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秋風蕭瑟 第十九章失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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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寶營一個調令,鬱宏星便被成天健約談:“老板來電話啦,調你回天津,這兩天你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吧。”
“這才開工一個月,要早說,我都不用來內蒙,正好給廠裏省兩張車票錢。”鬱宏星不想去問為什麼。這幾年的人員調動向來都是突如其來。至於回到百斯德總部幹何工作,問成天健,也未必有答案,幹脆聽天由命吧,倒是聯想到車間裏:“這邊的工作還用交接嗎?”
“不用,我再提拔一個上來就行。”成天健可是做這個品種的行家裏手,所以口氣如此堅決。
鬱宏星開始收拾行李。鄭亞明午飯時見鬱宏星這架勢甚為驚訝:“你這是幹嘛?”
“你好好幹吧,我是老板看不上的那種,隻有回天津總部。”鬱宏星苦笑一聲,坐在床上低頭抽起煙來。
“怎麼回事?幹得好好的。”鄭亞明不太相信鬱宏星的話。
“老板調動,這很正常,正好我也想回去。這倆箱子,等哪天往天津發貨時,想著給司機捎著,我就拎個行李箱走。”鬱宏星指指已封好的兩個大紙箱。
“你這一走,我還真有點舍不得。”鄭亞明自打來到內蒙工作竟然鬼使神差地與當年的初戀情人取得了聯係。如今的初戀情人又是獨身孤守,與女兒女婿共同生活在一起,偏偏也在離這個工業園區最近的小城市居住。雖然鄭亞明通過成天健的關係把自己那位人高馬大的老婆調到了津騰公司食堂中工作,從來到內蒙公司那天起,他老婆就再沒見過鄭亞明的工資,問他,他不是說請成天健吃飯,就是說交電話費。後來,索性理也不理老婆問話,麵對老婆沒完沒了地嘮叨,鄭亞明已數次拳腳相加。短短一年時間裏,他老婆瘦得換了個人似的,一有空便跟遠在深圳打工的兒子哭訴,與在天津百斯德公司工作的女兒陳說,受了侮辱的媽媽至少得到了兒女的支持。鄭亞明已顧及不了太多,與初戀情人在一起的感覺分明就是神仙一樣的生活,雖然彼此都已經是四十好幾的人。眼下鬱宏星突然被調回天津,會影響到自己嗎?鄭亞明想到了是因為鬱宏星的處處多情,自己再缺德,起碼是在工作時間之外,影響不到任何人哪。想到這,鄭亞明略略心安些。
“在哪幹,還不都一樣。”鬱宏星不知道該如何跟小白說。小白被調到五金庫後,二人間再沒了往日的隨意,發條信息吧:“我就要回天津了,最多還有兩晚在津騰公司,永遠不會忘記你,謝謝你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相伴。”
小白剛躺到床上準備休息,聽到信息提示音,以為又是垃圾短信之類的,打開收件箱,“鬱宏星”三個字嚇了她一跳。後天他就要走了,不是說三四年才輪換一回嗎,怎麼這麼快?想了想,回複道:“也許我們的緣分就此為止,今生今世已無法再相見。會想你的。”
鬱宏星一見這信息趕緊撥通她的電話:“晚上請你到市裏唱歌,別在食堂吃飯啦,好嗎?”
小白猶豫著說:“嗯。”
誰也沒注意鬱宏星跟小白一前一後間隔了幾分鍾走出津騰公司,一直向著市區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出好遠才遇見一輛可以搭載他們的車。
簡單地一餐。小白始終淚汪汪地與鬱宏星四目相對。
“今晚我們就住市裏吧,明天一早回去,誤不了你上班,好嗎?”鬱宏星生怕她會拒絕,小白淒婉地點點頭,鬱宏星深情地握了握小白柔軟的手。
鬱宏星搭乘孔令民到市裏采購五金材料的車到的火車站。午飯是孔令民請的,還是那家當地有名的麵館。飯後,孔令民寒暄幾句便留下鬱宏星自己,趨車而去。再也無人相送。鬱宏星站在火車站前自認為是最後一次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旅遊小城: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灰蒙蒙,寒涼依舊。如果不是因為工作,誰會行進到地處祖國心腹的彈丸小城?看看沙漠親近了黃河,也不錯。走啦,揮揮手,啥也無法帶走,也不會回來。牡丹?是否該給她打個電話?旋即搖搖頭:玩兒去吧,你,騙我的錢還少嗎!有本事你去天津找我。小白啊,隻有你,讓我有些許的留戀。那份徹骨的纏綿仿佛才剛褪去。不想啦!就像我的勸說:與你丈夫和好吧,有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天各一方後,我回歸了家庭,你呢,不可能再期望遇上另一個。
鬱宏星踏上火車的瞬間就如同割斷了與這裏的所有瓜葛,倒分外輕鬆起來。從一上了火車就開始睡,一直睡到車進北京。如此安靜地回歸,也未給老婆打個電話,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她還不嚇一跳!趕往北京南站的時候,鬱宏星想給老婆打個電話,又作罷了念頭,還是先編排好麵對老婆的理由吧。終未想到合適的,實話實說,肯定不能包括與女人胡搞的那段:因能力有限,被楊寶營擼了下來,至於回到百斯德公司幹何崗位,待定。
對於鬱宏星被莫名其妙地調回天津總部,百斯德院中的人們猜測出無數個戲劇性版本:楊寶營是去拿董祿的,聽說董祿在內蒙那邊也養了小姘,誰知撞上槍口的是鬱宏星,該他倒黴。純粹一個替罪羊。鬱宏星跟那幾個不合,受排擠,怪他玩得太明啦,要不再趕緊把他調回來,非得又養一家不可,楊寶營是怕最後沒法收拾……
楊明舉對於鬱宏星的突然報到,有些錯愕:怎麼沒聽老板念叨?讓他在地磅房中等候的工夫,趕緊撥通了楊寶營的手機:“鬱宏星找我報到了,怎麼安排他?你老。”
“你看著安排,實在不行跟馬主任幹維修去。”
“倆主任?”
“什麼倆主任,幹活,維修工!他要同意,就去找馬主任報到,不同意,隻有回家。”楊寶營掛斷了電話。
楊明舉真不好意思麵對昔日一個辦公室中坐對桌時並肩作戰的好哥們,如今被發落到這種地步,興許他扭頭就走呢,那可最好。
令楊明舉未想到的是,鬱宏星竟然二話沒說便跟著楊明舉到了維修車間馬主任麵前。楊明舉離開時看了一眼高出自己半頭的鬱宏星的背影,怪怪的感覺。
鬱宏星正焊接著管道,電話就響了起來。是牡丹:“鬱大哥,把我忘了嗎?你走的真輕巧,前幾天我讓我媽去接你,白跑一趟,給你打電話,你關機,就這麼扔下我不管啦?你舍得嗎?”
撂下手頭的活兒,鬱宏星鑽進某個角落應付著牡丹的電話:“我被調回天津了,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告訴你,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吧,你結婚的那天,我會到內蒙喝你的喜酒!”
“不,我跟定你了,我會去天津找你,你信嗎?”牡丹又恢複了往日的嬉哈之態。
“千萬別,你要是到了天津,我老婆非跟我離婚不可。”鬱宏星哀求的口吻。
“那怎麼辦?要不讓我打擾你也行,給我一萬塊錢,作為青春補償費吧。”牡丹輕鬆的口氣,仿佛一萬就如同一千似的。
“我說牡丹,咱當初在一塊可是兩廂情願,誰也沒說要結婚。你知道我是結過婚的人,對嗎?”鬱宏星希望牡丹從此消失。從他的世界中,甚至從這個地球上。
“那是你這麼想,我跟你說了不隻一次,就想和你在一起。反正我現在因為流產歇的時間太長啦,再跑一趟天津也無所謂,我就不信找不到你身份證上的地址,還用我再念一遍嗎?”牡丹哈哈一笑。
“別開玩笑了,趕緊找個好男人嫁了吧,就不用再出去打工,起碼得等孩子大了吧。”鬱宏星苦口婆心地說。
“有你在,我還用找別人嗎?我就是喜歡你,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我剛從機場谘詢完飛北京的航班,我要坐飛機去找你,恨不得馬上就見到你。”我行我素慣的牡丹,鬱宏星怎能勸說得了!
“這樣吧,我給你彙兩千過去,你別來天津啦,你看行嗎?”鬱宏星簡直煩透了她。
“不用,比你趁錢的人多了去了,我要的不是錢,你知道,是你逼的!”牡丹啪地掛斷了電話。
已經上班好幾天的鬱宏星又悄悄地請了長假,他揣上兩千塊錢便踏上了開往騰格裏沙漠的火車,他是輕裝簡從一路迷茫。
一下火車,鬱宏星便撥通了牡丹的電話:“我剛下火車,半小時後到你家,準備好飯。”
牡丹頗感意外:“啊?!我的天,你咋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驚訝之餘是高興,他畢竟是專程為自己而來。
鬱宏星說:“先去你家,晚上我住津騰公司宿舍,明天還要返回天津,我隻請了三天假。”
“見麵再說,我等你,親愛的。”牡丹隔著電話親吻著。
鬱宏星沒心思跟他肉麻,他此行的目的隻想把她徹底解決掉。一路上都在祈禱:但願一切順利。
當鬱宏星邁進牡丹家門時被她那三位幹爹嚇了一跳:他們在這幹嘛?
落座後,牡丹的大幹爹開門見山地說:“可算把你盼來啦,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打算怎麼對待牡丹吧?”
連口水都沒給喝,就這麼直截了當!鬱宏星無奈地說:“我確實是專程來看牡丹的。回天津時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跟牡丹告別,怕她一時想不開又哭又鬧的。這次我帶了兩千塊錢給牡丹,往後我就在天津工作了,基本上沒有再回來的可能。讓牡丹處個好對象,趕緊結婚吧。”
牡丹在外屋聽得一清二楚,端著的水杯差點灑落到地上:來不來的有啥用?為兩千塊錢,誰吃飽了撐地跟你耗這麼大的工夫!
牡丹的二幹爹哈哈一笑,他起身踱了幾步,回轉身一揚手,扇了鬱宏星一個響亮的嘴巴。鬱宏星差一點躥起來:你別仗勢欺人!大幹爹趕緊上前勸說:“別傷了和氣,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人家大老遠的來了,咋說也是客。”
“我家牡丹方圓幾十裏一支花,提親的人擠破門檻兒,自打跟了你,她是推了一家又一家,你想兩千塊錢了事,想的美!”三幹爹眼睛一噔。
“你這是主動來騰格裏啦,要不然,我們計劃去天津找你談這個事情,才不怕你大城市的人!想不讓牡丹攪和你也行,你掏十萬,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二幹爹雙臂一抱讓人想起了蔣門神。
十萬!鬱宏星明白了自己麵對的是一群強盜,從開始就被畫進了圈兒裏。要是突然間找老婆要十萬現金,她還不殺了自己的心都有,再說整個家底也沒這些!看看那三位張著血盆大口的幹爹,鬱宏星有些暈眩。
“我上哪弄這麼多錢去,每年的工資剛夠一家吃喝。”鬱宏星一臉的苦相。
“兩條道,你聽好:要麼帶著牡丹到天津,誰讓她願意跟你呢;要麼出錢了斷,你不能白白招惹牡丹,牡丹現在都不好嫁人啦,你琢磨琢磨吧。”大幹爹嚴肅地說。
“五萬都費勁,我們一家四口就指望我一個人的工資,這幾年根本就沒存下錢,三萬吧,三位幹爹行行好!”鬱宏星作著揖,就差下跪,他想起了牡丹,衝著門簾外喊道:“牡丹,你也幫我說說,我們好歹是真心處過的。”
牡丹佯裝擦拭著眼角,一撳門簾進了屋:“我幹爹說的都是實話,你走得那麼輕巧,我還傻傻地等著你呢。三萬就三萬,我隻想讓你記住,別想著到處招惹窮苦地方的女孩子。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我當成啥人啦?”
鬱宏星深深地低下頭:“謝謝你,牡丹。這次來,我隻帶了兩千,我可以先給你寫張兩萬八的欠條,等我回到天津,會盡快把錢彙過來,你放心吧。”
牡丹沒再說什麼,倒是她的大幹爹接過話茬兒:“既然牡丹這麼心疼你,就依牡丹吧。”
鬱宏星寫好欠條撂下那兩千塊錢,便匆匆告辭。他多一時也不想呆下去,隻想讓這一切印記都在腦海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