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飛花樓比我想象中的要複雜，我是指地形，要是我單獨闖入，後果難料，但是我有好的導師——蘇卿憐。
    她一直握住我的手，其實她也不是真的害怕我會走失，她隻是想在茫茫中握住一樣東西以來使自己鎮定。一座小小的花園我們都要繞上半天，還是在不重複走的情況下，而且小徑兩旁的布景、花木、假山都沒有區別，小到一棵小草都貌似。這樣的陣容要花費多少心血？
    “這是五行八卦陣，混合天上星辰的鬥轉，年年不同，日日在變，就是每時每刻也不一樣。”她用潛音在我耳畔說道，她的嘴型卻始終閉合。
    果然不簡單，怪不得流水會找上飛花組織，原來對方的實力果然不可小覷。巡邏的人遍布，我們就這樣謹慎加小心的朝主樓紅樓逼近。隱藏再好也會驚動一些人，要不蘇卿憐在我的麵前也會覺得丟臉吧，畢竟是她曾經統領過的飛花組織，太虛弱，連外人闖入都渾然未覺的話，那也太不堪一擊。好在有驚無險，她很容易就料理掉一幹人，迅速利落。當然還是有逃掉去報訊的，不過她沒有在意，她是真的有魄力到讓對手，他的親哥哥知道她的行蹤了麼？
    時間，她在跟命運爭奪時間，我知道如今的她以這樣的身份重返飛花樓，定讓蘇卿遊容她不下。於是我們爭分奪秒，朝既定目標紅樓靠近。她轉入一拱形小門，至此我們的行蹤才算是隱沒。
    飛花是殺人組織。從一開始她就向我挑明，我們不像你的哥哥有個正當的名號“江南第一劍”，我們不論技術隻談手段，隻要能圓滿的完成任務是可以機關算盡，她淡漠的將實情相告。當然，技藝也不能太爛，甚至要比所謂的正派人更上層，因為這樣才有更多的資本去搶奪本不屬於你的東西，比如，命。
    “讓你參觀一下我們的訓練基地，慕容姑娘。”蘇卿憐的聲音響徹耳畔。她走進一間暗閣，四壁居然能放射八個方位同時在進行的事，原來她就是通過這樣的審查手下行動的，她沒有笨到完全信任下屬，或許她一開始誰也不相信，或許她信任過流水，而今她相信的惟有自己。
    “篩選開始了，慕容，你在看什麼？看正東方，你看很多人圍在一起撕殺了嗎，很精彩，你看他們的表情，一個個做困獸之掙，別以為仁慈有用，因為你不殺別人，別人就必須要殺掉你，你看到沒有，他們眼底閃爍的已然不是人類的眼神，他們要殺人的同時顧及自己不要被殺，其實這樣很愚蠢，因為，一個真正的殺手，在對別人發狠的時候就不能對自己手軟，對自己要比對別人更狠。”在幽幽的暗色中，我目睹了眼前說話人冷眼如星，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談她的經驗總結。
    我微微的側目就可以看到開膛破腹，斷肢殘軀的景象。冷冽的刀光劍影，或橫或斜或豎的一筆一劃一勾的雕刻著一幅粗糙的血色篇章。
    發現我的精神總是不能集中到她的話題上，她也沒有絲毫的不悅，她表示理解。她順著我關注的方向，唐突的說了一句：不知道左手握劍的那個家夥，是怎樣練就一身本領的。
    暗室的東南方向，清晰的顯現出內堂的一舉一動。我不得不讚歎這裏絕對是個偷窺的好地方。蘇卿憐眯起眼來——認真並且專注，沒有人向蘇卿遊報告她闖入的消息，然吸引她注意的是內堂裏一位銀色錦衣的年輕人，年紀比我大些，神情傲慢，蘇卿遊待他卻恭敬有加，流水則是悶哼在一旁。他比他們更加霸道，不可置否。
    “他是誰？”我指指著銀色錦衣道，他的錦衣當真的纖塵不染，越是這樣越能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蘇卿憐搖頭，她已經不了解飛花組織的人事了嗎？
    我一直盯著的他看，很好看的人呀，清秀、儒雅、溫文，含蓄。從他的五官可以斷定他是南方人，他笑時，所有的花都和他一齊開放，仿佛能點綴他的笑容是花兒最大的榮幸，他怒時，天地色變，雲吞雲滾，隻為成全他的風度。如此氣度絕佳的公子怎會和飛花組織扯上關係？
    我們在暗處靜觀，他眼光時隱時現的朝我們這邊飄過來，相當有震懾力。可是我知道這間暗室除了蘇卿憐以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才是。
    果然，他也是懷疑而已，並未真的計較起來。他們在談論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從嘴型裏可以知道有關笑傲的，我緊盯著錦衣公子，心情緊張萬分，我知道蘇卿憐一定會笑話我，不過，我管不了了，他們似乎在懷疑他的實力，偏要在他們麵前展示一下才信得過麼？從他隱藏得很好的精神氣來看，他是武功修為不差。
    然，他並沒有舞刀弄劍，而是讓人搬來一把琴，天，是我的軒轅琴！那麼，他們一定去過飛花小築！我看了蘇卿憐一眼，她示意讓我看下去。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他修長的手指拂過冰冷的琴弦，軒轅琴發出清吟，在響應他的召喚嗎？我的軒轅琴！他的手凝聚著力量，隻需一撥，便花開花落，我心底一沉，好強大的控製力，好媚惑的一雙手。琴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深遠，縈繞在我的耳邊，經久不衰。他仿佛專門在我心底彈奏，內室裏的人同樣震驚於他的能力。一撫便是黃葉飄零，秋風颯颯，空氣裏沉積著陰冷的氣流，壓得人闖不過氣來，再撥即是雪影迷離，冰寒刺骨，再撫又恢複如初的春暖花開，豔陽高照……
    我先是驚歎後是驚愕然是驚心再是驚覺，我能看到眼前的陰霾遍布的空間下，等待的將是怎樣的一個收場，他讓我恐驚更用強大的精神力一分一毫的收取的我心，他用的是我的軒轅琴！
    表演告一段落，我渾然未覺，在我的心底還徘徊著他的琴音……內室有些騷動……流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和蘇卿遊頹然的鬆垮下去，知道他們都受琴音所亂！雖然表麵上沒有看出傷痕，但是我分明能感受到錦衣公子的怒意，透過琴弦傳出，略微的懲戒忤逆他意思的人！很可怕的一個人！我轉身欲離是非之地。
    一旁的蘇卿憐用手抵住眉心，她也受傷了！
    然，她的出手卻詭如妖邪，她用盡力道突襲，讓我朝黑暗的牆壁裏飛去，很空的濁音，原來，暗室裏的門是可是到達現場的，在毫秒之內。
    內室明亮的光線讓我有一刻的恍惚，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我扶住，不是流水。
    我等你很久了。他淡然地說。
    是剛才撫琴的錦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