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篇 第18章 滿庭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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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嗚嗚……
(伸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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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燕飛觴,清談揮座,使君高會群賢。密雲雙鳳,初破縷金團。窗外爐煙似動,開瓶試、一品香泉。輕淘起,香生玉塵,雪濺紫甌圓。
嬌鬟。宜美盼,雙擎翠袖,穩步紅蓮。坐中客翻愁,酒醒歌闌。點上紗籠畫燭,花驄弄、月影當軒。頻相顧,餘歡未盡,欲去且流連。
——秦觀
***
“哪裏來的小和尚,哎呀,真難看!”茶樓的老板娘厭惡地揮著手,似在趕蒼蠅,“去去,走開點,別打擾老娘做生意。”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摸摸洗的發白的土黃色僧袍,局促地看著老板娘。
“要化緣別處去!走開,走開!”這回不隻是揮手了,抓了塊抹布甩了兩下,扭著肥胖的身體回櫃台去了。
他扁了扁嘴,垂著腦袋,懨懨之態。長得醜又不是他的錯!為什麼所有人都那麼對他?爹娘拋棄他,師兄弟欺負他,就算是所有人中對他最好的師父,也不是很待見他。
他轉身走了兩步,身邊的行人不知指指點點在說著什麼,時而發出一兩聲尖銳刺耳的笑聲。是在說他嗎,對他評頭品足嗎,嫌他難看吧?……
憋屈著,懊惱著,憎恨著……終於,他扔了手中的缽盂,袍袖兜著臉,沒命似的撒腿跑了。
“喂,你回來!”身後師兄大聲喊著,他不要聽。
***
歌袂立在八寶玲瓏軒前,手中抱著伊祁端曾經照顧過的那隻雪狐,左右張望著,似在等什麼人。
八寶玲瓏軒,禦街口的一個涼亭罷了,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呆的。
“咦,美人,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是在等哥哥我麼?”城南的地頭蛇,周家的二少周瑾,搖著把碩大的染香紙扇,一臉地痞流氓樣。
歌袂往後退了一步:“公子請自重。”
“自重?”他哈哈一笑,“美人覺得哥哥我不夠‘重’?”肥碩如野豬的身體扭扭,又自認瀟灑地抖抖花裏胡哨的衣服,金啊銀啊叮當響,生怕別人不知他有錢一般。
此話一出,他身後的那些雜碎跟班皆是“哈哈哈”笑得猖狂。
雪狐“嗚嗚”地往歌袂懷裏鑽著,顯然是不想見到這種人渣。
“哈哈,怎樣?美人,還是從了哥哥我吧。”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果然比上青樓找妓女爽,“來吧美人……”
“你再往前一步試試!”歌袂瞪著美目,十分強硬地斥道,完全沒了表象所有的柔弱。
“哈,哥哥我就往前怎麼樣?一步,我還偏要走兩步!”豬蹄伸出,綠豆眼嵌在肥肉裏猥瑣地盯著歌袂,吸吸快流下的口水。哎呀,那樣子,真是要多什麼有多那個什麼!
身後傳來“嗬嗬”一笑。“行啊,你再往前看看。”華清的聲音透著絲絲正在逗狗的遊戲心態,懶洋洋的,可惜那條狗卻不是那麼乖。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周瑾“呸”了一聲,“小樣兒,少在爺爺麵前演什麼英雄救美,識相的就給爺爺滾開!”木樁粗的手揮過來,打到的話,華清非吐半缸血不成。
“把你的豬蹄收起來,省得我一個不小心剁了。”端用劍鞘隔開了豬蹄與華清間的距離,冷冷地回敬道,“爺爺?在下的爺爺可是在和閻王下棋呢,看來你是很想下去了?”
周瑾一時岔氣,你你你個不停。
華清笑眯眯地看著端,嗬嗬,端還是護短的,還是在乎他的……“周二少,你看看你腳下。”華清繼續保持笑眯眯的表情,指指地上。
周瑾不明所以,低頭看去,還是不明所以。
“哎呀呀,周二少,你這隻左腳可是踏在了八寶玲瓏軒的台階上了,你可知道,這八寶玲瓏軒自太祖開國以來,便規定,非女子不得踏入?隻是我怎沒看出周二少是女子?”涼涼地看著他的反應,而周瑾果真不負他所望,驚得縮腳,外加把臉氣綠了。
“唉,可惜啊,周二少,我們這裏可是有好幾個人都看到了,你還是去官府吧。”華清也搖扇子,可比周瑾搖得好看多了。
“你……你想怎樣?”周瑾雖猖狂,家裏也不過是個商人,去官府,他可一點好處也沒有,而且,看著端的樣子就不怎麼好惹。
“這個麼,其實也很簡單。”華清比了個手勢,故作無意地看向別處。
“算你狠!”往懷裏掏了掏,抓了一把銀票扔在地上,周瑾氣得跺著腳走了,“走了瞧!”
華清彎腰撿了銀票數數,笑得更歡:“哇,這周二少還真有錢啊,早知就不這麼輕易放過他了。”
端無奈地瞪他一眼,複又轉向歌袂:“可是有事?”
看到華清剛才的舉動,歌袂不禁嫣然一笑,默默點點頭:“本以為呆在這軒裏會沒事……不過,幸好你們路過。”她撫著雪狐柔順的毛,“對了,你倆又怎麼在這兒?”
***
“哦,小雪狐最近嘴刁了?非喝休寧鬆羅不可?”華清舉著雪狐逗著,“小家夥,最近可有想我?”雪狐“嗚嗚”兩聲,被舉在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別說想了,若非被華清抓著,大概早從他身邊跑了。
“哈,小沒良心的,不給你喝休寧鬆羅!”
“得了你,”端拿了個小小的杯子,從玉華清手中接過雪狐,“跟它也能生氣,真是的。”
“哪有和它生氣,我這是逗它。”華清噘嘴,看他將杯子湊到雪狐嘴邊,慢慢地喂它,“端~我也想喝~~”說來,他貌似還在和端生氣著呢!
伊祁端不由手一抖,雪狐“嗚——”地跳開,可還是灑了一臉的茶水。
“要喝自己倒去!”又在不正常了,從上元節後就沒稍停過,端心底默默歎氣,“歌袂,你就為了這個紫砂壺?”回頭看在一邊認真擺弄著一隻做工奇怪到紮眼的歪脖子紫砂壺的歌袂,端皺皺眉。
“嗯,”她輕輕應一聲,放下了手中的壺,微微一笑,“小雪愛上了休寧鬆羅,可府裏沒有那麼多休寧鬆羅。我聽說城南有個老作坊做的紫砂壺可以定做泡出不同茶味的茶,便去看看。可是那個作坊主脾氣很怪,非要我在城南街市上站兩個時辰才肯賣。”歌袂一張臉變了又變,才慢慢舒展開。
“哦?倒確實奇怪。”
“可除了樣子怪,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華清目光掃了掃紫砂壺,“唔,還是覺得是騙人的。”看來這作坊主和他是一道人。
“試試不就知道了。”端抓了紫砂壺就往裏間去,“華清,你新買的貴定雲霧呢?”
“那也是綠茶,讓我來,換種白茶試試。”
“你這裏有白茶嗎?”疑惑,綠茶青茶是有幾種,他也喝過,可華清何時備了白茶?
“有,我這兒什麼沒有!剛去城南買茶的時候順便買的,你沒注意罷了。”其實華清當時拿著那包白毫銀針在端麵前晃了半天,偏偏某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叫他那個氣啊!
“是嗎?”端也不多問,和歌袂閑聊開了。
***
他一頭紮進林子裏,沒頭沒腦地跑著。師父還是不放他離開,明明都不待見他的。他不要再呆在山上,他知道有個方法可以讓人不再那麼在乎他的長相……這些年,他聽慣了各式各樣的嘲笑,他不想再聽了。
可是……他逃一次,被抓一次。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仲宣、孟陽、左思,陋顏如他,如何就不像他這般,處處被人嫌棄?
“孩子,你哭什麼?”柔如水的女子的聲音敲進他的耳蝸。
他抬頭,自己竟匆匆進了一片茶圃。出聲的人,是位采茶的女子,三十歲上下,穿一身碧綠的羅裙,荷葉開花,手中提著茶簍,正溫婉含笑地看著他。
他一時急了,因了長相,天性帶著自卑。“我、我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吐出下個字。他有口吃的病,一緊張就更說不出話。
“別急,慢慢說。”她從身上取下茶簍,拉住他的手走至一邊,在茶樹間的埂上坐下,“來,和茶姑說說,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瞧他一臉委屈的。
“我……”從沒有人對他這樣笑過,溫暖得好似陽光流進了心裏。這就是娘親的感覺嗎?他也曾看著山下那些孩子對著自己的娘撒嬌,可他,從沒經曆過。
“慢慢說,不急,茶姑不走。”拍拍他的背,看他的相貌,定是在這上受了委屈了。
“嗯。”他終於點點頭,放鬆了神經。
***
“華清,你這茶裏怎麼有條蟲子?”端晃了晃紫砂壺,不住地皺眉,“還有股發黴的味道。”
華清臉色一僵,剛剛討好的笑容瞬時化了石灰。
“怎麼可能,剛還是好好的,這茶葉可沒問題呀。”華清將剛泡的茶整壺倒掉,又仔仔細細地檢查著紫砂壺,“這也沒問題啊。”
歌袂輕皺秀眉,思索了半晌:“看來是我偏信了胡言,這紫砂壺是不可能有此功效的。”隨後又欲言又止地看著雪狐,“隻是小雪……又要麻煩照顧了。”她知道上次是端替雪狐療的傷,這次便直接對端施了施禮。
“無妨。”隻是,這蟲子哪裏來的,還有這黴味?伊祁端納悶啊。
“那我先回去了,過幾天來看小雪。”歌袂淺淺一笑,有些施施然地離去。
“砰!”華清惱得摔了紫砂壺,結果,那壺彈了一下後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連個角都沒碎。
“有問題。”
“不像紫砂,更不是現下做的。”
相視一眼,華清默然地撿起壺。“現在怎麼辦?”
“等吧。”將雪狐在懷中換了個姿勢抱著,伊祁端閉上眼在軟榻上躺下了。
“好像清明還有一個月吧。”華清突然說了一句,端靜靜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
今天,晏謙是牽著優紗逛進凝碧樓的,目的其實很明顯。趙萑去了遼國,他這個一直賦閑的侍郎也不用上朝,也就隻能往凝碧樓走動走動了。隻是……
“你那群狐朋狗友呢?”除了上元節時的華清比較好說話,其他時候,華清見他就擺臉色,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真就一掃把星,讓人晦氣。
晏謙拉拉優紗,示意討好地看著華清,果見他眼睛亮了亮。
“從今以後,我要棄明投暗……不對不對,是改邪歸正……好像也不對……總之,我要舍棄從前,從此重新做人。”晏謙一臉坦蕩蕩,正氣十足道。
“你還不如重新去投胎簡單。”華清讓優紗先進了門,可還是擋著晏謙,“有收到萑的信嗎?”
搖頭,似乎趙萑去了遼國後,就如蒸發了一般,音信全無。
“是嗎?”都不見有信息,不會,真有什麼事了……華清也不再為難他,讓了一步讓他進門。也許,真要清明……
“話說,端怎麼又抱著那隻狐狸?”上次見過雪狐一次,它就窩在端的懷裏,小小的怯怯的,見了他“嗚嗚”叫了叫。
一說到這,華清不爽地撇撇嘴。怎麼他以前不覺得端有這麼喜歡這狐狸?反正這幾天,雪狐時時刻刻窩在端身上,哄也哄不動,扒也扒不下來,讓他氣悶到跳腳!真有衝動弄死它算了。
“茶泡好了嗎?”伊祁端翻著書,看看雪狐,隨口便問華清。
“好了。”沒好氣地應著,身體卻還是不自覺轉過去拿茶壺倒茶。
“咦,華清你何時得罪了端,要這樣服侍他?”不明就裏的晏謙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對啊,前幾天還是華清給端臉色,端處處遷就著華清的!
“你又是來混飯的?”敢調侃他,晏謙不是這個料。眼一橫,那邊就乖乖閉嘴了。
“嗬嗬……”打哈哈後,又將注意回到了雪狐身上。
小家夥一口一口地啐著茶,沒在意身邊的吵鬧。
從剛才就一直被冷落了的優紗不平地擠過來,拽住晏謙的衣角,狠狠地拽,拖著他要往外走。
這個……晏謙糾結啊,小紗紗想走,他該依她,可是,他的午飯怎麼辦?
“嗚嗚……”忽然,雪狐淒慘地叫起來,縮成一團打著滾。
“怎麼了?”端抱起雪狐,檢查了一下,頓時冷如冰山。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