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9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草木本無情,難免自飄零。離開皓月教,林若煙憑著胸中惡氣,先是一路疾行,走著走著,越發的漫無目的,不禁回首望一眼來時路,飄飄渺渺間,千山紅樹萬山雲,不知何時再逢君。
風清月白時,林若煙剛好徒步行到一條小河邊。彎腰卷袖用手捧了水,連喝了幾大口,清清涼涼的入了腹,才想起已一整日未曾進食。懷中倒是揣著一遝銀票,滿可以找間上好的酒樓,美美的吃上他一頓。奈何胸中鬱悶,不願行往繁雜地。
隨手在旁邊拾了條幹枝,往河中甩了幾下,便串了幾條小魚上來。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就這樣臨岸生了堆火,烤起了魚。
暮色下,肉香漸濃,這雪衣俊生端著手裏的魚,一小口一小口的撕著,思絮全然飄遠。清雅的麵龐仿似一日內瘦削了許多,清澈滄涼的目光,總讓人想起天河的清冷,憐意油生。
江湖人,富庶之地居得慣,天為蓋地為廬的日子也過得起。林若煙雖自小待在皓月教,自立能力卻不輸普通江湖人,因前任教主紀青雲,對此愛徒從不識寵溺二字,且嚴厲有加。
現下,斯文似儒生般的林若煙,用河水打熄了火堆後,竟就勢往地上一躺,觀起滿幕星子來,倒也寫意的很。
不遠處,一曲蕭音低婉傳來,音律幽然,引人生歎,滄涼中夾著一縷疲倦。
草地上的青年聽的舒服,尋音望去,卻見一玉麵公子正倚在樹椏間,細長的手指端著一支碧色的玉蕭,專注的吹著。
男子溫雅的坐在那裏,雪色的長袍垂在半空,風一過,帶動那款長發飄飄搖搖,肩頭還繡著一小撮白色的絨毛。感覺到有人看他,也不躲閃,隻投以一彎微笑,飄渺魅視之態已足夠月華失色。
林若煙望著那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好一個俊俏的公子啊,若是被雅軒哥看到,定又要忘魂了。
不知今晚在他房中的坐的會是哪樓的姑娘,哪館的相公呢。唉!怎的又想起他。
林若煙重又躺下,過了今晚,該去哪裏,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滿腦子都是那人戲謔的目光,深情又玩味。同時,師父紀青雲臨終前的叮囑,仿佛寺裏的洪鍾般一聲聲回蕩在他的耳邊,不堪其憂。
到底該何去何從,對他來說,或許真的是一種考驗,一種源自情感深處的挑戰,雖然,他根本沒有勝算的把握,雖然,他已不能肯定那人是否還喜歡著自己。
空山蕭音繚繞,寂夜愁腸百轉。
一條黑影阻了星月的風華,蕭音嘎然而止。林若煙抬頭,卻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自己旁邊。一骨碌跳起身,林若煙吃驚道:“韓霖?你怎麼會在這兒?”
韓霖對他笑了笑,目光卻搜尋著別處,一雙濃密的眉在夜中看來,更顯冷厲:“許得你來吃野味,就不許我來打獵麼?”
“打獵?”林若煙茫然的看著他:“獵什麼?
“狐狸嘍。”
“這裏不過是近郊,又非山林,何來狐狸?”
“狐狸不一定要待在山林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現它們的足跡。”韓霖轉身望著他笑道:“一隻白色的狐狸,你見過嗎?”
林若煙下意識的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抬眸道:“你是在諷刺我?”
韓霖看他一眼,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你要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不過我說的不是你,但他也確實和你一樣俊俏的很。隻是有一點,他不懂武功。”
林若煙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繼續打你的獵吧。”
韓霖道:“打獵的事先不忙,倒是我與林公子在這一日內,見了兩次麵,我們還真有緣份。”
林若煙漠生生道:“我可不覺得,不過韓老板打擾我聽蕭賞月倒是真的。”
“聽蕭賞月?”韓霖道:“林公子還真是好興致,這一旦離了皓月教,就真成閑雲野鶴了。”
林若煙不免暗驚其消息靈通的速度,又不想被其看出,於是冷聲道:“本教教內之事,就不勞韓老板費神了,我勸你還是多花點心思管好你那塊風流地吧。”
韓霖也不惱,隻道:“林公子不要誤會,韓某並非無聊之人,而是林公子走後不久,貴教教主紀雅軒便叫人送了張邀請函給我。上說因皓月教前任右護法,在我夜郎苑飲酒茲事,故而定於七日後,在貴教設宴賠禮,並重立皓月右護法。”
這一席話真可謂字字如芒,林若煙徹底僵住,好在他背對著韓霖,不至太過尷尬。
重立右護法,重立右護法……,林若煙在心裏暗暗重複著。自己才剛離開,那人就要重立右護法了,當真不想再見我了嗎?一定要做到這麼決嗎?
林若煙呆立不語,韓霖走過去,雙手輕輕按上他的肩膀,道:“十多年的積怨,沒人可以輕鬆的忘掉,他恨你,就好象我恨他。”
林若煙驀地轉過身,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忽然覺得麵前站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嗜血的猛獸。心跳有些加速,還好說出來的話沒有走音:“他恨不恨我,不關你的事,可是你恨他,就關我的事了。”
晚風襲過,吹起兩個人的發,絲絲冰涼,彼此的目光冷駭又炙烈。
須臾,韓霖拍了拍手,淡笑道:“夠癡情,夠忠心。想要我放手,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你肯做。”
“說。”
“跟我在一起。期限麼……嗬嗬,人常說,人因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了解而分開,那就等我覺得無味的時候吧。”
林若煙冷哼一聲:“我幹嘛要求你,你也不一定會贏啊。”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等著看結果。”說完昂首走開,留下那一抹寬大的背影,暗夜森森:“無情不似多情苦啊……”
林若煙獨自留在風中,舔舔已經有些幹裂的嘴唇,血腥入口,滿腹苦澀。
這一季的天,不是很涼,站得久了,卻寒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