聞的,我就輕輕笑開了。
    他還是那麼美好,有過溫柔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往後我還要怎麼尋找。
    那麼安穩,那麼善良,那麼執著。我又將怎樣去尋找?
    在光線充足的世界中,我聽見自己冷漠而又夾帶著笑意的聲音,
    “陸明,就他吧。”
    “……你確定?”
    “……嗬嗬,翠屏……動手…”
    隻是一瞬間,他纖細的脖頸就已落入翠屏的手中,他眯著那雙無數次看我的眼睛問“越,你做什麼?”
    他依然叫我的名字,越。用那樣輕柔的嗓音壓著聲線喚出,低迷的漫過耳際,又被空氣渡到荒蕪的幻境中。消失不見。
    我看向懷中的那個人,手指撫上他的臉。柔和的線條被勾勒的天衣無縫。
    越。越。可我也是安顏鬱。我放棄不了他。
    “公子鴻,……其實你說的對。我冷漠。但是,其實我更自私。”
    “……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要你死罷了……”
    再以後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鴻看著我,他向著我微笑,他的嘴唇動了,一開一合。
    他說了什麼?
    神思恍惚了許久,窗外悠國的天空被遼遠的空寂覆滿,清澈的讓人想要狠狠的毀滅,沒有鳥兒的蹤跡,冬日的一切總是寂靜的發指。
    “公子,陸神醫出來了。”
    我點頭,陸明疲憊著眼說道“好了,應是能活下來。”
    再次走進內室,床上放著的兩個人並排而睡。他們的神情那麼寧和,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去打擾他們,千臣睡在外側,安靜的呼吸著,臉色雖蒼白卻已經有了血色。
    我的手卻伸向了內側的那張臉。
    像是熟睡般的臉。作為孩童的時候曾見過的淺淺笑意掛在唇邊。身體已經冷卻,笑容卻依舊,仿若不是生死離別,隻是做了個甜美的夢。
    我從來沒有抱過他,那麼瘦,硌的身上的骨頭都在疼。他生氣了,都不會和我說說話。沉默的躺在我懷裏,將我當作一幅棺木般,靜靜的,平穩的靠著。那麼乖,不會掙紮也不去回應我的擁抱,隻是躺著。
    在我心上躺著。
    “……傅帝已經不要緊了,用了我的藥,他的胸口隻是有個切口,明日就能醒。”
    “……不要告訴他。”
    “……翠屏,你去找晚蘇,告訴他我沒事…”
    “奴婢明白。”
    一時間誰也沒有答話,門外嘈雜的聲響,都不重要,隻是他活了,他死了。
    獲得,失去。
    隻是這樣而已。
    手中的人分量很輕,陽光照在他熟睡的臉上,他的笑淺析的平靜。從戚陸宮的院中到他的皇子府,他都乖乖的躺在我的懷裏。
    “鴻!!”
    麵前的人衝上來,純淨的像是一束蘭花般搶過他的身體,他就跑到他的懷中去安睡。
    你早該放棄我的。
    我隻是自私的凡人,我要的,我愛的,我在乎的。從來都沒有你的位置。
    你不是早就知道麼?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誰!!!他怎麼了!!!!”
    麵前的人衝我叫嚷,我隻能轉身就跑,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他的樣子也在眼前緩緩跑過。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辦法。
    我想要他活。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太孤獨了,太寂寞了,太空虛了。
    我隻是要他活。
    我隻是想要自己的幸福。
    愛情多麼殘酷。
    愛情多麼自私。
    我不悔。
    我不後悔。
    第二日的陽光照進戚陸宮的時候,翠屏說“公子,安顏鬱公子醒了,用不用請陸神醫看看。”
    千臣還在睡,經過一晚的調養已經沒有大礙,今日便回蘇醒,我才想起這遇刺的整件事情都還不清不楚。
    “翠屏,遇刺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公子。傅帝前日和安公子在禦花園中堆雪人,撤退了所有宮人,不料刺客行刺,傅帝為了救安公子才被一劍穿心,安公子也被重傷,侍衛趕到時刺客已逃走。”
    嗬嗬,堆雪人。還真是有興致啊。
    我倒是想見見這位安公子了。
    “翠屏,安公子在哪裏。”
    “安公子就在戚陸宮的後院之中,雲總管正在照顧他。”
    “知道了,你在這裏看著他,我去去就來。”
    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人。
    我和千臣的事情,他又是怎麼得知!
    信步走到後院,就在離前遠不遠的地方。雲貴招呼著宮女正在忙進忙出,見我走來,他倒是有禮的跪倒“喬皇萬歲~”
    揮手免禮,雲貴規規矩矩的起來,怕是根本就沒有認出我曾經還是這個皇宮的三皇子呢。
    進屋時,房中的床榻前還趴著個小人兒,不是公子浩是誰?隻見他和床上的安顏鬱聊的正好,病榻之上的臉雖然蒼白但也精神,看來他恢複的不錯,眼睛中的笑意明亮又溫和,有一瞬間,我愣了愣。
    還好,隻是愣了下,他看見我來,也隻是問,“請問……有什麼事?”
    公子浩也轉身,看見我時皺了皺眉,稚嫩的嗓音說道“大膽!那個宮的!沒有宣召就進來!”
    “哦?二皇子怎麼知道我是宮裏的?”
    果然還是小孩子,隻是反問一句馬上就疑惑到“啊?你不是宮裏的?哎呀哎呀……”
    又突然想到什麼“啊!……你……你…你是刺客!不許你傷害我鬱哥哥!”說著還作出付老鷹護小雞的姿態。
    我輕咳聲,在聽到他叫他鬱哥哥的同時心中不由的泛起陣反感。“雲公公,帶他們都下去吧,我想和安公子談談。”
    雲貴答了聲,領了宮女們都下去了。
    “小家夥,你也出去吧,我和你……鬱哥哥談談。”
    誰知公子浩脖子一梗,叫道“不!!我就在這裏!”說著,還防範的看我一眼。真是令人頭疼的小孩。
    “隨你。”
    床上的安顏鬱終於開口,聲音怯怯的問道“請問你有什麼事?”
    我走到床前,這張臉,明亮的眼睛,臉頰消瘦,嘴唇薄薄的,在左邊眉毛上還有個小小的痣。
    有多長時間沒有看見這張臉了呢。
    十年,二十年。久到,我都已忘記了模樣。
    可是這的確是我的臉。臉眉毛上麵的痣都一模一樣。
    怎麼樣的人將他的臉做成這幅模樣,還是,他是真的長成這樣?
    或許,他真的是安顏鬱。
    那,我是誰?
    “你……你要做什麼?”
    “嗬嗬,安公子不必擔心,在下隻是想看看你的臉罷了……安公子能否將手掌伸出讓在下看看?”
    他盯著我,看著我一臉的笑意,終於緩緩伸出手,手指纖長白皙,手心處什麼也沒有,光滑一片。
    我笑出來。
    “你是誰?”
    “你……說什麼?”
    “你是誰?你的名字。”
    “我?我是安顏鬱。”
    我太衝動了。真是該死。
    他倒在床邊,嘴角落出一絲嫣紅的顏色,蒼白的臉上還留著我的掌印,“鬱哥哥鬱哥哥!!你這個壞蛋,你幹什麼!!我要叫侍衛抓你!!”
    真是囉嗦,隨手點了他的穴道扔到一邊。
    “你……做什麼!你要幹什麼!”
    手指捂住;臉的姿勢真是楚楚可憐。眼中都要落出淚了。
    我何時會做出這種表情?
    二十多年未有過的嗜血的衝動突然在心中冒出,我咧著嘴角問他“再問你一次,你是誰?”
    他索性哭出來,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中落下,半咬著唇看我“你說什麼……我就是安顏鬱!”
    多麼可笑。
    他真的安顏鬱。
    “嗬嗬,若你是安顏鬱。那,
    我是誰呢?”
    看著他的眼睛驀然睜大的樣子,我笑的更大聲。樣貌一樣又怎樣,再怎麼學又怎樣。
    不是的,終究不是。
    “你……你是誰?”
    我挑高他的下巴“你說呢?”
    話音剛落,隻聽房中忽的一聲聲響,我忙轉頭望去,隻見一個黑衣人站在公子浩的前麵手中拿著劍,今天還真是倒黴,居然能遇見刺客。
    蠱印昨日已經用過,今日是萬萬不能再用了。隻是黑衣人看見我,忙不迭的將手中的劍刺進公子浩的胸膛,孩童睜大了眼睛,在我還來不及跑過去時,就已入胸三分。
    “不要!!”
    鮮紅的血噴出,染透了那個小小的身體,我衝上去,黑衣人身輕如燕的在半空中翻個身跑到床前,一隻手握住‘安顏鬱’的脖子,輕而易舉的提起來。
    ‘安顏鬱’掙紮著拍打他的身體,卻隻被他握的更緊,我忙衝上去,撲向黑衣人的方向。還沒抓到他的衣角,隻見他身形一轉,‘安顏鬱’的脖頸已經落入到我的手中,黑衣人一個晃身消失在房梁上的天窗上,我想收回手卻沒想到被他緊緊的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想起,力不從心的掙紮。厚重的門打開時他一臉震驚的模樣,“你!!!!”
    被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的顆狀物打到,“我沒……”那句話我想說完,告訴他這是個陰謀,可是腦袋那麼沉,昏迷前最後的記憶便停留在他憤怒的神情上。
    隔了這麼久後,再一次見到的神情,這麼令人心動。
    為何又這麼令人悲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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