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篇 第3章 孤雁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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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大大們多支持呀!小夜來更啦!!!多踩,多評,多推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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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天幹、地支、八卦、九宮、九神、九星、八門來定,以太陰、六合與勾陳為基礎,輔用九天、九地、人盤,演定陰陽九局,應該可以窺見端夢中的影像了。”趙萑手捧發黃的舊書,邊說邊皺眉。這種事他還真不能確定。
玉華清開始嘴角抽搐,他很想問趙萑這是從哪個結了蜘蛛網的角落裏掘出來的書。
“不用這麼麻煩了,”華清擺擺手,搬了一麵大銅鏡到趙萑麵前,“明白了?”
點頭,但這樣一來,能保證伊祁端醒來不砍他嗎?嗯,99。9%不能!
六麵大銅鏡分立在室內圍成一圈,寬敞的凝碧樓一下子小了很多。玉華清小心翼翼地將小銀鏡懸在陣的中心,踩著地上的紅線退出來。
“走,慢慢等吧。”華清將舊書拋給趙萑,便往榻上一躺,閉目養神去。
萑搖搖頭,繼續在紙上飛馳:詭異的畫符和猙獰的鬼……
“你何時改行做道士了?”忽聞典型的伊祁端式諷刺。
***
“蕭郎,蕭郎……”他睜開眼,卻什麼也沒看到,眼前依舊是他的草廬,窗外的翠竹滴滴,映得他的眼也綠了起來。
不是呀,他不叫蕭郎,他現在隻是蕭史而已!沒有玉,他隻是蕭史。
“鳳兒。”窗口衝來一團金光,他伸手撫著鳳的腦袋,小金鳳撒嬌地蹭著他的手,發出“咕咕”的叫聲。
“鳳兒。”寵溺的眼神有片刻的黯淡,他記不起,玉為何離開了他。
“啾啾。”小火凰探頭而入,站在窗台上,驕傲地望過來。
“凰兒。”招招手,眼中似凝了青色的淚。隻有它們時不時還來看他。
***
歌袂看著手中的長袍,她已經理了一遍又一遍。當日她披著男人的衣袍回去,把一幫丫環下人嚇了半死。可是……
這件衣服更適合他呀!衣上青色的竹,更配他出塵的氣質。紅衣,總是太妖冶了。
歌袂靜靜地站在石橋上,人來人往。這次,還能遇見他嗎?能親自把長袍還給他,說聲謝謝嗎?
天總不作美。到底誰的悲傷這般濃重?夏季裏,雨依舊纏綿,將幽恨暗傳。
外衣逐漸濕透,雨的流光在發絲上顫動。歌袂抱緊長袍,還不了,也就見不到他。
“呼啦”的聲響,青色的竹在眼前一晃,頭頂,雨不見了。
欣喜,在看到他微皺的眉眼時變成了茫然。
“對不起,原本是想還給你的……”
搖頭,溫柔的笑,他輕輕地說:“別生病了。”玉……
那一刻,歌袂像被施了術,她會喃喃地念:“蕭……郎……”蕭郎,你聽到了嗎?
他怔住了,身體裏湧動的思念,他將眼前的人擁入懷裏,緊緊擁著。
“玉,下個月,下個月我就帶你去看竹花。”潔白的竹花,從此,再不會分開……你記得吧,一定記得的……
千年以前,懷裏的人兒全身一僵,從此便再也未相見。
“不要去,你會死的!”突兀的聲音驚醒了她,歌袂怔怔地抬頭,溫潤如玉的麵龐,陌生又熟悉。
“玉……”
“她不是弄玉!你會害死她的!”焦躁的聲音,無人理睬。
端立在橋頭,他過不去,橋上施了印。
“蕭郎……”歌袂的聲音模糊,她沉淪昏睡在蕭史的懷裏。
暗紅色的身影緩緩地轉過來。四目相視,說不清,當年的如水君子,執笏相求之誼,在這些歲月還剩了多少。
“為何?”
伊祁端搖頭,同樣的傷也在他心頭蔓延。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竹花的。”因為青玉簫碎了。
“為何?”
不再回答,不能回答,玉不在了,隻是想讓你認清這個事實而已。
“為何!——”問蒼天何辜?弄人無數,枉為皇天!
鳳凰台上,青衣翩翩,手中玉簫低宛綿回,金鳳與火凰臨空而舞。那便是弄玉所見的蕭史——仙風道骨,蔚然卓立。
“玉?”疑惑了,懷裏的女子,容顏相似,卻隻有癡迷並無深情。
他明白,那不是玉,他的玉……那個靈魂不是,但是……知道又怎樣,他還是……放不下。
“蕭史,回去吧!”端搖頭,一遍遍向他否定。
“不可能的!”暗紅色突如其來地淫浸了整個空間,幽冥般的火光燒盡了最後的理智,玉,他也寧碎了,絕不回去!
***
“哐當”!銀鏡飛轉著砸在地上,六麵鏡中金光隱去,變成一片漆黑。
“噗!”一口血噴出,伊祁端虛弱地向後倒去,摔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天,什麼也不願去想了。
“竟然照不出人了!”趙萑絕望地拽緊手中的符。
“哈哈!——”華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隻有晏謙,看著一室的狼狽,莫名其妙著。
***
青色的竹節在腳底糾纏,搖晃的竹影,“沙沙”而動的風迷失了腳步。草廬外,光織著青色的紗帳,蕭史靜靜地凝視著倚躺在竹下的女子。
簫聲,從枯黃的竹管中逸出。纖歌凝,流雲遏,天地在青影中搖動。
“我們說好的,一定,我一定會來……”紅光,金影,恍惚了鏡中的妝。嫁,也該是蕭郎,不是那晉國的公子。
一片白花,在枝頭搖曳,蕭史持簫,閉上了眼。
白更勝。一晃竟是漫天席地,如排天的浪,洶湧而來。大片大片的竹花開遍,青色醉了。
“我答應你,玉……”伸出手,抓住的是穿過指間冰涼的風,什麼也未為你我留下。
一朵接一朵,每一個葉片下,每一支竹節口,白花喧鬧地響起。小金鳳的翅淹沒在花裏,小火凰的腳深埋進白中。鳳凰的舞隻剩下滿目的蒼白!
“為何?”持簫人已看不見那竹下的女子。
竹花開了,你該來了呀,玉……
“你死了,也是入晉國的廟!”誰?誰在說話?
“那就灰飛煙滅吧!”傷,已透了。隻是眷戀,到那一刻也無法停止。
“不要告訴他!求你,伊!”無論情多深,現實仍是殘酷,血流幹了,殷紅一片,青玉簫斑斑血印,碎了一地。
“去吧。”欲哭已無淚。竹影在晃,一月後的約,從此便要年年歲歲無盡。
……
心愈痛,發乎聲愈悲。嗚咽了,簫聲悶悶地繞著竹轉。“蕭郎,蕭郎——”他不信那便是結局。竹花嬌顏,清冷冷地凍了他的血。
白如她的衣,那眉,那目,那朱唇,一點點回到他身邊。
“碎掉了。”為何那樣殘忍地搖頭?碎掉了,青玉簫,與彼此的心。
鳳哀鳴起來,凰隨之悲泣,一道裂縫清脆地出現在簫上。枯黃,終是竹死亡的色彩。
“為何,為何,為何!”一覺醒來,物是人非。
“對不起,蕭郎。”第二道縫緩慢地移動著腳步。天地靜了。
“聽我說,好嗎?”撫平他皺著的眉,按住他顫抖的唇,女子單薄的身在風裏若有若無——似伊祁端當日未抓住的紗影。
不要聽,他強忍著眼中的氤氳。
“蕭郎……”女子根本不存在,隻有風對他低低耳語,“蕭郎,忘了我吧。”
忘了,去忘了吧……
秦穆公十三年春,公欲與晉侯親,使女弄玉婚晉公子。公女不從,吞金以歿。
隻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他豈會不知?但是,那恨那怨,和那千年歲月的思念,又是誰來還?難問天,難問地!
第三道縫顫顫地爬上簫口,簫聲又起,指在簫上一陣亂奏。白花下相似的女子嗬,就給玉渡魂吧!
***
“你這笨蛋,你會死的,知不知道?!”拳揮空了,端嘴角流血,怏怏地笑。
“華清,這是我欠下的。”
“你欠的?那你欠我的呢?”
“你那是強詞奪理。”無奈地搖頭,伊祁端放任著傷口不管,艱難地握緊小銀鏡,黑衣襤褸,血跡縱橫。
六麵銅鏡東倒西歪,玉華清最後看了他一眼:“你去死好了……可別死在我麵前。”
“嗬嗬,要是能找到他,我又如何還在這兒?”要渡魂,也用他的吧。“你快走開吧!”趙萑和晏謙都回府了,“離開,暫借你的凝碧樓一用了。”
“你又欠我了。”
“會還的。”
“不要許不能兌現的承諾!”
***
“伊,不,該叫你端吧……”無言的笑容,都是固執的人。
端無力回答,生命的流逝裏悲哀勝過絕望。
竹花妖嬈地笑,如死亡誘惑的臉,扇動瓣狀的唇。
“天真……”第四道終於橫亙了整支簫。“叭”地一聲,枯黃的竹裂成片,落在地上。
白花花一片開始狂舞,竹的香馥鬱到了極處,一種不該有的麗致迷亂了神經。
“不!——”不,不可以!
“端……隻有你沒料到而已。”蕭史的笑似欣慰又似哀傷,“早該這樣了,從玉碎了之時就該這樣了。”
極致過後——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竹花的。竹,隻在哀到心死才開花。
滿目的白隻剩了枯黃,稀疏的竿錯綜交斜,無花無葉。一切,隻歸於一片死掉的竹林。
鳳隨著凰隱了,那溫玉般的君子歸了天際。不願羽化,不願成仙,同玉碎成沙,吹散。
***
“嘖嘖,瞧瞧這幅美人圖,啊——”劈手奪過晏謙手裏的畫,華清掂量著價。
“贗品。”不鹹不淡丟一句,伊祁端打開藥瓶,給自己抹著藥。
“把真貨交出來!”玉華清奸笑著,“你欠我的。”
瓶塞砸過去。
“唉——”這幫人……沒事了就這樣?
“歎什麼氣?”晏謙又不知死地湊過去,好了傷疤忘了疼,“未老先衰啊!——”使勁擰他的眉頭。
“啪”!一巴掌拍飛。
“歌袂沒事了,”趙萑欲言又止,“沒想到她是秦相國的女兒。”當然想不到,她已經很久不再住相府了。
“是呢!萑,你何時把她娶過門?”華清“嗬嗬”兩聲,又轉向伊祁端,“說吧,真貨在哪兒?”
白眼,不理睬。
“你知道了?”昨日遇到秦相國,他老人家竟有意無意提到了親事。
“什麼?”晏謙驚吼,“歌袂是我的!”
何時的事?你的?眾人皺眉。
***
喧鬧過後,寂冷無聲。
流血,心碎,哀與思的債蒼天難償!
端撫了撫銀鏡,映著自己蒼白的臉,喟歎。“吹簫人去玉樓空”,簡簡單單一句,述盡相思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