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篇 第6章 蘭陵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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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啦!小夜醞釀了好幾天,終於撐文了。撒花!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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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鬼!
大大小小的坊間都在傳著這件事。
“那屋子是真的有鬼啊!也不知是當年的那個誰?”茶寮酒肆中,閑來無事的人嘰嘰喳喳地說著。
“還是別說這種話,畢竟現在朝廷是禁忌那件事的。”
“哎呀,真是作孽啊!”
“那還能怎樣?”
紅衣掠過窗外,靜立在屋下。
“主子。”捧著古舊的昆侖奴麵具,女子低頭跪在他身前。
蘇遠安靜地接過,往自己頭上戴去。片刻後,他又摘下,狠狠地砸在地上。
“咚”,木質的麵具裂了開來,有些無辜,卻依舊猙獰。
“是有其他人也來了嗎?”
“是。”女子並不多話。
他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關節細微地動了動,才看清青青紫紫的毛細血管如網般密密地附在瑩白的表皮下,血肉可見,似隻要輕輕一下,血液便會流到外麵。
“趁著回魂日,讓他回去吧……”
“是。”女子應一聲,先一步離開了。
***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晏謙甩了甩寬闊的袖子,臨風而立,倒真是衣袂翩翩、濁濁人世佳公子也,“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自認應景地吟了一句,卻不知根本沒有人理他。
“萑,還在想著那件事情?”伊祁端擔憂地望著一臉神遊在外的趙萑,史無前例地良心大發,“別想了,就算是真的,你想想就有用了嗎?”安慰歸安慰,端眼底有濃濃的沉思。
“是怨靈嗎?這還是有可能的。”涼颼颼地飄來一句,華清依舊專注於新近的一批訂單。
趙萑能說什麼呢?一個兩個其實沒把這事當件事。想想那猙獰的麵具人,他就後怕,那要不是幻象,自己早被“哢嚓”了。自己活著雖好事沒做多少,壞事卻也不曾幹,要真那什麼了,比那怨靈的冤屈恐有過之而無不及!
“咦?不是說已經有人買了嗎?怎麼……”華清的一聲驚呼招致另三個腦袋一齊聚了過來,好奇地盯著他手中的紙片。
“房契?”
“城西?”
“鬼……”
“怎麼會在你這兒?”異口同聲,難得這三人會有如此一致的看法啊!
“哈,那好歹也是……嗯,李……不對,光以現在文人對那位誰誰誰的崇拜,這座屋子還是能賣個好價錢的。”華清單手在算盤上撥著,打得叮當響。
“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誰給你的房契?”
“鬼屋你也賣,良心被狗吃了!”
“靠,你們有完沒完?!”怒,這三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一口一句把他吃得死死的!不對,有誰鎮得住他?
“你們管我怎麼來的,總之,現在那屋子是我的!”嘴硬地不睬他們,玉華清心裏也微微納悶,貌似前天用一個仿造的昆侖奴麵具換的。
***
這屋子伊祁端已經探訪了多次,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前廳、中庭、花廳、中院、廂房、後院,除了破些舊些,倒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惟一要說是古怪,便是那中庭開得豔麗燦爛的金盞,這裏應該無人打理許久了。
奇怪啊奇怪,金盞又屬陽性,該不會有陰邪之物才是!
紅衣在他身後的不遠處飄搖,漫天的血絲張狂著黃昏的寂靜,繾綣難當。
***
“蒼天!——”
他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甚至在他人眼裏是懦弱的。可是,那不代表他是永遠忍氣吞聲的。那十年,他又有做錯什麼啊,要蒼天這樣對他!
“侯爺,您還是……”酒沽被顫微微地呈上,金黃的酒液打著圈,不安的人心。
利落地抓起,回首望一眼角落裏的淚人兒,決絕地一飲而盡。
“從嘉哥哥!——”想撲過去,卻隻是無力地爬了兩步,他隻給她背影,再不肯回頭。
“你走吧。”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吧。
“不,不要……”索性當年便是一死,再無如今的心死腸斷。
“噗”!
死亡的陰影在鮮紅盛極時,決然到來。
怨嗎?你還怨嗎?如果放不下,就跟上吧,那裏有很多人,不,很多鬼,都在怨啊!跟上,跟上了,就不會不甘了……
麵具,從始至終,他隻看見一隻麵具,或蒼白,或漆黑,或猙獰,或溫雅……隻有一隻麵具。
***
高大的身影跨過了門檻,揮開兩邊的仆從,直往廳中而去……
“你說什麼,不會的,王怎麼會這麼想?”他搖著頭,原本整齊的冠已經歪向一側,“怎麼……”
“王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功高蓋主,禍必降之。”門生勸著,他沉默了。
十日後,他又策馬上陣,鼓聲如雷,陣歌點點,金墉之下羽箭若飛,麵具後的臉卻隻有無限悲哀,眼前一切不是他所願。
他的母親還在自己王兄的手裏做人質,親人間的感情,除了母愛,他從未感受過。他的父王在世時極少見他,而他的母親連個名份都未曾得到過。為何要這樣對他?!猜忌,懷疑,他從來隻想帶著母親歸隱,但亂世當前,他也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為何還要逼他,那是他的親人啊!
《入陣曲》在鼓點下響起,他戴著麵具舉長槍衝入突厥的陣地,若死在陣中,倒更好吧。
“咚”平,“咚”仄;“咚”仄,“咚”平平,“咚”仄;“咚”平平,“咚”仄……
是誰?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為何不回答!
高肅。累了,了了。
他一直都卑微地活著,值得嗎?值得嗎?……
***
“據說當年那個誰還是六王子的時候有一個蘭陵王的麵具,曾經還自編自導過一場舞以自娛,隻是因為他的左眼是重瞳,一下子就被心懷鬼胎的哥哥們認了出來,上告到他父親那裏,罪名是妖言惑眾,想南唐亡國。”
“於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那個誰的父親,以及他的哥哥們,讓他差點就死去。”
“後來,那蘭陵王麵具是沒有了,他又喜了昆侖奴麵具,將自己隱藏好,再不顯露任何。”
“那這院子……”
一句一句,伊祁端、玉華清、趙萑來回講解,那鬼不是真的,那怨氣卻是實在的。
“哦,這就奇怪了,因為房契好像是蘇遠大人的。”華清後來想起來,那個來換麵具的女子他在蘇遠身邊看到過。
“嗯?”
“哈,臭道士,裝神弄鬼,我看他怎麼說!”晏謙毫無危機感地作勢要去找蘇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狀況。
“笨蛋!”
“你現在出得去嗎?”萑無語了。
“你不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我……”他真這麼差勁?
也不知是陣法還是怨念的凝結,是那個誰的還是蘭陵王的。伊祁端無奈地坐在地上,看著年僅而立之年的高肅自刎在眼前。
“罷了,反正最後還是和以前一樣。”趙萑想開了,他要再怕什麼鬼睡不著覺,就隻能說明功力不夠了。
“可是……”晏謙想說,那個高肅的妻子鄭妃是個大美人耶!
“閉嘴!”
***
“幾位真是好興致。”明知這四人會在這兒的蘇遠假假地笑了一聲,“不怕鬼上身?”
鬼上身?嗚……寧願被鬼殺了。寒毛一豎,幾人皆是雞皮疙瘩立起來。這人還是別跟他計較的好。
“也不對,侍郎大人的話,應該擔心一下被鬼勾了魂。”話鋒又一次指向晏謙。
“你!”
“這笨蛋何時惹了他?”小小聲,端將腦袋湊到趙萑耳邊。
“不知道。”搖頭,“貌似晏謙沒有什麼時候不惹人。”思索一下,他最終肯定地點頭。
“也是,笨蛋就是笨蛋。”
“你們說夠了?”立在屋頂上,紅衣如血般翩然而下,“那麼我現在就收了他。”手一指,不客氣地朝著玉華清道。
“啊?”華清一聲輕呼。
“你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了,可因為你的關係,很多都發生了混亂。隻要現在收了你,以後的曆史就不會再出錯了。”正氣凜然,蘇遠鮮紅的右眼緊盯著華清。
“你說什麼呢?”華清惱,怎麼他最近事事不順不成?
“別再裝了,你本來隻是個遠古的普通人,為何還要留到現在?之前的曆史我無法改變,但從現在起,我不會允許你為所欲為!”手持玉淨瓶,五指叉開結網般,對著玉華清的天靈蓋。
華清依舊莫名其妙,隻有端的臉色越來越沉。雖然華清根本不是蘇遠所說的那個人,但是,他還是說對了一部分。
“這次的事,除了了卻當年積下的怨念,最主要的就是將你引來。”紅眼射出奪目的光,“歸魂日,怨念如深,對任何不該留在這個時空的東西,都是一個可怕的禁忌,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蘇大人,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趙萑小心求證。
“錯?”可笑!
“既然國師你還不打算超度這些怨念的主人,就別怪我搶你的飯碗了。”伊祁端冷冷地奪了他的玉淨瓶,今世今時,他又怕了誰。
沒有咒,隻是找到了那個被藏起的真正的麵具,數點水,便淨化了。
“你……”蘇遠憤怒,“唐國的事情不用你管!”本該他親手解決的,他!……
“有差別嗎?”
“好,既然如此,那我立刻、馬上收了他!”用符浸過施了咒的藥水有強烈的驅邪性,密雨般落在華清身上。
“阿嚏!”微涼的風裏,玉華清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你想讓我得風寒嗎?”有沒有搞錯,這叫收了他?
“嗯?”錯愕,蘇遠看著玉華清,不該是這樣的,難道自己弄錯了?可是,卦上確實說人是古物之主。
“好了好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啊,一天累死了。”
“走走……”
沒人再理蘇遠。
***
“蘇大人是南唐的遺民。”
“那又怎麼樣?都這麼多年了。”伊祁端不屑。
“是啊,他確實對朝廷盡心盡力,隻是碰到有關南唐的東西,就……哎呀,端你這次真惹到他了,我從沒見他這麼狼狽!”趙萑想起片刻前兩人還在大眼瞪小眼。
“誰管他!”他自己知道,此人不能小覷,隻是……
有些事他還是不想去深究。
“說起來,這次才知道,那個誰真的挺……”
“可恨!”
“啊?”啞口無言。
亡國了又怎樣,受虐了又怎樣?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看不開,又何至自苦若此!人生輝煌的頂點,往往可能是悲劇開始的起點。
曆史有太多警醒。
“走,看看華清又在忙什麼。”
趙萑跟上,說來近來華清受打擊“慘”了,不知又有什麼花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