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南亂(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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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嚐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密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姐屠兄,弑君鴆母。人神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後,識夏庭之遽衰。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塚胤。奉先君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誌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誓清妖孽。
    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埔黃旗,匡複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製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傳漢爵,或地協周親,或膺重寄於爪牙,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安在?倘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師,無廢舊君之命,凡諸爵賞,同裂山河。若其眷戀窮城,徘徊岐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貽後至之誅。
    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移檄州郡,鹹使知聞。
    英國公徐敬業在江南一帶謀反。洛賓王撰寫《討武檄》,列舉武太後自太宗以來的種種淫亂後宮、紊亂朝綱、濫殺忠良的行為,煽動性極強。
    含元殿上。
    武太後在聆聽叛亂之事的上奏,問道:“眾卿家以為,哀家是不是該立即討伐亂臣賊子?”裴炎卻道:“徐將軍討伐不就是想讓太後還政給您的兒子嗎?太後如果依了他們,這叛亂就無從談起了。”又有大臣附和道:“如今軍隊改製,實力有待增強。臣恐出兵,得不償失。”
    武太後生氣至極,這不知死活的裴炎,膽敢提出還政李家這等事,簡直就是謀逆。但轉念一想,這兩位大臣都反對出兵,難道另有隱情?
    武承嗣見裴炎一幹人不主張出兵,想必裏頭有文章,自己也就靜觀其變。武太後見武承嗣竟然不說話,便問:“太常卿有何看法?”武承嗣搪塞道:“這,此亂黨妖言惑眾,侮辱太後,理應誅滅。隻待時機成熟。”
    武太後見自己這邊的人竟然也跟著裴炎一幫人應和,大為不悅。“容後再議。”
    太後午休。子矜突然告訴婉兒武三思在殿外求見。幾次太後的家宴之後,他們早已熟絡。武三思對婉兒的好感溢於言表,在旁人眼中,他們如同才子佳人般的般配。
    “前些日子太後慶生之事,能得太後歡顏,婉兒為三思提點不少。三思思量著是不是應該答謝婉兒姑娘,特挑選了和田美玉以表謝意。有些冒昧,望婉兒笑納。話說玉因人而有靈氣,正好配得上婉兒姑娘的玉潔冰清。”婉兒聽了武三思的一席話,有些窘迫,自己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玉潔冰清了。三思見婉兒沒有做答,以為是她羞赧,便故作輕鬆笑道:“婉兒若嫌棄,不受這份薄禮,三思可得再準備一份咯。”婉兒道:“三思盛情,婉兒誠惶誠恐。”
    武三思把玉器送到婉兒手上。見著婉兒還是收下了玉鐲子,更覺胸有成竹,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如果婉兒姑娘願意,可否屈尊於三思處?”武三思如此唐突的示愛,著實讓婉兒一愣。婉兒苦笑,曾經雖有出宮的念頭,但一個宮婢的婚姻可是自己能夠左右的?遂道:“婉兒身份卑微,不想誤了大人前程。”武三思料想婉兒這席話不像是拒絕他,倒像是放不下矜持,便道:“自古英雄隻愛美人。三思雖說不上是英雄,難道在婉兒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婉兒隻淺笑道:“時候不早了,婉兒得回去了。”武三思望著婉兒離去的背景,得意地笑了。
    婉兒是個明白人。武三思的追求之意溢於言表,況且自己又是太後身邊的人,若能與他心有靈犀,雙方都會受益匪淺。如果真能這樣發展下去,以後跟武三思過日子的可能性很大。隻是武三思貴為梁王,府中妻妾成群,以後未必能真心對自己。一切還得好生思量。
    武三思從太後那裏離去後,隨之而來的是武承嗣。
    太後道:“這麼晚了,承嗣還來見哀家啊。”承嗣鄭重道:“臣有要事上奏。”武太後便道:“講。”承嗣道:“臣剛查到,匡複軍右司馬薛仲漳卷入叛亂,而薛仲漳乃是裴大人的外甥。”
    太後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裴炎反對出兵啊。
    武承嗣又道:“臣以為,江南叛亂若要壯大也不是短時間可成氣候。”武太後問:“此話怎講?”“太後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先清理朝綱。朝內之治不須多時,相信很快就可以安定朝綱,齊心平亂。一來震懾心懷叵測之人,二來防叛軍裏應外合。”
    太後讚同:“好。侄兒可有構想?”武承嗣道:“太後可先下令查明叛亂之事,將朝廷內外參與叛亂之人一網打盡。半月之後,再出兵平亂。”武太後猶豫著:“不過,哀家想先見見裴炎。來人,傳裴炎。”
    禦花園。
    “裴卿家,可知哀家召見你所為何事?”武太後故弄玄虛,搞得裴炎有些心神不安。按理說,太後召見應該在書房。況且向來裴炎與武太後在政見上少有共識。
    裴炎道:“下官愚鈍,還望太後明示。”太後頓了頓:“哀家深知裴卿家乃是朝中元老,又輔佐李唐王室多年,所有人都看到了裴大人的能耐啊。”裴炎也不知武太後賣的什麼藥,不敢接話,不知到底是褒是貶。武太後知道裴炎已經被自己牽著走了,便道:“你我政見屢屢不和。不知裴大人對哀家是否真有何想法?”
    裴炎心想,太後你不是明知故問?隻得道:“下官一介朝臣,隻知為太後分憂,不敢有什麼想法。”太後笑:“裴卿家不坦言。”裴炎聽得心裏更懸了。
    “算了,哀家也不跟卿家兜圈子了。哀家此次召你來,隻是想問問丞相,大唐若要再立新君,丞相可有新想法?”太後特意突出這個“新”字。
    原來太後有自作皇帝的想法,裴炎隻知自己已經無能回天,心灰意冷。想說服自己效忠與她,不可能的,便笑道:“我裴某一直效忠李唐王朝。至於立新君,裴某認為依祖製足以。”太後無奈地搖搖頭,卻仍坦然道:“裴大人所言極是。你我就此暢飲,當是哀家答謝卿家的不朽功績吧。”
    接著,裴炎因涉入叛亂之事被捕入獄。
    魏王府。
    周興見武承嗣、武三思都在,便開門見山道:“下官最近在裴大人這個案子上遇到許多棘手的問題,還望武大人給予指點。”武承嗣客氣道:“周大人客氣,自己人不說兩家話。不知周大人有何難題?”周興便道:“這多日了,太後未曾下達明確意思,真是為難卑職了。”
    武承嗣笑道:“是啊。雖說裴大人與太後時時意見不和,但太後還是敬重他,說不定哪日裴大人一口軟,就又回到朝上了。”周興小心探道:“依大人之見,這……審呢還是不審?”武承嗣又笑:“這事兒還真沒法說了。”
    周興更覺沒了主意,轉而又問道:“程務挺是李氏舊部,此案難脫關係。此時鎮守邊關,如今內亂未平,是否此時抓他來審?”武承嗣道:“不必大費周折地審了,此人早該消失了。周大人,此次牽連甚大,關係到大唐社稷,什麼該查,什麼不該查;怎麼查,怎麼把握時機,怎麼審時度勢,大人可要好自拿捏。”周興忙道:“是是是。謝武大人提點。”
    武三思轉而問道:“對了,今日審狄仁傑結果怎樣?”周興道:“狄仁傑承認謀反屬實。”武承嗣點點頭,朝向武三思,笑道:“看來,裴炎的案子,還得要三思去走一趟了。”武三思會意地點點頭。
    馬上,武三思進宮找到婉兒,問太後有沒有留裴炎的意思。
    婉兒知道朝政之事上千萬不可曲解了太後的意思,一旦不妥,追究起來,自己有兩個腦袋也保不住。如今武三思又是以武家之名義來問自己,更當慎重,因此道:“上次太後宴請裴大人,太後雖說有些不滿裴大人處處唱反調,但也算是敬重。不知裴大人自己是何態度?”
    武三思知道婉兒不敢妄作答複,自己也不想給婉兒添亂,於是告訴了她實情。“前些日子大理寺的人回報說,裴大人在獄中已有求死之心了。”
    婉兒無奈。“太後自打上次宴請後,也沒怎麼再提這事。隻是周興周大人向來辦事神速,婉兒擔心裴大人吃不消。裴大人雖說如今身在獄中,但也算是朝中元老,若用了刑,把他逼急了,傳出什麼嚴刑逼供的話來,始終對太後、對大人不利啊。”
    武三思點點頭。看來對裴炎不能硬碰硬。又想起一些事來:“倒是狄仁傑招供招得挺快的。”婉兒多有疑惑,向來斷案如神的狄仁傑怎會如此輕易就範:“狄大人招供了?”武三思道:“今日狄大人就在寫供狀了。”
    婉兒明白了情況。裴大人隻因入獄前與太後有一麵之緣而免了皮肉之苦。至於狄仁傑,難免被那群酷吏逼供,就沒那麼幸運了。
    明白了太後的態度,周興便開始審裴炎。
    “裴大人,您還是招了吧。太後至今對您仍不表態,看來沒有保您出去的意思。裴大人要是知道審時度勢,就畫個押,認了罪,少受些苦。下官也是為您好,丞相得有個丞相的死法啊,何必在這地方受罪啊!”
    裴炎倒是無所謂了。“您就不怕外麵說大人您對丞相嚴刑逼供嗎?”周興卻道:“我周興被人說了這多年了,也不怕這一次了。”裴炎諷刺地笑,知道現實已經如此,自己也沒歸順太後的打算。隻有死。便道:“哈哈,丞相入獄,安有活理?有勞周大人為裴炎背黑鍋了。”周興不耐煩道:“畫押吧。”
    不久,裴炎就被斬首於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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