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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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章回到太學宿舍,已經是中午時候。
正坐在床上數自己辛苦一個月賺來的一千文錢,隻見馬矢的母親顫顫巍巍地摸進來問:“是哀章先生回來了麼?”
哀章起身答應,馬氏一下跪在地上哀號道:“哀章先生,你可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家馬矢啊——”哀章大驚,趕緊過去攙扶她起來問究竟。
原來早上馬矢幫人遛馬,可能是餓極了,居然明目張膽地在路上吃馬料,被幾個惡奴當場抓住。
惡奴們將馬矢痛毆一頓還不放過,上告祭酒決定把他趕出太學去。
馬矢的母親百般去跪求祭酒,祭酒不答應。
聽見哀章回來的聲音,便向哀章求救。
哀章聽罷心亂如麻:自己是個借讀生,人微言輕自身難保,如何救得了馬矢?
想要不理,看見馬氏白發斑斑老淚縱橫於心不忍,隻得在心裏大罵馬矢是餓死鬼超生,偷嘴都偷上癮了。
安慰馬氏幾句,大步朝太學的校園走去。
校園裏現在熱鬧非凡,三人合抱不攏的鬆樹下圍著幾百太學生。
哀章擠進去,馬矢被打得體無完膚跪在地上,一個頭戴高冠麵無血色的貴族弟子懷抱一條金毛狗站在馬矢麵前,一隻腳還踏在馬矢背上。
哀章看罷大怒,想立刻進去把貴族弟子的腳打斷!
突然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道:“藻雪君來了。”
哀章回頭,看見邵耶站在自己身後。
於是質問他:“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邵耶歎氣道:“非是我不救他,是無法救他。”
哀章道:“此話怎講?”
邵耶朝抱金毛狗的青年努努嘴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哀章搖搖頭。
邵耶湊道哀章耳邊小聲道:“他就是長安五侯之一紅陽侯王立的世子王柱。”
哀章吃了一驚:五侯名聲震動京華,長安城隻要是長著耳朵的人沒有不知道五侯的。五侯弟子從前隻是耳聞沒有見過,想不到一出場便給自己難題。
和馬矢跪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人,也被打得麵目全非。哀章問:“馬矢旁邊跪著的是誰?”
邵耶道:“他叫後艙,是學習易經的,和馬矢一起偷吃馬料被抓。”
後艙,漢朝人起的名字真是五花八門,為什麼不叫前艙?
一個博士弟子在嗬斥馬矢他們:“……君子不吃嗟來之食,不飲盜泉。偷食馬料,與畜生何異,令太學蒙羞,你們是大漢朝的恥辱。”
哀章聽罷很是惱火:我也偷食過馬料,難道我也是畜生?也是大漢朝的恥辱?
於是問馬矢:“他又是誰?”
邵耶驚奇道:“他就是教我們尚書的戴崇老師啊,你連他都不認識?”
哀章道:“我課都沒有好好上,連他長什麼樣都沒有看清,知道他是誰啊。”
訓斥完馬矢他們,戴崇便和王柱商量讓馬矢他們賠償賠償馬料損失。
王柱撫摸著金色長毛小狗漫不經心:“我看也不用他們還馬料,他們不是喜歡吃馬料麼,就讓他們吃個夠!”
幾個惡奴立刻上去摁住馬矢和後艙,撬開他們的嘴,不停塞馬料。
馬矢他們咽得直翻白眼,涕淚交流。
哀章握緊拳頭,雙眼通紅。
戴崇有些害怕:“這樣做恐怕會出人命的。”
王柱滿不在乎道:“什麼事情我擔待,先生不必擔心。”
一個惡奴突然道:“這小子不是叫馬矢嗎,我看與其喂他們馬料,不如直接給他們吃馬屎馬尿!”
王柱一拍大腿道:“妙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戴崇阻止:“公子,侮辱斯文的事情可不能幹!”
王柱推開戴崇:“滾開些,敢於偷食我家馬料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活在人世間。。”
哀章看見王柱如此猖狂,早就氣得七竅生煙,就要跳進去發作,隻見一個惡奴笑嘻嘻端著馬屎馬尿走來,一個箭步衝進去喝道:“住手。”
王柱問:“他是誰?”很是驚豔的樣子。
哀章憤怒道:“像你這樣的行屍走肉,連馬料都不配吃,隻配吃狗屎!”
王柱大怒:“給我修理他。”
話音未落,哀章早飛起一腳,朝端馬屎的惡奴踢去。
惡奴手裏的一罐馬屎脫手飛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王柱身上,澆了王柱一身的馬屎馬尿。
王柱暴跳如雷:“把他給我活活打死!”
五六個惡奴上去,瞬間被哀章打到幾個,王柱露出驚異的神情。
正在此時,一個銀須飄胸的老者過來喝道:“住手,太學不是你們手搏之地!”
惡奴們看見,趕緊停手。
哀章意猶未盡,還想跳過去,邵耶攔住他道:“那是祭酒嚴固,還想撒野?”
王柱顧不得身上馬屎味,走到嚴固麵前指手畫腳:“他們偷吃了我的馬料,還澆了我一身馬屎,請嚴先生做主。”
嚴固鼻子微皺,指著地上的受傷的惡奴問:“被誰打的?”
戴崇上前對哀章指指戳戳,說了事情經過。
嚴固聽罷隻吹胡子,看著馬矢後艙厲聲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每個人杖責八十,轟出太學,永不錄用。”
馬矢和後艙嚇得魂飛魄散,太學是他們所有的夢想和希望,被趕出去比讓他們死還痛苦。
於是連滾帶爬地跪到嚴固麵前痛哭流涕:“大人,放饒我們吧……”
馬氏也跌跌撞撞摸到嚴固跟前跪下痛哭流涕:“老身就靠此兒光宗耀祖,如果大人要趕我兒子出太學,請讓我們死在你麵前。”
王柱見馬氏踩到自己的衣角,把她踢翻在地吐了口吐沫罵道:“還光宗耀祖,是丟人現眼吧。”
這時從嚴固身後站出個丫鬟扶起馬矢的老媽,哀章看時,卻是那天給自己燒餅吃教育自己不要打鳥的丫鬟。
嚴固瞪著王柱喝道:“居然對老人拳打腳踢,虧你還是太學生。”丫鬟也盯著王柱,眼睛裏滿是怒色。
王柱慌忙替自己辯解,聲稱隻有腳踢並沒有拳打。
哀章道:“先生處罰得太過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
嚴固問:“你是誰?”
哀章道:“哀章。”
王柱指著哀章道:“偷馬料他也有份,不然的話他不會來幫凶。”
丫鬟在嚴固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嚴固麵色稍緩,重新打量了哀章一番道:“你說誰才是罪魁禍首?”
哀章指著王柱咬牙道:“就是他!”
人群裏一陣騷動,王柱怒道:“我又沒有指使他們偷豆子,怎麼會是我?”
哀章戳著王柱的腦門喝道:“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你們王侯子弟整天大魚大肉,連犬馬都比太學生吃的好,你們對太學生的貧寒卻視而不見,卻還在搖頭晃腦地讀什麼聖賢書,簡直是一種恥辱!
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們這些貴族子弟才是真正的凶手!”
在場的太學生大多是貧寒之士,從沒有聽過如此高論,他們感動並震撼了。無數驚訝讚許的目光照相機閃光燈一樣唰唰唰朝哀章刺來,哀章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
他獲得了一種收獲,如同放牛的人看見母牛生下四頭牛犢。
嚴固不語,戴崇撇嘴道:“謬論!”
哀章道:“你整天穿著華麗的衣服招搖過市,可知道身上的衣服是用多少奴仆性命換來的?你每天受到人們虛情假意的吹捧拍馬,不過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如果沒有你父親,你狗屁不是!”
王柱氣得發抖,指著哀章說不出話來,丫鬟對哀章豎起大拇指。
嚴固點點頭,對哀章道:“你繼續。”
哀章受到鼓勵,開始大放厥詞:“你們整天把仁義道德掛在嘴邊,卻幹著比野獸惡狼還凶殘的事情。你們口口聲聲說讀聖賢書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終日打著為人民服務的幌子,幹著雞鳴狗盜、賣官鬻爵的勾當。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的就是你們這些豺狼!你們吃著老百姓的血肉,卻擺出悲天憫人的表情,實際上卻從來不把人當人。所謂喪盡天良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所謂的行屍走肉說的也是你們這種人,如果偷食馬料會因此被判死刑的話,你們早該死去幾千回。”
太學生們開始喝彩,丫鬟激動得小臉通紅。
“老百姓連王侯的豬狗犬馬都不如,還被他們的家奴狗仗人勢呼來叱去,馬矢偷食馬料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而是整個太學的過錯;太學生寒無衣、饑無食,要靠給別人遛馬打掃馬糞生活,也不是太學生的悲哀,而是大漢的悲哀!”
圍觀的太學生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