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媽去給小妹喂奶去了，他端起酒杯和我碰杯喝了一個滿杯後，說：“你這個基礎墊得太好！我當兵就曉得你這個基礎的重要，不是我想你一定要在部隊提幹當官啊。你要真能在部隊裏好好幹，以後真的能提幹當上幹部，那可是真給你媽長臉啊！你媽這一輩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受了好多的苦、留了好多的眼淚、也受過人家好多的冤枉氣。你就放心在部隊裏好好幹一場，就想你當知青那樣踏踏實實地埋頭苦幹，這樣一定能得到部隊領導的認可和賞識。我還是那一句話，家裏有我，我絕對不會叫你媽再吃半點苦、受半點委屈。我們房建段的領導對我也好，今年上半年給我轉了正式工，還把我的戶口落在了湖南懷化工地集體戶口上，說是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想辦法給我挪回到成都來，我現在也算是吃國家糧的人了。我現在就想多加點班，多掙點加班費，我現在每個月的工資加上加班費有6、70元，我就想你媽過的好一點、手裏寬鬆一點。”
    我心裏認可他對我的鼓勵和鞭策，默默地端起酒杯來和他碰了一下，算是我敬他，我說：“部隊首長說我們起碼兩、三年回不來，我媽就……”
    他舉手打住我，說：“部隊上的事情我曉得，你們首長說的也是實話，你放心隻管在部隊上好好幹，家裏你不用操半點心。不過你還是要記住我的那個教訓，在外麵做好事情可以，隻是不要做過了頭，那樣會耽誤你一輩子！不是我唐開遠自私，我說的都是真話……”
    我說：“我曉得。”
    我媽抱著妹妹來到廚房，問我部隊哪天走，我說：“接兵幹部要我們明天趕回去，後天一早從公社開拔，我已經買好了明天一早回去的火車票。”
    我媽說：“咋個時間這麼緊呢？”
    他在一邊說：“部隊有部隊的規矩，來……把小雨給我抱，你們兩娘母說會兒話。”
    他抱著小妹回屋裏去了，他是有意要我和我媽多說一會兒話。
    我媽眼呲呲地看著我，我說：“媽，你過的還好？”
    媽說：“媽過的好，你唐叔這個人好，媽說的是實話。老大，媽真不是一個忘情的人，你爸也是一個好人，就是命淺，沒福氣跟媽過一輩子。媽不指望你啥子，就想你在部隊上好好幹，給媽和這個家爭一口氣。老大，你這一走也不曉得要好多年才能回來，媽就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看著媽，說：“媽你說哪裏去了，啥子求不求的，你說啥子事情？”
    媽眼紅紅的，說：“他真的是一個好人，對媽一心一意，你有爸，媽不用你改口叫他爸，你明天走的時候叫他一聲叔好不好？”
    我低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媽笑了、笑的很舒暢，高興地說：“你唐叔在單位裏肯幹、能吃苦，單位領導都喜歡他。上個月他們單位領導主動給他說，給媽安排了一個臨時活路，給這一片鐵二局職工院子抄水電表和收水電費，每個月給媽18。5元的工資，雖說這不算是個固定的工作，不過每個月就忙那麼十來天，比媽原來在街道上領那些手工活路做強好多……”
    我高興地說：“這是真的嗎？”
    媽說：“還真的假的呢，媽未必還騙你嗦？”
    我媽突然幹嘔起來，而且幹嘔的很厲害，我關心我媽說：“媽，你咋個了？”
    媽捂著嘴，過了還一陣才平息下來，紅著臉說：“媽怕是又有了。”
    媽的意思我明白，但我還是關切地說：“媽，你這剛生了妹妹，你不顧惜身體啊？”
    媽笑著，一臉幸福樣，說：“你唐叔現在雖說已經是個正式工人了，但畢竟還是農村人，他想要個兒子，媽也願意……就是不曉得你願不願意。老大，你給媽一個準話，你要是不願意，你走後媽就去醫院。”
    我望著媽一副祈求的樣子還能說些啥子呢，我說：“我就是要媽你自己顧惜身體，別的我沒有啥子，媽要願意是媽的事情。”
    媽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眶裏浸滿淚水，說：“還是媽的老大明事理，媽替你唐叔謝謝你。”
    第二天清晨，他送我到火車站，我心裏一直惦記著我媽的那個祈求，幾次想叫他一聲“唐叔”都開不了口。
    就在火車要開動的那一刻，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開車廂窗口，叫了他一聲：“唐叔回去吧！”
    壯實憨厚的唐叔落下了眼淚，向我揮手，大聲喊道：“老大，記住叔說的話，好好在部隊表現，叔會好好照顧你媽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