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興明君  第7節 關於明君:善政,良吏與汙點(良吏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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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吏篇:
    一兩個良吏的出現說明不了太大的問題,畢竟全帝國行政係統那麼多個官員,一個焦裕祿那樣的好官都不產出的幾率也很小。
    但是如果良吏成批出現的時候,則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吏治卓有成效。
    班固老先生在《漢書。循吏傳》裏麵列出了六個人。所謂循吏,就是熟悉律法外加依法辦事外加克己奉公外加愛民如子外加清正廉潔的官員。
    也就是說,終西漢一朝二百年,班固先生認為稱得上循吏的隻有六人。
    其中四人出自宣帝朝:王成,黃霸,朱邑和龔遂(還記得他嗎?劉賀的郎中令,被劉賀連累而被剃了頭發守城的那位)。這四個人都是作為地方最高行政長官(郡守或者國相)治理出眾而得以名聞天下。
    還不止這樣,地方官中最難當的當屬三輔地區的三個行政長官:京兆尹,左馮翊和右扶風。
    其中最難當的當屬京兆尹,其次是左馮翊和右扶風(並列第二)。
    什麼?你問難在哪裏?
    你就想想那片地區都住些什麼人吧。皇帝的七大姑八大姨,當朝權貴寵臣,基本都全了。
    漢朝那會的權貴也不像現在的高級幹部們,可選的居住地很多,冬天往南飛過冬,夏天往北追避暑,或者沒事定居個巴黎紐約多倫多什麼的。
    基本上漢朝那會的重要領導們都願意在京城呆著。畢竟別的城市不管是看公共設施還是產品之豐富都不能望長安之項背。
    有了這幫大爺們在,你想想京兆尹的日子們能好過嗎?這些還不是最難的,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有個雞毛蒜皮大小的過失處理不好,立馬就有人給誇大個十倍八倍的報告給皇帝了。
    啊?昨天判輸官司的那小子他大姨的表哥的三姐夫家的侄女是皇上最近比較寵的妃子的婢女?怎麼不早說!!
    這句話純屬玩笑,不厚道地拿京兆尹們的尷尬境地開個玩笑。
    就連班固老先生自己都說:“(調任的京兆尹)久者不過兩三年,近者數月一歲,輒毀傷失名,以罪過罷。”就連號稱宣帝朝乃至整個漢朝治行第一的黃霸(馬上有他的詳細事跡介紹,總之是治理地方很牛的一個主),在京兆尹的位置上連試用期都沒過,就給打發走了。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班固老先生上麵的那段話之後就還跟著一句:“唯廣漢及敞為久任職。”說的是兩個當過京兆尹的人,分別是趙廣漢和張敞。
    漢朝京城的百姓還有一句民謠稱讚曆任出眾的京兆尹,曰:“前有趙張,後有三王”。這裏麵的趙張,也是指這兩位。三王在後文中也會提到。
    這兩位在漢朝曆屆京兆尹中排名前二的人,恰恰也出在宣帝朝。
    這還沒完,在排名第二難當的地方長官左馮翊和右扶風的人選中,宣帝朝也有數人入選最佳陣容。分別是任左馮翊的尹翁歸和韓延壽以及任右扶風的疏廣和陳萬年。
    怎麼樣,有點暈了吧?不過別擔心。區區在下羅列這麼些人隻是想說明宣帝朝確實是良吏多多,並不打算把他們的事跡都寫出來。理由是篇幅有限而人太多。
    不過對於出現這麼多良吏的原因,區區在下還是很有興趣螳臂當車自不量力地稍微分析一下。
    經過縝密分析,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現象出現的原因隻有一個:漢宣帝。
    宣帝出身民間,深知民間疾苦。等壓在他頭上的霍光一去世,宣帝立刻開始親政。四個字:勵精圖治。
    他每天勤於政事。五天召開一次全體朝臣們參加的大會,要求這幫人自丞相以下全都就自己負責的事務進行提出改善的意見。完事把他們陳述的意見分別下達有關部門試行,看看到底是金點子還是歪主意。
    有了這個勤於政務且賞罰分明的皇帝,各中央機構之間配合得那叫一個嚴絲合縫,行政效率那是相當的高!夾在這樣的一種製度和氛圍中,就是想偷奸耍滑想敷衍了事也很難。所以,製度還是很重要啊!
    宣帝尤其重視地方最高長官的任命。對於所有將出任州刺史、郡守和封國國相的人,一律叫來談心:“XX啊,你要出任太守了。有什麼打算嗎?”
    XX:“臣打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宣帝:“要老百姓能沒有歎息仇怨地安居家鄉,就靠為政清明,訴訟公平。要達成朕的這一要求,就要靠你們這些優秀的郡太守和封國丞相!千萬不要辜負了黨國,不對應該是朝廷的厚望!”
    XX如果覺得麵試完了從此天高宣帝遠,可就錯了。宣帝會命人把他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全部都記錄下來,到年底的時候看看丫到底是不是說到做到。如果言行不一…後果很嚴重。
    而對於治理出眾的太守們,宣帝是一方麵從精神鼓勵:發獎狀;另一方麵物質鼓勵,加官進爵給黃金;真正做到了精神物質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對於其中治理成績別出眾的,將在中央部門高級官員(比如九卿)出缺的時候,給予坐直升飛機直接調入中央政府的待遇。
    有了這樣良好的激勵和懲罰體製,宣帝朝的良吏多多自然就不難理解了。諸多良吏,區區在下決定挑一個冒尖的出來說說。黃霸。
    黃霸的事跡,恰好可以從宣帝繼位開始說起。宣帝繼位以前,霍大佬奉行武帝用法嚴苛的做法,所以官員們用法大多走的嚴酷路線。而時任的河南太守丞淮陽人黃霸卻以為政寬和著稱於世,這一點我們的宣帝在當老百姓時候就有所耳聞。
    所以宣帝前腳繼位,後腳就把黃霸調任了廷尉正(廷尉的屬官)。要說黃霸也挺給宣帝長麵子,漂亮地判決了不少疑難案件。朝中大臣們心說這個人不錯,斷案公平。宣帝看他幹得還不錯,就提拔他做了丞相長史。
    本來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的話,黃霸的前途是大大的好。但是人有旦夕禍福,一個小小的意外卻險些要了廷尉丞黃霸的命。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本始二年(前72年)漢宣帝對祭祀他曾祖父武帝的禮樂不滿意,認為現行禮樂配不上他太爺爺(不知道這個稱呼對不對)武帝的茂盛功德。所以下詔讓博士們商量弄個更好的出來。
    這本來是極簡單的一件事情,照著皇帝意思重新修訂禮樂就是了。可是偏偏就有人死腦筋,而且這個人還是有些來頭。
    他是上官皇太後的老師,負責給霍光的外孫女講述《尚書》,拜為長信少府(相當於太後的官家),封關內侯的宣帝朝大儒夏侯勝。
    夏侯勝說:“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境之功,然而他的好大喜功和窮奢極欲使得漢朝損失大量軍士,國家財力枯竭,天下虛耗,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複過來,武帝無德澤於民,不宜為立廟樂。”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大臣們急了:“夏侯勝你慎言,這可是皇上的詔命!”
    夏侯勝大義凜然地說:“皇帝的詔書也不行!身為人臣,應當直言正論,豈能阿意順指。老漢我話已出口,雖死不悔!”
    這下大臣們就不再和他廢話,直接上書彈劾他非議皇帝詔書、詆毀先帝的大逆不道。同時,由於黃霸也堅持原則不肯聯名上奏,大臣們順道把黃霸也捎在一起彈劾了。
    夏侯勝和黃霸的關係由此拉近了---成為了詔獄的獄友。由於頭上頂著個大逆不道的罪,兩人基本上也就是屬於等著被殺的命了。
    誰知道黃霸還很好學,不肯放棄這個向當世大儒學習的機會,請求夏侯勝向他講述《尚書》。
    夏侯勝說:“哥們,咱們沒幾天活頭了,你還張羅著學這個幹什麼?”
    黃霸說,子曾經曰過:“朝聞道,夕死可以。”夏侯勝一聽:孺子可教。於是就答應了黃霸的請求開始向他傳授《尚書》。
    估計宣帝是忘了這對難兄難弟,黃霸於是跟著夏侯勝在監獄裏麵學了兩年的尚書。直到本始四年一場大地震才讓宣帝記起來了這對難兄難弟,把他們倆從獄中釋放。並任命夏侯勝為諫大夫、給事中,黃霸為揚州刺史。
    前麵提過,夏侯勝後來位至太子太傅。年九十而卒,上官皇太後為他素服五日,以示尊敬。善終。
    告別了獄友兼恩師夏侯勝,黃霸背起行囊,奔揚州上任。由於治行出色,三年後,宣帝詔令他升遷為潁川太守,秩比二千石,特許他使用超規格的專車以示表彰。
    在潁川,黃霸成就了他“有漢以來治民吏第一”的盛名。
    看看黃霸治理地方的手段:
    任命下屬時朱邑選擇良吏,分部宣布上頭的好政策詔令,讓百姓都了解上意;
    命郡內驛站和鄉官一律畜養雞、豬,用以救濟鰥、寡、窮者;
    設置父老、師帥、伍長等民間的社區領袖,讓他們教育百姓行善防惡,務農養蠶,節儉致富,多種樹多養豬等等等;
    接見屬下官吏、百姓時,注重從交談的細節,從中分析潛在的問題以做行政官吏參考。由此得以了解民情實況,屬吏及百姓們不知其所以然,都稱讚他如神明。
    說起黃霸的這些措施,極其煩碎繁雜,然而黃霸能夠耐心地將這些措施堅定地推行下來。幾年下來,潁川戶口大增,黃霸治為天下第一。
    結果因福得禍,黃霸由於治行出色,被征調入任職京兆尹。到了京城他這一套可就不管用了,試用期還沒到頭就被撤職,還連降N級別。宣帝看他在京城實在混不好,就仍命他回潁川當太守,不過這會子級別就隻有八百石了。
    雖然俸祿和級別都降了,但是黃霸同誌的執政能力和愛民如子的責任心是不會變地,他回到潁川後照樣把潁川治理得風調雨順,一派繁榮景象。
    就這樣,黃霸兩次出任潁川太守共計八年時間,直到宣帝元康三年(前63年)黃霸的地方官生涯達到頂峰並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是年,宣帝將黃霸調入長安任太子太傅(封關內侯),不久後升為禦史大夫。
    回想一下,黃霸的仕途很有趣,很是符合馬克思的螺旋式上升理論。
    從河南太守丞升到廷尉正沒事,再升到丞相長史,就螺旋往下走,直接勞動改造去了。
    從揚州刺史升到潁川太守,還是沒事,又進一步升到京兆尹,又螺旋往下走,副部級一下子掉到了副局級。
    最後這次,從潁川太守升太子太傅,又升禦史大夫,根據之前的規律,黃霸又該出事了。
    但是,俗話說事不過三。這次還真就例外了。
    到了五鳳三年(前55年),丞相丙吉病逝,黃霸接任為丞相,封建成侯。
    人家直接升到頂了。
    不過規律這東西還真不是蓋的,黃霸的職位升到頂了,可是另外一樣東西卻開始螺旋向下墜了:聲譽。
    用班固先生的話說就是:“霸材長於治民,及為丞相,總綱紀號令,風采不及丙、魏、於定國,功名損於治郡。”
    丙、魏是指丙吉和魏相,於定國是黃霸的下任。這個順序基本上也是宣帝朝幾位丞相的勝任座次。
    看看時任京兆尹張敞的一個奏折,您就明白班固先生為什麼這麼說了。
    奏章大意如下:丞相對於手下地方官員的考核,雖然沒明說,但是顯然是拿他自己‘治行第一’的標準來要求各個地方官。這樣一來,下麵的官員難免會不滿。
    另,有一次臣養的一群鶡雀飛到到丞相府裏,丞相府裏麵看到這群雀兒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很多人都認識這種鳥,可是當丞相向他們詢問時,卻都推說不知。
    結果丞相差點要把這個作為祥瑞上報,後來知道是從臣家裏飛過來的才作罷。於是各地方官恥笑丞相雖然仁厚有知略,卻不免也有點自以為是。丞相與地方官員之間的矛盾已經初現端倪了。
    地方官礙於丞相的權勢,不敢提出不滿。但是又達不到丞相的要求,作偽虛報之風恐怕將由此盛行。應當要防患未然,把考核標準都說清楚了,有作偽的一律嚴懲。
    宣帝對張敞的奏折照單全收,並詔告相關官員。弄得黃霸相當沒有麵子。
    還有一件事情,樂陵侯史高依靠外戚的身分及過去對漢宣帝的恩義,擔任侍中,地位很尊貴。黃霸就尋思著這也許是個挽回自己在皇帝麵前地位的就會,就推薦史高擔任太尉。
    結果沒想到一生行事不虧的黃霸一輩子就拍了皇帝這麼一次馬屁還拍到了馬腿上。
    漢宣帝派尚書譴責黃霸說:“太尉一職早已撤銷了。你作為丞相的職責是:宣明教化,下情上達,使國無冤獄,郡無盜賊。你不好好做好本職工作,插手將相官員的任免這一朕的任務幹什麼?再說樂陵侯史高是朕的親近大臣,朕對他十分了解,哪裏要你越權保舉?”
    黃霸這個又愧又悔又怕:愧得是自己這個丞相做得實在是不稱職;悔的是真不該拍這麼個馬屁,英名盡毀還沒有落著好;怕得是這次看樣子真把皇上惹怒了不知道下場如何。
    結果還算好,數日後漢宣帝下令對此事不予追究。
    從此以後黃霸再也不敢有所建議,這個有漢以來治民吏第一的良吏,在丞相這個不適合他的位置上膽戰心驚地幹了五年,直到甘露三年(前51年)病死任上。還算善終。
    不過黃霸應該沒有想到,他剛死,宣帝就把史高升為大司馬(也就是太尉,見上章漢朝官製介紹)估計黃霸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罵一句:某些人做人太不厚道。
    關於良吏,區區在下實在是很想多寫幾個人。比如為官廉明、不畏豪強、做事鋒芒畢露的漢朝第一京兆尹趙廣漢;比如那個喜歡給老婆畫眉毛,宣帝問及時還敢理直氣壯地說“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的才華橫溢而又意氣用事的漢朝第二京兆尹張敞;比如清正廉潔、剛直不阿卻又溫良謙讓的右扶風尹翁歸;比如急流勇退、品德高尚的疏廣、疏受叔侄倆……
    但是如前所述,篇幅有限,不得不忍痛割愛。雖然如此,有一個人區區在下卻舍不得也不能不寫,那就是堪稱宣帝朝第一良吏的丙吉。或者,應該叫他宣帝朝第一完人也毫不過分。
    之前斷斷續續地已經寫過丙吉的一些好人好事,下麵接著寫他受封成為博陽侯的事兒。
    元康三年(前63年),宣帝正打算封禦史大夫丙吉為博陽侯的時候,丙吉卻生了一場急病。宣帝有點慌了,直接派人送貨上門。把印綬送到丙吉家,趁他還活著趕緊給封了。
    宣帝很擔心丙吉就此一病不起,夏侯勝胸有成竹地對宣帝說:“人要是積了陰德呢,他和子孫都會受到善報。現在丙吉好人還沒有好報呢,不會是什麼必死之病!”
    這自然是夏侯勝的迷信思想,畢竟好人沒好報的事例不勝枚舉。特別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
    不過,這會他還真就蒙對了,後來丙吉果然痊愈了。
    丙吉病一好,第一件事情就是堅辭博陽侯的封賞,說自己就是有點空名不應該受此重賞雲雲。
    宣帝好言相勸:說君這怎麼能是空名呢?再說,天下人都知道君對朕有大恩,君要是堅決不接受這個封賞,那天下人豈不是要說朕忘恩負義嘛?現在朝廷沒什麼事,君呢好好養病,別想太多,照顧好革命的本錢。
    我們的丙吉先生不好再推辭,隻好接受了博陽侯的封號。
    丙吉此後又擔任了五年的禦史大夫。在神爵三年(前59年),丞相魏相去世,丙吉接替魏相成為丞相。
    這裏要插一句,上一章中說過丞相的權勢自武帝後日漸式微。不過這個情況,在宣帝朝略有改觀。
    原因就是當初霍山領尚書事,宣帝為了削減霍家的權勢,詔令吏民可以直接上書皇帝而不用經過尚書。
    這樣一來,尚書成了擺設,又退回到了它文秘工作的原始狀態。而以丞相魏相為代表的外朝大臣們則日見親信和重視。
    其實,外朝和內廷,都是相對於他們與皇帝距離而言。當皇帝更加親信和依仗丞相、禦史大夫這些朝臣而不是尚書之類的內廷機構時,這個外朝也就是一個機構更大的內廷而已。
    因此,不管是魏相還是繼任的丙吉,由於深得宣帝的信任,在朝中的地位都是很高的。
    丙吉以刑獄小吏出身,經過自身的努力外加機緣巧合成為任丞相。然而,職位雖然變了,他深明大義,寬大禮讓的品德卻始終沒有改變。
    對於犯錯的或者是不稱職的丞相府中的官員,丙吉一律是給放長假,讓他們自己辭職,而通常不會立案追究其過失。
    這樣一來,有些門客就給丙吉提意見說:“大人您為相寬厚,然而那些奸詐小吏難免因此謀私利,卻不能得到懲戒!”
    丙吉解釋道:“堂堂公侯大府對於一個小吏微小過失立案追究,不免有點輕重不分了。”而丙吉的這一傳統,則被他的繼任者們繼承了下來。公侯大府不再對其屬員小吏立案追究。
    什麼?你擔心這幫人捅大婁子?不用擔心,他們要是幹出太嚴重的事情。廷尉,京兆尹自然會去收拾他們。犯不著讓丞相府這種機構親自出手。
    舉個現代的例子,比如北京鐵路局的人倒票,即便慣的了,也沒有必要讓國務院直接去管這件事情。
    丙吉對於手下的屬官和下屬們,也是掩過揚善,鼓勵為主,懲罰為輔。
    丙吉的一個車隊長,比較好酒,經常喝得暈暈乎乎犯點事情。有一次跟丙吉出行,丫喝多了,感覺胃部壓力有點大,有東西要往上翻。
    於是張口那個一瀉千裏,爽就一個字!吐完了丫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酒立馬就醒了!丫暈暈乎乎地全吐到丙吉的車裏了!
    丞相府西曹(丞相十三曹之一,主管丞相府相關官吏的任免)的主管早就看這個馬夫頭不順眼,這次忍無可忍。直接對丙吉說要把這個醉貓趕走。
    丙吉反倒安慰起他的西曹主管說:“君要因為醉酒就把他趕走了,你讓他以後如何在政府中立足啊?不過就是把車墊子弄髒了,換一個就好!看在老夫的麵子上你就忍忍放過他好吧?”
    丞相細言軟語地給求情,西曹主管也不好再忤逆丞相的意思。於是這個馬夫頭逃過一劫。對丙吉自然是感恩戴德。
    要說好人有好報這事情在丙吉身上總是能夠應驗。
    這個丙吉放過一馬的車夫長出身邊郡,所以對邊境的警備之事非常熟悉。有一次他出門正好看見驛騎拿著紅白相間的信囊到朝廷報信。
    這哥們對這個東西熟啊,知道邊境那邊肯定有事情,就立馬跟著驛騎到公車府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打聽清楚了:原來匈奴入侵了雲中郡和代郡。
    馬夫長同誌立即帶著最新消息奔回了丞相府向丙吉彙報,並且向丙吉建議說:“邊事吃緊,恐怕那些邊郡的兩千石長官們可能有那經不起事情的,會造成額外的損失。丞相您老是不是先了解一下這些人的情況?”
    丙吉聞言,對馬夫長同誌狗拿耗子式的責任心大為讚賞,聽取了他的意見。命令主管兩千石官吏升遷的丞相府東曹對各邊郡的長吏進行訪查,詳細記錄這些人的履曆看看有沒有靠不住的。
    這邊調查還沒有進行完,那邊宣帝就詔令丞相和禦史大夫入朝詢問關於邊郡的情況。邊郡長吏的情況自然是詢問的重點。丙吉由於事先有所準備,自然是回答得倍兒流利。宣帝大為讚賞,稱丙吉是恪盡職守的好丞相,皇帝的好幫手。
    平時頗受宣帝器重的禦史大夫蕭望之由於事發突然,回答起問題來自然是張口結舌,被宣帝一通訓斥:“看看丞相,再看看你!你該學的地方還多著呢!”
    丙吉對於此事也大為感慨:“要有容人之量啊,每個人都有其所長!如果不是馬夫長事先告訴我這些消息,我又怎麼能得到皇上的稱讚呢!”而以丙吉的屬下們也因為此事而愈加敬佩丙吉的賢德。
    看完了這兩個事例,會不會覺得丙吉這個人僅僅是人品好而得以榮登高位呢?事實並非如此。
    丙吉深知自己身為丞相該管什麼,不該管什麼。
    丙吉和屬下出行。看到路邊一隊士兵在清理一群人械鬥後的現場(那會兒民風還比較彪悍,一言不合兩個村子和兩族人大打出手群毆的事情時有發生),路上橫著不少傷員死屍。丙吉對此視而不見,照樣走他的路,屬下們紛紛交頭接耳,感到很奇怪。
    又往前走了一會,丙吉看見路邊有個人在趕牛。看起來這個牛很累,喘氣吐舌頭的。丙吉忙叫人停下車,詢問趕牛的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趕了多久了怎麼牛看起來氣喘籲籲的。
    這下丙吉的屬下們心說咱們跳槽吧,我們丞相不是瘋了就是老年癡呆了。死傷一大堆人不聞不問,見頭牛關心得噓寒問暖的。
    丙吉當然能看出來這群人詫異的表情,也知道他們不忿的原因。就對他們解釋道:“居民械鬥,這種事情是京兆尹和長安令應該管的事情。等到年底我對他們的政績進行考察,上報皇上以明賞罰即可。作為丞相,沒有必要去管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現在剛立春,天氣不很熱。但是那頭牛不知道是因為路走多了還是天氣過熱而吐舌頭,因此要詢問一下。如果是因為天氣過熱,則說明今年氣候異常,可能會有災害。這才是位列三公的丞相應當掌管和關心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去詢問這頭牛的事。”
    屬下們這下對丙吉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尋思還是丞相識大體,瘋了和老年癡呆的看來是自己。
    有了如此賢明而德高望重的丞相,宣帝自然是對丙吉極為尊重。前麵提到過,蕭望之是很受宣帝器重的大臣,不過他顯然高估了自己在宣帝心目中的地位。
    蕭望之經常輕視丙吉,身為禦史大夫的他上書給宣帝說:“這兩年年成不怎麼好,可能是三公人選有不合適的(當然不是說他自己不稱職)。”宣帝對此很不滿,派人下去問蕭望之你這是什麼意思。蕭望之也不怎麼當回事,摘了帽子服了個軟,心裏卻大不以為然。
    這件事情弄得宣帝很不爽。
    丙吉對於蕭望之的輕視倒是不以為意,但是他的手下有人看不過去了。丞相司直上書宣帝說蕭望之數次對待丞相傲慢無禮,而且還經常找手下人買東西完事不給夠錢,他手下人為此貼了不少錢,請求將蕭望之治罪。
    兩件事情合在一起,宣帝也覺得有必要殺殺蕭望之的傲氣順便給丙吉討個公道。於是將蕭望之降為太子太傅,而前麵提到的黃霸也是因此才頂了缺升為禦史大夫。
    丙吉就這樣兢兢業業地做著他丞相的本職工作,直到五鳳三年(前55年)春。
    這一年,丙吉病重,宣帝親自來看望丙吉。並向丙吉詢問身後事:“萬一丞相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接過丞相的接力棒啊?”
    丙吉先是推辭:“皇上對於群臣的德行才能應該是最清楚的,臣愚鈍,不甚明了。”
    宣帝說:“都這會了,丞相就別謙虛了。”
    丙吉於是推薦了三個人:西河太守杜延年、廷尉於定國和太仆陳萬年。這應該是丙吉作為丞相為國家做的最後一個貢獻。
    五鳳三年春,丙吉病逝,走完了他沒有絲毫汙點的一生。
    丙吉去世後,黃霸接任丞相。宣帝采納丙吉的意見,升遷杜延年為禦史大夫,但是杜延年由於年老體衰不久就辭職了。於是又用於定國繼任禦史大夫,等黃霸去世後,於定國接任丞相,丙吉推薦的陳萬年也得以繼任禦史大夫。
    以上幾人都頗為稱職,宣帝由此感歎:丞相丙吉頗識人。
    丙吉由於一生德行無虧,恪盡職守,得以成為僅次於蕭何和曹參的西漢第三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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