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是什麼？我舉著手裏的隻能套在大拇指上的，恩，姑且稱之為指環吧，好像隻在武俠電視中看到過，一般隻有掌門才帶的東西，疑惑的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齊安，“戒指？求婚戒指？”
    “恩，”他點頭，“我跟媽媽說有要結婚的對象了，她很高興地把這個據說是隻有長媳才有資格帶的翡翠戒指快遞了過來，還說要過來看看你呢。”
    “你媽媽要過來？”我嚇得差點掉了齊家的長媳信物，連忙放在盒子裏，藏好。
    “這是做什麼？”齊安不同意我把它收起來，
    “這怎麼戴啊，好大一個，”我比劃著，“我一戴上，它就掉了，到時候你媽媽來了，說，媳婦兒呢，在哪兒，我一出去，她一瞧，嗨，長媳信物呢，沒有，這個是假的，齊安，把你真媳婦兒找來——”我越說越帶勁，他笑得不行，說：“阿十，你可真是我的開心果兒，我媽媽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那當然啊，我安十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車見車載的大美女！”他接過我的話，拉過我的手，摸著我左手的無名指說：“這裏就差個齊安牌的戒指了。”
    我們沉浸在溫情中，忘記了所有的煩惱與哀愁，忘記了所有與我們相關的人，事，物，隻有我和他，相擁在寧謐的深夜。
    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我想起了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脫口而去：“齊安，你是哪裏人？”
    這個問題徹底讓他無語了，“阿十，這麼花前月下的，你也忍心問得出來？”
    我自己也特別不好意思，“那個，我隻知道你是齊安，你是哪兒人，家裏的情況什麼的又沒問過你，你也沒告訴過我啊。”
    “總會有人在你耳邊說過吧，當年我那麼有名。”他倒是不害臊。
    “我也很有名啊，才不屑聽她們說起你呢。而且那些女生們，一提起你，就個個以你的紅顏知己自居，我才懶得理呢。”
    “我們真是夠厚顏無恥的了。”他總結道。我附和的點頭，沒錯。
    “聽好了。我姓齊名安，生於1984年10月1日——”
    “齊安，你，”我打斷他的話，他很不高興的瞪著我，“你比我小！”
    “怎麼可能？”他一下子急了，我得意起來，“我比你大一個月！我8月31的生日。”
    “阿十，相愛了這麼多年，我們居然一次都沒為對方慶祝生日。”他沉默了，是啊，我們一直都不知道彼此的生日，也沒去關心對方的家庭背景。
    “齊安，我們真是兩個奇怪的人，好像隻要知道彼此的名字就足夠去愛了似的。”
    “那是因為我們真正相愛，即使不知道名字都可以。”
    “不行了，齊安，”我捂著肚子，他著急的說：“怎麼啦，哪裏不舒服？”
    “肚子笑痛了，好酸啊，感覺我們在拍電影似的，哈哈……”他也傻嗬嗬的笑起來。
    “回家吧。”
    “好。”
    原來齊安還有兩個姐姐啊，他是幺弟，怎麼沒被寵壞啊，還長成了個又會做飯又會洗衣服幹家務的男人，我突然對他的家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且好像他出生的時候，咱們國家已經開始實行計劃生育了吧，“喂，齊安，你們家違反國策了吧？”
    “阿十，”他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家情況蠻特殊的，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得了。”我滿不在乎的說：“有什麼不能接受的，你看看我家的事兒。”“好吧。阿十，現在你安安靜靜的聽我說，聽完了，就忘掉，好嗎？”齊安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我的心裏莫名的緊張起來，點頭，坐下，又往他身邊靠了靠，恩，毛骨悚然的，又覺得有點刺激。
    “我的爸爸三十五歲遇見我媽媽，那年我媽媽才二十三歲，她是文工團的話劇演員，她隻知道爸爸是部隊裏的小幹部，他們認識不到三個月就結婚了。我出生的時候，爸爸已經快四十歲了，他老來得子，特別開心給我取名安，希望我一生都能平平安安。我還沒滿月，他抱回來兩個小女孩，告訴媽媽，這是我的姐姐。”我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這事兒？
    他摸摸我的頭發，“我媽媽和他鬧，結婚五年，第一次和他吵架，讓他說清楚，他一句話都沒說，沒有任何解釋。更不同意離婚。兩個小姐姐，一個兩歲半，一個還不滿一歲，聽媽媽說，她們很乖，不哭不鬧，看到她就笑，媽媽是個善良的女人，沒幾天就抱著她們喊乖女兒了，隻是沒有原諒爸爸，一直到我十歲。”我輕輕抱住他，可憐的齊安，肯定也有過不快樂的童年。
    “我十歲的那天，接到電話說爸爸在醫院，有生命危險。媽媽臉色慘白的帶著我們出門，一輛軍用吉普停在我們樓下，帶我們到了醫院。那天真是很漫長，媽媽沒有哭，卻一直在發抖，後來她告訴我她是在後悔，後悔和爸爸賭氣，浪費了十年，她害怕再沒有去愛他關心他的機會了。醫生終於出來了，告訴我們爸爸的生命保住了，卻再也不能站起來了！”齊安的眼睛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我有點後悔讓他想起這些痛苦的往事。
    “然後爸爸就退下來了，我們離開了J市，回到了父親的老家，上麵給父親分了一棟帶小院兒的樓，我們一家子就住進去了。我高三的那一年，兩個姐姐都在讀大學了，她們一直都很優秀，可是有一天學校打電話說她們曠課，已經半個月沒上課了。媽媽一聽就著急了，要去學校看看，又不放心爸爸，我說我能照顧好他，這些年，我已經學會了做家務，替媽媽分擔一些了。”難怪啊，我明白的點點頭。
    “原來她們在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在一次獻血的時候，大姐發現自己的血型和記憶中父母的血型不相符，於是二姐也去驗了血型，她們是一樣的。又想起很多人說她們不像齊家人，於是懷疑自己的身世。因為很愛爸爸媽媽，她們不想讓二老知道，自己偷偷的跑回了J市。她們哪裏找得到當年的部隊啊，成天的到處瞎跑瞎問，最後被媽媽揪回了家。那是我們家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開會。”
    “原來爸爸在部隊是專門負責反恐，而且是保密的那種。阿十，我們現在的生活，看起來平靜安全，其實在很多地方，每天都有動亂發生，爆炸，槍擊，尤其在邊境，不少對我們的國土虎視眈眈。媒體不會去報道這些，報紙也不會去刊登，這不是掩蓋真相，而是必須要保持社會的穩定。那麼，就會有一大批無名英雄，他們死在無名的戰鬥中，甚至他們的死亡都不能向世人真實的告知。姐姐的親生父親就是其中一個，他是爸爸的戰友，在一次行動中逃脫的恐怖分子扯下了他的麵罩，記住了他的樣子，於是在一天夜裏，他和妻子煤氣中毒死了，兩個女兒在外婆家裏幸免於難。人們都以為是煤氣泄露，報紙也是這麼報道的，時間一長，人們忘了，沒人記得了，可是父親還沒忘，他的戰友死在了敵人的槍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沒有了女兒女婿的老人很快不行了，父親抱起了兩個女孩兒，向即將離去的老人承諾以後她們就是他的孩子。於是我有了兩個姐姐，媽媽多了兩個女兒。”我倒給他一杯水，他拿過喝了一大口，接著說：“阿十，這很像小說吧。嗬嗬，我就是這麼長大的，從小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卻沒讓誰覺得我不同。大家都以為我生活在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的家庭呢。”“對啊，我老覺得你爸媽應該都是教師的。”
    “是嗎？可惜我們家除了你沒一個是偉大的靈魂工程師。”齊安說：“爸爸講完這一切，媽媽和姐姐們都哭了。媽媽說老齊，這些話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爸爸很愧疚的撫摸她的手，說這些年苦了你了，我和姐姐們才明白原來媽媽一直以為她們是爸爸的女兒。”
    “是啊，如果是我，和一個大我十幾歲而且不知道他的背景的男人結婚，有一天他突然抱回來兩個小孩兒，也會覺得被欺騙了。你媽媽，真是個好女人。”
    “她是個好女人，你和她很像。體貼，善解人意，不管什麼生活都能過得很開心。阿十，我們像我爸媽一樣，一輩子都不分開，好不好？”我重重的點頭，“我也是這麼希望的。”
    “後來，我們一起去祭拜了姐姐的親生父母，再後來，姐姐們大學畢業，都回家工作，照顧爸媽，然後各自結婚，而我遇到了你——”
    “被拐到了W市，成了不孝子！”我靠在他的懷裏，很安心，真想好好的愛他，照顧他，像他的媽媽和姐姐一樣。
    “阿十，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希望我能回去他們身邊，你怎麼想？”他有點不安的問，沒等我回答，又接著說，“爸爸身體一直不好，我挺擔心的，盡管姐姐們在，但是我畢竟是他們的兒子——”
    “我明白的，阿安。等小顏一切都好了，這裏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到時候咱們就回去，我跟你一塊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