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幾大高手是不是你殺的？”
    “既然你已經有了答案，又何須多問呢？”
    古琴上，慕謹容的手指依然在撥弄著，他脖間的那柄劍絲毫對他而言並不存在一樣。
    一襲白衣的古易月手持長劍，直抵慕謹容的喉嚨，那劍冰冷冷的，亦如握著它的手那樣冰冷。
    站在一旁的範進看著都覺得冷，可惜早在古易月進來的前一秒，他就被慕謹容點了穴，所以現在的他雖然很著急，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幫忙辯解的能力也沒有。
    屋內，昏黃的燈光被屋外的大風吹得搖搖晃晃的，仿佛立刻就要滅掉了似的。
    “為什麼？他們哪裏得罪你了？”
    又一陣雷聲劃破天空，但古易月的話，慕謹容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並不理會，繼續專注地彈著樂曲，好像完全沒有聽到。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顯然，慕謹容冷漠的態度讓古易月有些抓狂，語氣也重了幾分，似乎有些氣憤，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那樣的憂傷。
    “慕謹容，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個溫柔的隻會笑的慕謹容哪裏去了？那個即使在恨再怨也從來不會輕易發怒的慕謹容哪去了？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看不懂你，可是我知道不管你做什麼都是理由的，不能說是為了什麼江湖公義，至少你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害人。可是……現在的你，將人的生命當做什麼？”
    古易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神情也越來越悲傷，說話也變得哽咽起來，手中的劍更是進一步刺向了慕謹容的喉嚨，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有鮮血開始慢慢滲出，然而即使這樣，慕謹容還是一言不發，自顧自地彈琴。
    “難道煙雨城城主的位置還不夠嗎？非得坐擁整個江湖，你才會滿足？我真看不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到底什麼對你——慕謹容來說也是那麼重要？為此，你真的可以放棄最初的自己嗎？”
    麵對慕謹容的一再沉默，古易月也終於下定決心了。
    “好！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麼……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否則我決不允許你這樣作繭自縛！”
    言畢，古易月剛想要以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慕謹容，卻先一步被慕謹容攔了下來。
    “要死也不是這個時候！”
    慕謹容笑著彈開了古易月的劍，順勢又將她點了穴，安置在一旁。
    古易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她在慕謹容的臉上看到笑容，眼中流露的不是冷漠，而是她看不懂的深情一笑。
    緊接著，借著門框的力氣，他一躍來到了屋外的庭院裏。
    頓時，江湖的各數門派幫會的門主、幫主從四麵蜂擁而至。
    領頭的是傾城派的嚴踵，站在嚴踵身旁的便是金水門的嚴少秋，靜夜派和蘅蕪派都沒有人來。
    “慕少主，我們收到訊息說這幾個月來練練暗殺江湖幾大高手的幕後黑手與有關，不知道慕少主能否給我們一個說法？”
    在嚴少秋目光的逼視下，嚴踵隻好代表其他人問了這樣一個連他也不相信的問題。
    可是，一想起在三天前，金水門抓獲了一名欲將刺殺嚴少秋的黑衣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在那名黑衣人身上搜到了慕園的腰牌。
    不管這是不是栽贓嫁禍，原本各大門派幫會就是為了商討對付“神無門”黑衣人組織才聚到傾城門的別莊的，偏偏這麼湊巧，一臉幾天都有幫會的人遭到襲擊，而在人心惶惶的情況下，就偏偏抓到了這樣一個黑衣人。
    嚴踵試著想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慕謹容一一說明，可是沒有想到，慕謹容一開口就弄得大家都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狂三刀、紫陽劍客、清風三俠……還有西域的四怪三豔，包括最近司南城的黑蝴蝶……前後共十二個人的死，確實都跟慕某脫不了關係。不過……”
    “不過什麼啊！臭小子，我們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你居然這樣目無尊長，殘殺我門中弟子。你真是太放肆了！”
    “一，你門中弟子？寥幫主，貴幫也有人被黑衣人所殺嗎？”站在沙門幫幫主旁邊的草葉幫幫主有些納悶，卻不想引起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眾人一聽都嘩然而笑。
    “好了！慕謹容，你不要狡辯了。你殺了那麼多人，弄得江湖人心惶惶，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真是佩服！”
    “嚴掌門，我可沒有沒有狡辯過！”
    麵對一群江湖幫派的質問和刁難，慕謹容依然淡定自若，嘴角的微笑從未消失過，仿佛麵前的那幫人不是來找他麻煩的，而是來敘敘舊的。
    慕謹容一點兒也不想糾纏於這群人的口舌之爭之中，看著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模樣，他突然很是感歎。
    盡管他不喜歡他的爺爺慕辰月，可是他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能。
    八歲那年，慕謹容第一次跟著慕辰月進了煙雨閣的暗閣中，也第一次見到了江湖中各大高手都誠服於他爺爺腳下的模樣。
    他因為出生於江湖世家，所以對江湖上的人物還有大事他自小就耳濡目染，誰是誰，他光憑他們的氣質就能知道了。
    黑暗中，那些人都帶了麵具，誰也看不清各自的臉，這是慕辰月規定的，一來防止他們相互拉幫結營，二來避免在江湖中遇到時會有所尷尬從而暴露行蹤。
    除此之外，慕辰月到沒有再設置什麼特別的規定，甚至他允許他們帶武器進來，在慕謹容眼裏，那是一種顯擺，正如慕辰月當初告訴他的那樣：
    隻有得到他們的信任，他們才會對你死心塌地。
    慕辰月傾盡所有地教導著他的孫子慕謹容，他將沒能完成的願望連同他所建立的神無門一並交給了慕謹容。
    可是，他卻從來也不知道，那些慕謹容一點兒不想要。或許，他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麼看到自己快要死了的孫子，在對自己笑，那不是錯覺，是慕謹容發自內心地笑。
    尤其是在看了自己母親的手劄後，慕謹容對這一切就更加反感了。
    他不喜歡聽左右使成天在那裏嘮叨慕辰月的計劃：
    什麼稱霸武林。一統江湖。
    慕謹容壓根就不跟興趣，於是他找了個借口，隻允許左右使一年見一次。有時候，他連一次都不想見，於是他又找借口去流浪，到處去流浪，借著說是去考察各大門派的幌子，實則既不是探古尋幽，也不是尋什麼李若蘭，他純粹隻是想要逃。
    遠離黑暗，遠離包袱，遠離那個像惡魔一樣每每在夢中將他與娘親分開的人。
    他恨慕辰月！
    有多恨？
    誰也不說不清，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因為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那個人。
    黑夜吞噬者孤獨，但反過來孤獨也是可以反噬黑夜的！
    慕謹容用他的方法一直逃避著，直到看見陽光，當他第一次看見陽光後，他就再也不想再放棄了。
    執念，隻是一念之間。
    然而，他真的可以逃離黑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