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九章失落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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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一進屋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睜大眼睛,玻璃茬兒計算器碎片哪哪都是,聯想到班亮怒氣衝衝地離去,意識到這二人又吵架了,這回吵大了。想收拾一下眼前的狼藉,楊月富斷然喝道:“你別掃,讓楊明舉他們過來看看,實在不行我他媽不幹了,讓他幹,他牛B,老板是他表哥,誰敢惹他!”
方毅不得不放下笤帚簸箕踮著腳尖坐回床上,隔著窗子見楊明舉正巡視到藍R一車間的位置,方毅趕緊向他招招手,楊明舉徑直朝二車間走來。一到門前,讓眼前亂七八糟的樣子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兒?”
“班主任的傑作,早晨我說了他兩句,他氣不忿。你們趕緊開會研究研究怎麼辦吧,我天天操著車間的心,還得照顧他高興不高興。實在不行,給我換個地方,咱也別在這礙人家的事兒。”楊月富隻覺得太陽穴噔噔地跳。
楊明舉聽他們大致念叨了一回,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趕緊給王大爺打了電話。王大爺邁著矯健的步子從辦公樓後角門出來,又喊上正坐在生產部辦公桌前冥思苦想著什麼的周傳福就直奔藍R二車間而來,雖說周傳福小王大爺11歲,可體格遠比不上王大爺,這一路上就要氣喘籲籲地跟不上,要是再遠個幾百米,周傳福非犯了心髒病不可。麵對長長的又窄又陡的樓梯,周傳福也顧不得髒兮兮的藍色染料了,一步一拽欄杆上得二樓,本以為進了辦公室可以坐下來歇會兒,一看那慘烈的場麵,知道是出事了,否則不會同時把楊明舉王大爺同時召來。
方毅趕緊讓出地方請這二老坐下。王大爺看看楊月富楊明舉,問:“這又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
楊月富當著這老幾位又簡單敘述了前後經過,隻是未說為何就這麼巧:計算器碎片彈起的角度似乎經過計算似的。
“方毅,趕緊收拾一下吧,該看的也看到了。”楊明舉皺著眉頭說。
“他這段時間是跟主任們跟生產部疏遠了,不知為嘛?多早晚遇見,沒有樂樂嗬嗬的時候。”周傳福慢條斯理地說。
“是,有時我遛到藍R車間,他心事重重的,就跟沒看見我一樣。”楊明舉回想著說。
“不是你這個做大哥的擠了人家,原先在生產部幹得好好的,到了車間就不行了?”王大爺想活躍一下氣氛,微笑著說。
“我敢嗎?你老快別打鑔了,我這尋思著幹得了幹不了還另說呢。”楊月富一本正經地說。
“這樣吧,你們先料理一下車間,過會兒到生產部咱開個小會,再決定下一部怎麼辦。”王大爺看看大家。
“行。”幾個人都同意。
王大爺吩咐周傳福分別找主任們了解一下這幾個月以來與班亮的相處情況,周傳福與楊明舉一個接一個的詢問,之後便是與楊月富方毅的小型座談會,很快便整理出關於班亮的資料:
1、 與其他車間主任說話、協調事情的方式欠妥;
2、 明明逗著玩兒,說翻臉就翻臉,竟然還在食堂往某位主任的臉上砸飯團;
3、 時常拉著個大驢臉,好像別人欠他八萬生金似的;
4、 對藍R車間的生產情況未全麵透徹地了解掌握,未能達到一位合格車間主任的標準;
5、 與上級領導及部門溝通交流欠主動積極;
6、 處理車間的各種事務,太情緒化。
結論:如果班亮虛心接受生產部領導的批評教育,則繼續留任車間主任之職,否則——
“否則”兩個字寫成後又被劃了下去。
王大爺說:“否則之後不用寫,也得照顧一下老板的麵子,畢竟他們的關係太特殊。明舉跟我一塊去老板那吧,你是他的直接領導,最有發言權。咱這都是實事求是的,如果老板都管不了他,那往後可真不好幹。”
楊明舉跟著王大爺進了大樓。
班亮一出廠就後悔莫及。這是何苦呢,就是真不幹了也不至於落個損壞公共財產的罪名啊,雖說計算器燈管不值多少錢,可涉及個人名譽問題,難道是久已壓抑的情緒非得尋個時候爆發出來?一路上雖說隻有十分鍾的車程,卻覺著未見一情一景便進了家門。睡吧,隻想在睡中忘記一切不快。
班亮一直睡到下午兩點鍾,躺在床上眼前浮現的又是那破碎的現場。明天進廠後該如何麵對楊月富還有生產部那些領導?是否就收拾東西灰溜溜地離去?是否先去楊寶營那負荊請罪?
與家人一塊吃了晚飯後,班亮又躺下,卻被9點鍾響起的手機鈴聲驚醒,來電顯示著楊寶營三個字,班亮趕緊到了陽台上接聽。楊寶營說:“今天怎麼回事?這半年來一大兒一大兒的都是嘛玩兒意?一不高興就嘟嚕著個大臉子,逗著玩兒說翻臉就翻臉,你以為自個是三歲五歲的小孩子?給了你這樣的機會,自個得會利用,我這也是為了讓你多弄點嘛!你應該好好利用這樣的機會多學點東西,能幹成什麼樣,能幹到哪種程度,全靠你自己。如果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沒辦法隻能換人。前些日子的培訓,廠裏花了三萬多,你怎麼就這麼忙,連個麵都沒露!嘛事都由著自個性子來,那可能嗎?”
楊寶營喘口氣的工夫,班亮不得不開口了:“我一出廠就知道錯了,在家反省了一天,原計劃明天去廠裏向楊明舉楊月富他們賠禮道歉的。如果他們能原諒我,還給我機會,我會幹好以後的工作。要是實在不能原諒,我就走人,不會讓你為難。”
楊寶營的語氣比剛才緩和了些:“全廠都知道咱這層關係,我想多給你都不行,好多人看著呢,得你自己憑能力幹出成績來,你明白嗎?”
班亮暫時沒有別的選擇,真的還沒做好要離開的準備,說:“明白,你放心,我會化解這一切的,保證不會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楊寶營最後說:“行,那先這樣吧,明天進廠該找誰找誰,趕緊把這事說開了,千萬得處好關係。”
“嗯。”班亮等那邊掛了電話才摁了掛斷鍵。望著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絲惆悵襲上心頭,從小到大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活,到了三十歲之際還是這樣謹小慎微。三十歲!班亮一想到自己即將三十歲年紀不禁一個機靈,古人所說的三十而立,對於自己來說竟然沒有絲毫立起過什麼的感覺。倒是立起了與周圍人之間的藩籬,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不相信自己沒能力,難道17年的求學生涯指導不了任何生活中事?眼前暫時不能離開這份工作,那麼隻有順從,順從這裏的法則,即使違心地去笑。天際,一顆細小卻閃亮著的流星瞬間滑落,在這藍得徹底的夜空中。那麼渺小,即使你的生命在那耀眼的時刻是走向終結,你也是經曆一翻漫長的跋涉。你不奢求永恒不懼怕孤獨,一樣可以吸引有緣人的目光。如此,你也是成功的。既然自己的夢想不在這裏,眼下隻為這份收入,如果最終都是離開,不也如一顆流星嗎?如流星般在百斯德公司的上空輕輕滑過。
這一天裏,公司裏從下到下茶餘飯後都在談論楊月富與班亮吵架的事,直傳得沸反盈天。製冷車間辦公室,成天旺郝雙來韓增君張海衛坐在了一起。
“這回班亮跟大哥是真打了,看著怎麼收場吧。”
“甭管怎麼說,隻要班亮不想走,他就走不了。
“這倒是,說來說去還是那顆樹管用,這才叫背靠大樹好乘涼。楊寶營這顆大樹可不是誰都能靠的。”
“唉,可惜了一個大學生,生生讓大餑餑擠了成這樣,屬範偉講話:悲哀啊悲哀。”
“我就真看見過過去大餑餑指著周傳福的鼻子訓,人家周傳福定力好,沒砸一分錢的東西進了生產部,這回穩當了。反過來該管大夥了,往後大餑餑別有事犯在人家手裏,我估計往後有大餑餑的小鞋穿。”
“知道人家幹活的說嘛嗎——那兩年周傳福在車間裏早晨東頭睡下午西頭睡,一睡睡到了生產部,這點不服人家不行。周傳福不光靠棵大樹還得摽著人家大腿——王老爺子,沒有王老爺子,他能在生產部坐住嘍?吹牛B!瞧他那副德性,走道都跟個半死兒似的,也就到了百斯德拿他當碟菜。”
“班亮就是沒經驗,讓神經大哥帶了的一陣陣地犯回病。方毅多油,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再加上又是大餑餑他師傅,溜勾人家還來不及呢。班亮才去了半年,可能跟他們倆的水平比嗎?”
“看著吧,估計是嘛事兒沒有,頂多保證以後不打了,老板不至於發狠把班亮開除。班亮前一陣子就是鑽進死胡同繞不出來了,這回該繞出來了。”
大夥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