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八章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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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朗星稀的夏日早晨,班亮一家搬家了,從班亮出生成長的村子搬到妻子原先生活的小區——與楊明舉他們即將被拆除的村子僅一路之隔。這回上班可近了太多,從下樓到進廠至多十分鍾的樣子。由老大楊月富介紹的那支裝修隊留下的活計最惹人眼是油漆活兒,無論是眼觀還是手觸都有一種光滑可鑒之感,摸上去柔和細膩,真不枉老大的吹噓。
如果與楊月富的相處僅維持在工作之外該有多好,班亮時而這樣想。
非典疫情對整個企業生產的影響終於漸漸隱去,一切都已恢複。便是在這樣的時候,班亮接到了楊明舉的通知,參加連續三天在餐廳舉行的營銷知識培訓。班亮一聽藍R車間僅去自己一個,又是關於營銷方麵的,便問楊明舉是否可以不去,畢竟自己是生產係統中人。楊明舉回答的含含糊糊。第一次培訓時間便趕上楊月富請假,班亮隻得跟楊明舉說無法參加培訓。班亮事先不知道楊月富請假,方毅對各個關鍵工序做了交待之後才正式下班。方毅沒提楊月富的事,班亮也就不好再問什麼。而經過近一個月試驗也沒有生產出歐洲標準的產品,楊月富又露煩躁跡象,因為楊月富近期的口頭語不是牙疼就是頭疼屁股疼。
轉天,班亮洗完澡坐在辦公室中等著向楊月富方毅做工作交接,楊月富比平日裏早來十幾分鍾已在車間巡視一圈,先方毅一步進門,上來就問:“第五部工序為嘛沒按生產定單投料?好幾天前銷售就催,這下好,又耽誤一天。”
班亮直著眼睛,昨天方毅明明是安排好了各部工序才下班的,怎麼還有紕漏?自進入車間以來,這個關鍵工序一直都是楊月富把持,方毅是他的師傅,肯定也熟悉。那麼隻有班亮還未掌握這一關鍵工序的操作。班亮沉默之際,方毅進了辦公室,簡單說了上個班的問題,見楊月富沒再說什麼,才慢慢起身出了車間辦公室。這大清早地被楊月富指出工作上的嚴重失誤,哪裏還記得去餐廳參加第二次營銷培訓的事情,徑直出了工廠大門。
再上班時就下起了雨,班亮早已忘記了餐廳中的培訓,隻是專注於車間的工作。本以為忘記就忘記,卻於當日下午在生產部中與周傳福相遇,周傳福上來就問:“班亮,怎麼沒參加這三天的培訓呢?老板直問,我也沒法說,不知道嘛原因。”
班亮先是一怔:“那天楊明舉通知時,我以為是營銷方麵的培訓與生產有距離就沒當回事,又趕上楊月富請假,就沒去成。”
周傳福說:“老板特意點名郝雙來韓增君還有你,唯獨你沒去。培訓總結上,老板還問了楊明舉,以為沒通知到你呢,看樣子老板不太高興。”
班亮沒再說什麼,周傳福嗬嗬笑著說:“自從你從生產部調到車間後,與生產部的感情好像淡了。主任當中,你是來生產部次數最少的。”
班亮勉強一笑:“車間的工作還沒吃透,顧不了太多。”其實呢,是自己總被感染的情緒左右了一切,鬱悶之中怎能會以一張微笑的麵龐應對所有人,就現在還與韓增君還僵持著呢。
回車間的路上與挎著電工兜子的韓增君相遇,近前他攔住了班亮:“正好,班主任,我跟李青平剛從你們那回來,第四部三號鍋的電機確實燒了,設備缺油導致電機過載。”
班亮趕緊說:“楊月富知道嗎?他在車間啦。”
“這半天我們也沒看見他,告訴你啦,我可。三個主任,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啊。”韓增君說道。
班亮不想再說什麼,趕緊回車間。楊月富果然未在,這個時候應該在檢驗室開化驗單去了。維修工正拆卸設備,那麼大的電機被燒毀,這下損失又不小,楊明舉那可能好言好語嗎?重要重大設備事故,必須在第一時間報告給生產部,班亮隻有等著楊月富回來。
楊月富一上樓便看見正忙碌著的維修現場,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見班亮仍穩穩當當地坐在辦公室中,心中又在憋氣:“跟楊明舉說了嗎?”
“沒呢。”班亮低聲說。
“說吧,還等嘛呢。”楊月富看也不看班亮。
“等你回來商量一下,我不知道怎麼跟楊明舉說。”班亮確實這麼想。
“好事就不用等我商量了,這種死挨捋的事,你肯定得等我回來讓我說。”楊月富拿起了內線電話。
班亮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邊楊明舉提高了音量的嗓門兒:“天天巡視得嘛呢,你們知道修一個這麼大的電機多少錢嗎?把你們仨人一個月的工資加一塊都不夠!趕緊拆,再影響生產,事兒就更大了。”他叭地一聲掛斷了電話,楊月富臉色格外難看。
又一個班。與方毅交接後,班亮巡視了整個車間,剛坐到辦公桌前,楊月富扔過來一張紙條,是方毅這班第一部職工寫的:“抗議:上個班職工到點未投料,在有空鍋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比這班少投?”
班亮甚為驚訝,抬頭看看楊月富:“上個班是投了6批,有一個鍋得等白天換截門,我跟方毅說了,交接記錄上也寫了。”
楊月富不屑地說:“另外還有一個鍋空著,連著投料怎麼不行,你追過他們嗎?由著幹活的自個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當然少投了,誰樂意多幹活兒。”
“那個鍋溫度沒降下來。”班亮茫然地說。
“特殊情況可以接著投一鍋,後邊想多投根本擠不出時間,這月任務完不成,你跟楊明舉解釋去。”楊月富冷冷地說。
“行。”班亮未料到一早上又有上個班遺留下來的未盡責事宜。
正說著,小李進屋彙報:第三部工序一位男職工未請假便擅自歇班,現在該升溫了。楊月富讓班亮與小李一起負責這部工作,保證當天正常運轉。班亮早已熟悉了這部的工藝規程,卻控製不好蒸汽截門流量的大小,料液溫度比工藝規定得提前半小時就升到了100℃。楊月富正好走到班亮跟前,他用鐵舀舀上些料液看了看,料液外觀根本不是工藝上注明的均勻細小的米粒狀,而是大小不一顆粒狀。楊月富倒回料液把鐵舀往罐蓋上一扔:“幹嘛的呢?這鍋料廢了!這月全車間的獎金,你想辦法吧。”
班亮腦中一片空白:原想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增長些實踐經驗,確是如此的結果,覺著心中有塊東西往下墜,憋悶得透不過氣來,趕緊繞過壓濾機穿過小鐵門到了露天走廊上,抬頭看著藍天白雲:為什麼就不能保持旺盛的工作熱情?總想漂亮地完成些具體工作,卻總是給楊月富製造麻煩?如果這樣,還能堅持到年底嗎?是否該早做打算?都不如一隻飛鳥,來去間總是那麼歡樂。暗自神傷的班亮下了走廊,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中,已近午飯時間,去吃飯吧。
班亮放慢了吃飯速度,即使吃了飯後,也不想回車間辦公室,不知道自己下午該幹些什麼。整個下午都提不起精神,小李也不敢再指望班亮幫自己一把,班亮漫無目的地在車間巡視著,要麼就是在哪部工序跟前小坐一會兒翻看著操作記錄。
去食堂打開水的路上,班亮與於姐相遇在倉庫辦公室前,真的好久沒得機會說話了,班亮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幹嘛了,於姐?”
“來倉庫取個樣子,你那怎麼樣?”於姐也斷斷續續地聽說了班亮時不時與楊月富鬧回小別扭,她一直擔心班亮適應不了脾氣不正常的楊月富。
“湊合吧,要實在不行,就不幹了,趁著年輕還能有機會換個工作。”班亮說話都沒有底氣。
“要實在不願在車間幹,找找老板,這麼多崗位總有適合你的。當年周傳福有王大爺開導,咱這人們就得憑自個了。”於姐已感覺到班亮極其低落的情緒。
“放心吧,我真不幹的那天,會告訴你的。”班亮勉強擠出些笑來。
臨近5點時,楊月富提著東西進了浴室,班亮朝食堂方向走去。
又是一個人麵對這偌大的車間,悶熱更添心煩。班亮混亂的思緒無法收攏起來,如此自顧自的在車間裏遊走,終究要到哪一天?要麼是能力有限,再精心也應付不了所有的細枝末節,要麼就是心不在焉?倒在床上不知什麼時候沉沉地睡去。
當晚是楊月富值班。要在往日,他肯定會讓班亮方毅代替,今天下班時是否他已覺出了班亮情緒上的異常便未再開口相煩?是楊月富推開屋門時驚醒了睡中的班亮,班亮隻是默默地接過值班記錄。楊月富從成天旺韓增君張海衛處聽說過總會在值班時碰上班亮與小李同時睡覺的情形,還不太相信,這回眼見為實,他相信了。
從一樓維修室經過喊出了小李,小李對楊月富說:“班主任盯前半夜,我盯後半夜,一直都是這樣安排的。”楊月富什麼也沒說,離開了車間。
天亮後,班亮收了操作記錄填寫好班組交接記錄,做著下班的準備,從浴室回來見楊月富已換好工作服坐在了辦公室桌前。班亮冷眼眼看看他,想說句什麼的,終未開口。
楊月富眨眨眼:“不樂意理我?”
“沒有啊,不知道說嘛,你來這麼早不太適應。”班亮掛好洗衣服。
“不樂意理就是不樂意理,還整那麼多詞兒。我看了,你也就是憑跟上頭那層關係在這混,跟方毅比,你差飛了!人家方毅人生地不熟的才是憑真本事吃飯。”楊月富這麼一句話讓班亮僵在了那裏。
班亮慢慢坐在床上:他原來這麼看自己!打從進廠那天起就沒把這層特殊關係當回事,難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時時在向別人提醒著?越想起氣,盯著桌上的計算器額頭漲得難受,越看越別扭,猛然間站起身抄起計算器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狠狠地。瞬間反彈起來的計算器碎片一下子擊碎了操作台上方緊掛在牆壁上的日光燈管,又是一陣爆裂聲。玻璃碎片嘩得飛濺了一地。班亮也愣在那,怎麼這麼巧?楊月富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都砸了人BKC的!”班亮理也沒理他,氣衝衝地下了樓,迎麵遇上方毅,也未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