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春收割完後，大隊長派我公差回成都一趟，給了我錢和地址，又給我一個壞的手扶拖拉機零件，說：“你比著這個買兩個回來。”
    我興高采烈地回到了成都，進家門一看，謔！整個家裏全都變了模樣。
    我們家住寧夏街108號鋪板屋子，就是臨街麵的一間鋪板房，加後麵有一個小天井，天井靠後牆搭了一間小廚房。我驚奇的發現家裏除了外麵的鋪板門還是原來老樣子，進到家裏麵簡直就是天翻地覆。原來破敗不堪的竹籬笆抹泥牆壁全都從新補好，並且都新抹上了泥灰，四處牆壁都用石灰粉刷一新，房子的柱頭、橫梁和牆壁木框全用黑油漆刷過。更不可思議的是原來隻有一間的鋪板房，現在已經向後麵天井裏延伸了差不多兩米，隔成了兩個房間，外麵一間稍大一點有12、3平米，裏麵那間也有7、8平米。原來抬頭可見青瓦和青瓦縫縫隙之間的天，現在房頂居然還弄上了一層嶄新的竹篾條笆子做成的天花頂棚，整個家裏豁然一新，顯得亮堂和寬敞了好多。
    我進到後麵天井裏，看到天井裏新鋪了水泥地麵、屋簷也是新砌的，天井靠牆處新砌的花台，種上好多月季花。我再回頭看屋裏，發現剛才還忽略了屋裏也全都打上了水泥地麵。
    我媽像是聽見了動靜聲，手裏捏著鍋鏟從廚房裏衝出來，沒看清是我就說：“來了你……”
    我叫了一聲：“媽……”
    半年多不見我媽，媽像變了一個人樣，胖了許多，原來憔悴難看的麵色變得紅潤發亮，新剪的短發更顯得人也精神起來，原來那幾絲明顯的白發也都不見了。
    我媽看見是我發呆了，半天不說話，我笑著說：“咋個了媽，家裏發財了嗦？咋個全都變樣了嘞……”
    我媽這才反應過來，吞吞吐吐地說：“老……老大，你咋個突然回來了呢？”那意思好像我是不該回來一樣。
    我說：“媽，咋個家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是哪個幫我們整的哦？”
    媽的臉色變得好紅，一副難以啟口的樣子，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我媽像這樣。我沒等我媽說啥子，又說：“房子也變成兩間了，那我晚上睡哪間啊？”
    我媽說：“你……你要回來了就……就還是睡外麵那一間，那一間要大一點。”
    我說“家裏這樣收拾也變寬敞了，是房管所發善心給我們弄的啊？”
    我媽剛說：“不是……”臉色就赫然大變，驚慌失措地小聲說：“你咋個……也……”
    我感覺我媽的不對勁，顯然是有啥子事情，後麵這話也不像是對我說的，我猛然回頭一看，我身後站著一個麵色紅黑壯實的男人，40來歲，穿一身濺滿白泥灰的工作服，一看就是幹泥水活路的。那男人看我緊盯著他，想說啥子又說不出話來，嘴角不停地發抖，我媽慌張地說：“這……這是家裏老大。”
    那男人跟著我媽打諾諾說：“是……家裏老大啊？”
    我像是啥子都明白了，勃然大怒地說：“哪個是家裏老大哦！”
    我媽捂著臉轉身跑進了廚房，那男人說：“我……我去另外買點菜。”然後，也轉身就走。
    我追進廚房裏，看我媽背對著廚房門坐在飯桌邊抹著淚，我問我媽說：“媽，這是咋個一回事情，你跟他……”
    我媽轉過身來看著我，麵無血色一副膽怯地樣子，說：“老……老大，媽……對……對不起你爸……媽也……想……”
    我氣急敗壞地說：“媽，你……你就找這……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後老漢啊！”
    “他……”我媽一身都在發抖，臉上全是淚水。
    我把書包取下來往桌子上一丟，轉身就衝了出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