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十四章穩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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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老表李青平在宿舍裏喝了酒後,李青平送魏永順走出宿舍已近十點鍾。沾酒就紅頭漲臉,騎車還是沒問題的,拐過橋頭,借著河東岸的燈光頭頂的月光,魏永順沿著河西邊爐灰鋪成的小路朝自己家的方向行進著。夏未初秋,正是天津最舒服的時候,隻可惜守著這條常年散發著濁氣的汙水河,讓人聞不到一絲泥草的香。不知是啤酒太涼,還是吃了某樣東西不對付,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整個河西這塊三角地上橫七豎八的臨建房,多是麵對在周邊各式企業店鋪中打工的外地人出租。過橋拐進河西小路時先經過幾排小店之類的房屋,然後是一處鄰近村子存放骨灰的古香古色的祠堂。魏永順租住的房子就是祠堂後胡同中的一間,屋子的門口正對著祠堂的一扇小窗,小窗旁是株參天大樹。
整個河西居住區的人們共用小區最北邊的簡易公廁,公廁再往北就是成片的小樹林及莊稼地。通常,魏永順都是把方便大事安排到進廠後,實在不願走進小區最北邊那總是處於風雨飄搖中且醃臢難忍的公廁裏。而這肚子突然間的不舒服,隻得黑燈瞎火地往那奔,急匆匆地騎過一個個胡同口。借著手機的亮光淡淡的月光,還能選擇可以落腳之地。四周偶有幾聲蛐蛐的鳴叫,隨便翻看著手機信息的魏永順,似乎又聽到了時遠時近時大時小的竊竊私語聲,開始並不以為然。這個位置不可能聽到小區裏某一家人說話的聲音,他就越聽越清,的確是有人說話,該是一男一女。魏永順渾身一個機靈,早就聽說林子裏河岸邊分布著好多孤墳。不可能鬧鬼!魏永順是從來不信這種邪事,可這深更半夜的,誰會在這鬼地方商量事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趕緊集中精神再次辨別,那男女說話的聲音輕一陣緩一陣的,按方位判斷就是北邊林子裏。
魏永順想一走了之,人家兩廂情願的事,跟別人不相幹。此刻的月光格外清亮,那不遠處林邊的摩托車怎麼那麼眼熟,便輕輕走近。對,這輛摩托車的號牌就是生產部采購經理鬱宏星的,他清晰得記著曾經坐這輛摩托車去修理叉車的店鋪中修理起動機,鬱宏星一路上嘴就沒閑著——什麼私車公用廠裏也沒個說法;什麼這活兒本來不歸自己管,楊明舉硬拍下來也是沒辦法。魏永順能說什麼,給他個耳朵聽著唄。鬱宏星?!他這麼晚了怎麼會到這來?肯定不是跟他老婆。此時比剛才又靠近了些,那瘦高的男人背影不是鬱宏星,又會是誰?魏永順已聽到緊靠在男人身上女人的嬌嗔聲,趕緊回轉身:穢氣穢氣,呸呸呸!那女人的桔黃色套裙在這夜色中分外乍眼,不正是橋頭那家本地人開的保溫材料店中嬌小的女服務員嗎!小巧的臉蛋兒,嫋娜的身形,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讓人一時辨不清是哪裏人。她第一次推著輛破三輪車給百斯德送些急用的保溫材料時走錯了辦公室,二爺就吩咐剛進屋休息的魏永順領她到五金倉庫中。那嗲嗲的聲音一口一個鬱科長讓我直接過來的,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當時魏永順玩笑似的跟她搭訕過:“你有十八嗎?看著也就十六。”“我都二十啦,長得孩兒氣有什麼不好。我看你像二十五六的,你隻會比二十六大,對嗎?”她那身桔黃色套裙分外惹人眼,還有她那與年齡不相稱的凹凸身形。花一樣年齡的女孩兒哪有半分與男人說話時的羞澀,連貪婪地盯看她的男人的眼神她都大大方方地應接。那之後,偶爾在橋頭相遇時,二人也打個招呼。當魏永順下班後抱著小女兒跟媳婦出來遛晚的時候,這個叫王鶯的女孩兒便會走出店門跟他們搭話,一來二去的也就熟悉了,有時王鶯就會抱上一抱魏永順的小女兒。當魏永順隻穿件跨欄背心出現時,那裸露著的白皙皮膚著實讓王鶯羨慕死了,就當著他媳婦的麵說:“唉喲喲,魏哥這麼白啊,比女人還白,咱倆換換好了,嫂子真有福氣。”說得魏永順一時也挺尷尬,除了雙手臉龐脖頸有些微黑紅的顏色,常年穿著工作服捂也捂白了。可這種理由似乎又不成立,同樣都是一年四季地不見陽光,自己身邊的男人身上很少像自己這樣,這男人啊,皮膚太白,會讓人當成西洋景。打那之後,就沒再穿著跨欄背心出現在路邊遛晚的人群中。
真沒想到啊,這個王鶯如此年紀輕輕這麼不自重,竟然這麼快就勾搭上了鬱宏星!平日裏,鬱經理總是一種穩重成熟的氣質,尤其愛穿小立領的襯衣,再配以後背式修剪精致的發型,簡直就是一紳士造型。也許真如那句俗語所講:咬人的狗不叫喚。
魏永順悄無聲息地退回到公廁這邊,推起車子緊著往家趕。一進家門便真說穢氣,老婆剛摟著了小女兒,兒子也進入了夢鄉。
“又咋啦?”老婆輕聲問。
魏永順便說了剛才的撞見,接著說:“往後少跟王鶯湊合,不是個好東西,沒準表麵上給人家賣賣保溫材料,晚上就開始賣人。”
“說得咋這難聽呢,興許是你看錯了。王鶯跟我說,她還沒結婚呢,明年就回家結婚。”老婆湊到魏永順身邊,正是他那一身光滑細膩白皙的皮膚讓人癡迷得不行。
魏永順也懶得再提起這對狗男女,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還記得上次銀紅來說的那個老板他老表嗎?”
“咋啦?就是你跟他出去幹活沒請你吃飯的那回?”老婆緊緊摟著自己的男人。
“啥飯不飯的,我說了是我不去,再說人家給我錢了,我當著銀紅的麵好意思說嗎。”魏永順仰躺著。
“嗯,怎麼過去這麼久了又提他幹啥?”老婆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膩。
“調倉庫來了,替老任,老任前些日子跟銷售的吵了一架,提出不幹了,廠裏安排他去看夜。今天正式交接完了,四個大倉庫的東西,連學習帶交接整一個禮拜。老板他老表比我還小呢,個頭比我高一塊,戴著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像個老師,登梯爬高的也夠利索的。就是不怎麼跟我們說話,交待完活,多一個字兒也不說。手頭活兒完了,就坐那看賬本。”魏永順瞌睡起來,“這幾天太累了,走貨太多,他一直不離我跟前,怕我搞錯,我又怕叉車碰著他,也許往後都熟悉了就好啦。睡吧,太累了。”
轉天,魏永順忙碌了兩個小時剛下車走進辦公室坐在朱愛國的位子喝著水,卻見生產部方向拐過了推著三輪車的小女人王鶯,推著三輪車都那麼搖搖的。鬱宏星緊跟在他身後也拐了過來。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走在此刻闃無人影的主幹路上,真是分外搶眼又養眼。魏永順趕緊示意正低頭寫賬本的班亮抬頭看。今天的王鶯終於換下了那身桔黃,穿了件寬鬆的淺湖藍色低胸連衣裙,細細的高跟鞋,隻是如此的裝束實在無法搭配上那輛裝著十幾根岩棉管的破三輪車。
班亮笑笑:“這有什麼好看的,鬱宏星陪著人家來送貨,怕那小女孩兒找不到地方。”
“你看他們般配嗎?”魏永順欲言又止,不方便跟剛調到倉庫來的班亮說太多話,畢竟這屋裏出出進進的人員太雜,又不知班亮是否願意跟外地人太接近,可聽李青平說,這位老板的老表很隨和的。
班亮看看今天臉上收拾得很幹淨的魏永順:“鬱宏星的女兒都上初中了,別給人家瞎造謠。”
魏永順不好再說什麼。此時這二人已經拐到倉庫辦公室窗前,那二人分明是熟人般的說笑。鬱宏星略低著頭,王鶯的眼睛則是四下張望,他就瞅見了坐在屋裏的魏永順,很自然地擺擺手,算是打招呼吧。魏永順勉強衝她一笑。那二人徑直朝最裏邊的五金庫方向走去。
“你們認識?”班亮看著眼前的一切。
“都在河西住,她在保溫材料店裏幹,我們有時吃了晚飯出去遛晚,遇上了,就打個招呼啥的,沒別的。”魏永順看看班亮。
班亮點點頭:“我看你不像那種有花邊新聞的人,鬱哥更不像。”
魏永順暗暗一笑:“男人哪有不想的,我是有那份心,沒那份閑錢,吃飯都快顧不上了。比不了你們能掙錢,還沒嘛花銷。”
班亮搖搖頭:“我比你多掙不了嘛,要說鬱哥掙得多,還有人信。”
“對呀,有閑錢有閑心又遇上了合適的人,倆人願意,誰也幹涉不著,隻是得背著老婆。”魏永順嗬嗬一笑。
內線電話響了起來,是銷售內勤打來的,班亮示意他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