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無魔  43、離婚的唯一條件是已婚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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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離婚的唯一條件是已婚
    果子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十四五歲已然長成了個小美男。
    線條柔和的小臉,五官俊朗,眼眉間透著少年英氣,是當下小女生最哈的那款。我欣賞果子那一頭軟發,略呈褐色,處理得蓬鬆鬆,動起來一聳一聳,特別有活力。
    果子的母親當演員,父親是時尚教父,穿著自然和同齡小男生不同,講究,也很得體。藍色帶帽衛衣,胸前是明黃色的英文,單純中帶著跳躍。衛褲,韓版修身,顯得人不高腿挺長。腳下是他這類小正太才敢穿的明黃色高幫運動鞋,鞋的底盤大大的——有意突顯其臃腫,不合比例,和我的短褲光腳、簡潔的“飄馬”鞋簡直是兩個季節,兩種範兒。
    以前,果子敢對我表示親熱,凡見到,Tony哥哥、Tony哥哥一個勁叫,叫到你不應都不行。還經常爬到你背上,要你背什麼。一段時間沒見著,小子學矜持了,躲在老爸身後不發話,臉上帶著絲絲羞澀,讓人感歎男孩長大其實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直到進了餐館,大家選擇座位坐下,果子才說了句“我和Tony坐一邊”——一下子沒把持好,暴露出先前的孩子氣。
    倆倆相對的座位,中間隔著餐桌,丁丁哥本來有意讓我跟淼淼一邊,果子這麼插一杠,丁丁哥挺無語的。我怕丁丁哥為難,主動說,果子來,好些日子沒見了,都生分了。跟Tony哥哥彙報彙報,最近有沒有惹老爸生氣?
    我告訴果子,在泰國我給最好的小夥伴,一人買了一枚“蝴蝶牌”,也有他的份。可今天出來得急,居然忘了,改天給他送過來。這時,果子才像以往那樣靠著我,懂事地說:“沒事,改天我去取。”他說還沒去過我浦東的新家,這正是一個機會。
    我對丁丁哥誇果子越長越帥了,仿佛是回報他說我“越長越好看”——有來無回非君子嘛。其實,我不是客套,果子臉型輪廓清晰起來,有男生模樣了,個頭也拔高許多,不像先前和小女生一般。淼淼也讚同我的看法,附和說:“像媽媽。”當時我一凜,因為我從不在丁丁哥麵前提果子的媽媽。不過,丁丁哥好像沒所謂,說果子總體還是像他媽媽。
    果子媽媽離開爺兒倆時,年幼的果子還不會下地走路。據坊間傳聞,當時,果子媽媽發現丁丁哥的事後,毅然去了美國。那會兒,她剛剛有點紅起來,開始擔任劇中的女一、女二。之前蟄伏多年,半紅不紫,一直是個女配演。
    忍心拋夫棄子,甘願丟下剛剛開始走上坡的事業,那是多深的仇恨,多大的決心,多麼不可調和的嫌隙?!這對每一個有異性婚姻的蓋,都是深刻而沉痛的教訓。
    我不清楚丁丁哥當時有沒有另類戀情,那個頹廢的、貌不起眼的編劇是不是整件事的導火索?倘若這一切都是之後發生的事,那麼,果子媽媽當時所謂的“發現”,就隻是一種感覺——夫妻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敏銳捕捉,切膚感受,深度懷疑。
    丁丁哥從未表示過要離婚,這是一定的。因為他一徑說果子媽媽人好,說她漂亮,說她其實很有表演天賦,天生是做演員的料,之所以這麼多年沒冒出來,是因為脾氣太擰的緣故。他不止一次念叨,果子媽媽為他生下果子,是最大的功勞,也願意旁人說果子長得像他媽,這裏頭仿佛滲透著對這段離散婚姻的深深懷戀。可是,當果子媽媽決意要離開,丁丁哥卻沒有表示絲毫挽留。誰釀的苦果誰自己吞,他把一切錯誤歸咎於己,一臉的任打任罰任削,瞧著都讓人心疼。他甚至從不抱怨既當爹又當媽獨自把兒子帶大的淒慘生活,始終把生活打點得不缺色彩,一副暖男奶爸的模樣。也許,這正應了歐洲人的一句話:一個人總是可以善待他所在乎的人。丁丁哥這些年身體力行,似乎都在告訴我們:女人是用來被愛的,不是用來理解;當你不夠愛一個女人時,不要試圖去理解她。
    不要給女人以忠告,就像你不能給她任何她不喜歡的東西。
    這是一個高尚男人的全部智慧,哪怕生命中女人不是他的焦點和重心。
    席間,丁丁哥說,但願淼淼赴法簽證能順利。他以茶代酒,舉杯那會兒頗有些傷感:“淼淼你要經常回來,畢竟上海有我,有Tony,還有果子,有那麼多愛你的人。”
    淼淼輕輕地說:“會的——”他總是那麼吝嗇說話,人多的時候更不善於表達,其實內心很豐富,也重情感。
    果子天真地插話:“不用擔心,淼淼哥哥,我會和Tony去法國看你的。”
    丁丁哥說:“有你什麼事?快吃你的——”
    我把一隻大蝦夾給果子,摸摸他腦袋。
    …………
    果子媽媽非常擔心果子會成為他父親那樣的另類——這是魯超告訴我的。
    當果子媽媽在美國站穩後,便要求把兒子帶走,但遭到了丁丁哥的強烈抵製。果子媽媽在力爭無果的情況下,苦哀哀向魯超夫婦求助,希望通過好朋友的勸說,摧毀孩子父親的執拗和無情。
    兩家曾經有過一段密切交往,也是因為果子媽媽鬧離婚,魯超兩口子才有意躲開,疏遠了一陣子——朋友的家事不好摻合,不好表態。那一次,果子媽媽主動找上門來,談帶走果子的事,那是她去美國後的第五個年頭。雖然依然是難斷的家事,魯超卻站在丁丁哥一邊,沈姐也是。沈姐對果子媽媽說:“一切都是血裏帶出來,孩子的DNA裏沒有,你想叫他成為那樣的人都做不到。(孩子的)DNA要是跟父親一樣,小欣,我勸你就認了吧……為這份擔心,搞到反目,犯不著。”果子媽媽名字中有一個“欣”字。
    沈姐是個理論素養頗高的人,她的至理名言是,“離婚唯一的條件是你已經結了婚”。聽完此言,我們一眾小夥伴無不瞠目結舌。後來,沈姐把它寫到劇本裏,搬到舞台上,迷倒一大批白領“劇粉”,認為這才是最接地氣的哲學,幽默中帶著人生的酸楚與無奈。她對果子媽媽說的那席話,鞭辟入裏,與其說是勸慰,不如說是上帝的裁定。
    果子媽媽眼淚婆娑了一陣,終於接受了魯超兩口子的建議,不再堅持帶果子去美國,也不再強硬,非說孩子他爸會帶壞孩子。事實上,這些年丁丁哥獨自把兒子帶得挺好,父子倆情感很深,真要把果子從他父親身邊帶走,換了誰誰都不忍心。當我聽魯超說過這一段插曲後,不禁吹了聲口哨,魯超說:“什麼意思你?”
    我說,魯超哥哥,你們用錯誤的理論主導了一個尚未發生的錯誤。
    魯超不以為然。
    I-can-resist-anything-but-temptation。
    “別放洋屁。說,什麼意思?!”
    人,除了誘惑,能抵抗住任何東西。我說。
    魯超哥哥喑了,若有所思。
    顯然,他明白我的意思。隻是兩種論調,公說公理,婆說婆理,不知哪個更靠譜。
    …………
    我說,淼淼明天去簽證,我陪著去。一旦有什麼問題,法領館那邊我還是有一點辦法的。
    丁丁哥和淼淼聽過後都挺高興,丁丁哥問:“你不用上班啊?”
    再不能欠淼淼,我暗下決心。一次忽略,已經讓淼淼吃足了苦頭,這塊心病多久也平複不了。於是說,公司的事我自己能搞定,你們就別擔心了。
    不想把好端端的一頓晚餐搞得太傷感,我們盡量說些別的。丁丁哥說果子這陣子竄個子了,是不是該練練塊兒,補充一點蛋白質什麼?他說:“就怕練早了影響身高。”
    我說,該練了,男生沒塊兒,女孩子眼裏減分。
    丁丁哥問:“現在有一米七了吧果子?”
    果子睨了老爸一眼:“早一七四了!”
    丁丁哥欣喜地說:“是嗎?我怎麼看著比Tony哥哥矮一大截呢?”
    我說,我十六歲的時候一八零,是泳隊小夥伴中最高的。果子今年十四還是十五?哦還不到十五。那再長個五六公分沒問題,能趕上我。我這幾年還長呢。不過,先不要上器械,練得太猛確實影響長個子。跟我一樣,先練遊泳。遊泳對塑身、長個兒最好了。
    “好啊,好啊——”果子一陣雀躍:“Tony哥哥你帶著我練!”
    我看眼丁丁哥,丁丁哥微笑不語。顯然,我要是答應,他準同意。
    然而,我拒絕了。
    我說,跟我練不行。我公司多忙啊,一上項目,哪還顧得上你?遊泳這玩兒,每天得保證有一定的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出效果。再說,我現在住那麼遠,浦東打一來回,自己都夠嗆……
    “別纏著你Tony哥哥了,”丁丁哥說,“爸給你報一個私教課程,等你遊得有點樣子了,再讓Tony哥哥帶帶你,給你點撥點撥。”
    這事不了了之。
    晚餐結束的時候,淼淼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要回浦東啊?”
    我咂摸著淼淼的話義,說,明天一早要去簽證,要不……我就不回去了?
    丁丁哥說:“那就別回去了。早上交通挺擠的,別把要緊事給耽誤了。”
    回去路上,丁丁哥把四個男生晚上怎麼睡安頓好。他說他還有兩張設計圖晚上要趕出來,讓果子睡他屋,果子的床讓給我睡,他幹完活,差不多也快淩晨了,和兒子湊合一下。
    我們誰也沒異議。
    回到公寓,我隨淼淼進了他住的那間客房。
    淼淼說:“我看你平時挺喜歡果子的……他要你帶他練習遊泳,居然考慮都不考慮,一口拒絕。”
    我說,真忙不過來……人家是爸爸的寶貝疙瘩,我負不了這個責任。
    這算是半句實話,還有半句我沒說。
    一個半大的男孩,正處在人生觀形成的重要階段,我不知道該讓他們崇尚什麼?反正不能崇拜一個帥哥。我隱約感到,果子對我有一種特殊的好,跟對他爸爸不一樣。果子對我的那股親昵勁,其背後,究竟是什麼?我看不大清楚。說起來,男孩到了一定年齡,崇拜一個自認為比他強大的男人,很正常的事,但我怕這種感情會轉化,而我要回避的就是這種轉化。
    還是歐洲人的那句話,除了誘惑,人能抵抗住任何東西。
    我不想跟淼淼聊果子的事,轉移話題說,這床還挺大的……
    淼淼心領神會,笑著說:“那就睡這兒吧——”
    我說,嗯,我們不能反客為主是吧?不能鳩占鵲巢讓人家父子湊合睡。
    淼淼單是笑,不言語,拿了毛巾去浴室衝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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