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田妃叫出聲。
    沅沅抬眸，略怔了一下，也是驚喜不勝，“秀英？”
    田妃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她身邊，看著她被打腫的半邊臉，憤憤道，“你就由著他這麼欺負？”
    “當忍則忍。”沅沅笑了笑，“若是忤逆了他，隻怕吃的苦頭更多。”
    “看著我做什麼……”沅沅有些不好意思，“已經夠難看啦。”
    田妃默了半晌，突然也蹲下身，伸手拿過幾件衣服，“我來幫你。”
    沅沅隻覺心裏又委屈又感激，過了好一會兒，終是穩住情緒，輕輕道了聲，“謝謝。”
    田妃搖搖頭，“宮裏就是這樣，都是狗仗人勢。得寵的奴才連主子都敢欺負，更別說我們了……”她不經意地望過去，隻見沅沅那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在冷水裏凍得通紅，“你的手真好看。”田妃由衷道，“這該是一雙彈琴的手。”
    “你看人真準。”沅沅笑，“我入宮前就是個歌娘。”
    “真的？那你一定會唱很多小曲兒吧？”田妃滿臉羨慕，“你教我可好？我自小在家學的都是德容言工三從四德，好生無趣！宮裏的日子又是這般難捱……”
    “我明白……那我就唱幾首我家鄉的揚州小調吧？”沅沅毫不忸怩，一邊浣衣一邊輕聲哼唱起來。
    田妃和著她柔美的歌聲輕輕地打著拍子，秋日的風已有寒意，可兩個年輕的女孩完全沉浸在這溫馨祥和的氛圍中，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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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近未時，天色向晚。敬事房當值小宦官手托金盤躬身立於乾清宮外，王承恩朝殿內探了探頭，皇上依舊蹙著眉，手中的禦筆寫寫停停，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唉。
    王承恩心裏一酸。大明朝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皇上了。
    他朝小宦官道，“端進去吧。腳步放輕點兒，站半刻，皇爺若是沒動靜救退出來。”
    小宦官連連點頭，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地步入殿內。
    “謀害皇子……”幾個字打入眼簾，朱由檢不由心頭一緊，“臣鬥膽密奏，魏閹串通客氏陰謀不軌，授意內侍用藥墮去太後娘娘腹中胎兒……”
    朱由檢笑著搖搖頭，魏忠賢壞事做盡。唯獨這件事不會做。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希望皇嫂誕下麟兒了。這些個見風使舵的老冬烘，眼見魏閹大勢將去，都巴巴地跑來，義無反顧地投身於倒魏大軍中去了。
    也好。
    朱由檢疲倦地往後靠去，揉了揉眉心。眼下，他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討伐。
    朱由檢直起身子，一打眼看見一旁躬身而立的小宦官，他手中的金盤上整整齊齊地羅列著一遝綠頭牌。朱由檢有瞬間的恍惚。恍恍惚惚想起新婚那夜，紅頭喜帕下周妃羞澀兒美好的麵龐；恍恍惚惚想起哥哥走的那一晚，三位王妃圍坐繡帕的寂寞光景；恍恍惚惚想起那晚在奉先殿，皇嫂語重心長的叮嚀：他是父親僅剩的血脈了。
    遲疑了又遲疑，他終是伸出手。
    小宦官樂得幾乎要蹦起來，他朝朱由檢一揖倒地，“奴婢這就去辦！”
    “等等。”朱由檢叫住他，“是……誰？”
    小宦官拿起牌子瞅了會兒，“回萬歲，是田妃娘娘。”
    “哦。”朱由檢垂下目光，“去吧。”
    皇上登基以來第一次臨幸，王承恩不敢有絲毫懈怠。腳步匆匆趕往承乾宮，逮著侍女就道，“快去稟告娘娘準備接駕！”
    侍女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愣了半晌才道，“娘娘……娘娘這會子不在啊！”
    “什麼？”王承恩一驚，“娘娘去哪兒了？”
    “奴……奴婢不知道……娘娘這些日子以來用完午膳就出去，誰也不讓跟著……”
    “還不快去找！”王承恩急得直跺腳，“萬歲爺馬上就要來了，到時見不到娘娘，誰擔當得起？”
    侍女嚇得一個激靈，“奴婢……奴婢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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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衣局內，田妃一曲剛剛唱完。
    沅沅拍手笑，“神了神了，學得竟有八分相似！”
    “明天再來跟你學新的！”田妃嘻嘻一笑，“我若做歌娘，定然也會紅遍整個京城！好比那李師師，上攀天子，下結權貴，好不風光！”
    “瞧你得意的。”沅沅有些哭笑不得，“怎麼存的這種想法？”她擺出嚴肅狀，“明天不早些來陪我，我可不教你了。”
    “省得省得。”田妃抬頭看了看天色，“我得先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