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皓月教，林若煙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紀雅軒，韓霖這個人絕對不如他們想象中那麼簡單。穿過長長的回廊，一陣男女調笑聲自那人的房間斷續飄出，他在門口慢下了腳步。
    要不要進去？他思量著，心裏竟是沒來由的痛。忽而一笑，何故所求過甚。
    手指終於叩響門板，房內安靜了一瞬。繼而一個女子嗲聲道：“好討厭哦，教主不要理啦。”
    “好吧，那就聽倩兒的，但是這回你可要用嘴喂我吃葡萄。”
    “嗬嗬，教主好壞哦，真會捉弄人家……”
    林若煙站在門口聽著這一切，不知為什麼，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那人與別人調情，心中雖有寒澀，卻不曾惱。可此刻，他心裏的火氣竟是空前的大。
    砰的一聲拍開了房門，內間真可謂春色蕩漾。
    寬大的雕花椅上，坐著神色慵懶的皓月教教主紀雅軒，白色的褻衣，就那麼隨意的掛在身上。歎露著胸口的樣子，簡直就一紈絝子弟。大腿上麵還托著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嬌娘，上身除了件杏黃的肚兜，便再無他物，雪白的香肩裸露一片。二人眉目間流轉著兩個字，名曰：曖昧。
    見到拍門而入的右護法，那女子當即一聲驚呼，從紀雅軒身上竄下。紀雅軒倒不似那麼慌張，朝那女子擺擺手示意她出去，又往嘴裏丟了顆葡萄，一邊嚼著一邊看向林若煙道：“搞什麼啊你，沒看到我正忙著呢嗎？”
    林若煙瞄一眼他頸上的紅痕，盡量無視：“我剛已見過了韓霖。”
    “嗯，然後呢？”紀雅軒漫不經心的問著。
    林若煙僵了一下，繼續道：“此人武功甚高，心機頗深，想要除他決非易事，凡事需從長計議。”
    “才剛走這麼一遭，就開始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啦，怎麼樣，夜郎苑的酒是不是比我們教中的甘醇啊？”紀雅軒滿眼戲謔的望著他，唇邊依舊透著玩味。
    “教主何出此言？若煙聽不懂。”林若煙眼中開始泛起微弱的火星。
    紀雅軒站起身，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林若煙身上掃了個來回：“你不懂？都被人吃幹抹淨了，居然還跑回來叫我放過他，做奸細也不是你這麼做的吧，林大公子？”
    林若煙仿佛忽然不認識這個人了似的，眼睛睜的老大：“你派人監視我？”
    紀雅軒幹笑道：“人心不古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要不做虧心事，還會怕麼。”
    林若煙深深吸了口氣，道：“你以為我跟他會怎樣？”
    紀雅軒冷笑，伸手推開一扇窗，微風輕輕拂起他的發絲，看上去無限寫意。
    “我可沒興趣知道，我隻想告訴你，從今天起，皓月教的事再與你無關，也就是說你自由了。”
    林若煙一驚，快步走到他麵前：“你都不聽我解釋就要趕我走？”
    “解釋？你不覺得這樣很浪費時間嗎？”說著，擊了兩掌，很快便湧進七八個教中弟子來：“送右護法，哦，是林公子才對。”紀雅軒拍了把額頭道：“送林公子離教，火速執行。”說完，頭也不回直向裏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若煙大聲道：“我是不會走的，我答應過師父，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皓月教。”
    四周的空氣靜得令人發寒。
    紀雅軒慢慢轉過身，微笑著看向林若煙：“給你個機會，打的過我，就準你留下。”
    還不等林若煙有所反應，紀雅軒已從牆上解下了配劍，退去劍鞘，寒芒直指林若煙：“咱們見血定輸贏。”
    劍光向旁一抖，一把長劍自一弟子腰間飛出，林若煙反手接穩：“真的非要搞成這樣麼？”
    紀雅軒冷聲道：“你說呢？”話音落，劍光已刺向林若煙頸項。
    如此情形，林若煙不得不舉劍招架，寒光遊走間，二人已拚到屋外。
    “十二年了，你真的寧可信別人，也不信我？”鏘的一聲，雙劍交錯，林若煙忿然道。
    紀雅軒臉上露著那麼一絲諷刺，用力格開長劍，反身回刺：“我誰都相信，就是沒有理由相信你。”
    不覺間，周遭殺氣已頻頻，落葉也紛紛。紀雅軒招招入命，林若煙一擋再擋，幾個回合下來，越發有氣。索性丟劍在地，不再躲閃，隻等其攻擊：“有本事殺了我，直接丟我的屍體出教。”
    紀雅軒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一變，目光隻在瞬間便增了道銳氣：“也好。”唰的一劍刺出，白光甩過，林若煙的肩膀上立即撕開道血口。
    林若煙呆呆的望著他，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身上這一劍真的是麵前的人親手所刺。可惜這真的是他自己親眼所見。
    紀雅軒的表情看上去頗帶挑釁：“你輸了，請你馬上離開。”
    林若煙的眼圈開始發紅，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紀雅軒走到他麵前，將那把冰冷的劍架到他的頸邊：“千萬不要以為我舍不得殺你，隻要你敢再搖一下頭，我就立刻送你去見我爹。”
    半尺內，四目交接，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他們劃在世界之外。時間沒有很久，隻在須臾間，林若煙的脖子上一涼，便多了道血痕。
    紀雅軒道：“我再問你一遍，走，還是不走？”
    林若煙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出聲，隻是眼圈較先前紅了許多。轉過身，大步走掉。
    滿園花開，香飄處處，留在人眼裏的，盡是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