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無魔  44、你的成長中應該有我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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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你的成長中應該有我
    等我衝完澡回到淼淼的客房,見果子也在,跟淼淼聊天呢。
    淼淼倚在床頭,姿態優雅。
    果子見我進屋,便說:“Tony哥哥,你不去睡我屋啦?”
    我用浴巾摩著濕發說,這床這麼大,還能讓你們爺兒倆擠一塊?你爸一天工作也夠辛苦的,讓他加完班回來好好睡。
    我打了下小美男的屁股,催促道,快回自己屋去!不早了。
    果子不挪窩,盤起腿萌萌地說:“我問淼淼哥哥,他是怎麼和你成好朋友的?淼淼哥哥說,你是他粉絲,喜歡看他的芭蕾演出,是嗎?”
    我想了想說,算是吧,先是鋼絲,後來就成哥們了。
    果子又問:“你先認識我爸爸,還是先認識淼淼哥哥?”
    這下我倒被問住了,咂摸著說,應該是先認識你爸爸吧。是你爸爸介紹我認識淼淼哥哥的,你爸爸是淼淼哥哥的禦用造型師啊。
    “你先認識我爸,那為什麼對淼淼哥哥比對我爸好?”
    我被這小子弄得有點懵,所有的問題都奇裏古怪,難道我有什麼地方不注意,被他看出了端倪?
    有嗎,沒有吧?我說。我們都是好朋友,沒有親疏遠近之分……你怎麼看出我對淼淼的好勝過你爸?
    “你說要跟淼淼哥哥睡一床,你想過和我爸爸睡一張床嗎?”小美男鬼機靈地笑著,“還是有親疏之分哦。至少你和淼淼哥哥睡不感覺別扭,基本不存在和我爸爸睡一床的可能。”
    碉堡,繞了半天還是因為晚上睡覺的事。這才叫童言無忌,換了別人,這話多敏感啊!
    我說,你爸爸是時尚教父,我們的老師,屬於前輩。我和淼淼是同輩,同輩人之間可以隨便一些。
    小美男認可我的解釋:“嗯,我也不願意跟我爸爸睡,前一陣和他一起去日本,換三家酒店都是睡一屋,好別扭……他還打呼,弄得我每天都睡不好。幾次要求跟他分開,他都不幹,說多開一間房浪費錢。好摳門。”
    淼淼笑著說:“所以,我們今晚不讓你跟你爸睡。Tony哥哥好吧?頂懂你們小男生了。”
    我也說,我像你這年紀,也最討厭和老爸睡一屋了,更別說睡在一張床上,印象中從來沒有過。
    “趕緊回自己屋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淼淼再次催促。
    果子這才跟我們道了晚安。
    要不是淼淼攆他,他還不走。
    我關上客房門,躥到床上……這一刻,離別的氣氛似乎更濃烈了。
    所有的好朋友都要離開,仿佛是一種宿命。我說,就像煮一鍋麵湯,煮著煮著,水就開了,就要潽出來……一旦潽出來,一點招兒都沒有。
    淼淼用手來撫慰我,順著肩膀,漸漸就停留在我臉上:“我們……就是一鍋麵湯?渾不拉嘰的那種煮麵水?”
    不是不是,我著急解釋,但覺得沒什麼比形容為“一鍋麵湯”更準確了。
    我怔怔看著前方的牆……我不知道這一晚該怎麼過,怎樣才算不荒廢,怎樣才能彌補我曾經對他的忽略?
    我希望淼淼主動說些什麼,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主動。
    我不知道該把我們的關係往哪兒引,又在哪兒見好就收戛然終止?
    我們看不到未來;從哪兒開始的,也很恍惚。
    倘若他主動摸摸我,哪怕是禁忌地,我也一定會全力呼應。這一刻,我願意做一個暖心的朋友,讓他掏走我的所有——
    隻要你富有,我甘願受窮;
    隻要你看著需要,我願意傾囊相助。
    我絲毫不會去想,淼淼你都快走了,還來跟我纏綿,玩一場叫做“藕斷絲連”的遊戲……藕斷絲連又怎樣?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夠一刀下去,斷得幹幹淨淨。
    淼淼的手穿過衣襟,這是他慣常的小溫馨,看似不大動幹戈,卻是致命的挑釁。
    我掀開薄被——丁丁哥客房的寢具一色深灰,而深灰色底子上,淼淼的身體被襯得那麼鮮亮。
    芭蕾舞男演員幾乎都沒肚腩,扁平的小腹上壓著一道新月形的壟,像哲學的高地,思想的精華,人類為之一輩子探索的精神奧秘。接下來,兩方精彩貼合在一起,輕輕碰撞,輕輕碾磨,就像唇齒在耳鬢邊廝磨,跟你悄悄探討著深奧的哲學命題。
    我雙手撐著床,那一瞬,冷不丁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嚇得我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幾乎是我從淼淼身上閃開的同時,客房門被隙開一條縫,果子探進頭來:
    “我可以進來嗎?”
    淼淼顯得很鎮靜,微笑著問:“有事嗎,果子?”
    果子進來,懷裏抱著一隻大枕頭:“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問什麼?
    麵對麼麼噠的小男生,做大哥哥的無力拒絕,盡管滿心餘悸,還是要以最溫和的態度接納他。
    “我們算是同輩嗎?”
    我遲疑一下,說,算啊。
    他笑了,兩眼笑成一條縫,不由分說地將枕頭拋在床上,說:“那今天我就睡你們這兒了!”
    我大驚失色——這是萬萬沒想到的,小子盡搞出其不意。
    隨即果子說:“我睡覺很老實的,不占地方。”
    沒等淼淼表態,我拍了下床鋪說:“那就來吧——”既然他打定主意要跟我們睡,不能讓他囧囧地站著等回音。
    “不會尿床吧?”我玩笑地說。
    果子一下子蹦到床上,擇居中位置躺下,樂不可支。
    沒脾氣,我在他右邊躺下。
    是有點擠,我讓出胳膊的位置,把手擱在果子腦袋的上方,摸著他柔軟的頭發。
    果子仰起臉:“Tony哥哥你幾歲開始練遊泳啊?練遊泳就會長肌肉嗎?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我知道,我和淼淼這一晚上算是沒戲了。
    我說,我進遊泳隊時十四歲,就是你這麼大。我們小時候可開心了,哪像你們現在功課這麼多,每天低著頭吧唧吧唧寫作業。
    果子順勢將胳膊橫在我肚子上,腦袋幾乎鑽在我懷裏。
    我衝淼淼會心一笑。
    新加坡的學校,下午幾乎沒什麼課,即使有課,也是運動課什麼,女孩子就去學彈琴、練習跳舞什麼。一到下午,我們這些皮孩子全在街上,玩到天黑都不回家。那時候,興玩滑板,感受飛起來的感覺。年齡大一些的男生就聚一起飆機車。我們沒機車的,就用滑板和大男生比速度。我們的滑板技術特別好,每個人都有幾個絕招……
    “那女孩子除了彈琴跳舞,還玩什麼呢?”
    女生上完舞蹈課出來,就在街邊看我們玩滑板,我們沒日沒夜地練絕招,就是想在女生麵前顯擺,吸引她們的目光。要是有女生為我們鼓掌,可嘚瑟了。尤其是有自己喜歡的女生在裏頭,更來勁,摔得鼻青眼腫都不在乎。
    “咦——”果子皺起鼻子取笑我。
    稍稍大一點,家裏允許我買機車了,我就敢和學長們飆車。那時候我們的機車酷爆,刹把上裝飾著長長的皮流蘇,特別跩。一有零花錢,我們就忙著改裝機車……離開新加坡的時候,車庫裏還有我兩輛機車呢,都是經過改裝的,車身上畫著橙紅色火焰,超炫。我好好地把它們擦洗了一下……
    我發現果子的眼睛已經閉上,有意把聲音壓得低一些:
    後來,家裏人見我太野了,就把我送進了少年泳隊。
    “收骨頭了?”淼淼說,顯然他也在聽我講“故事”。
    嗯。
    “收骨頭”是滬方言的表達,我們不這麼說。我們好像找不到相對應的詞。
    每天兩千米,後來加量到三千,不完成不讓回家,不讓吃晚飯。三千米什麼概念?標準泳池六十個來回……六十啊,數都數半天。不過,那時候年紀小,還真不在乎,很快就適應了。胸明顯大起來,個頭嗖嗖地往上長,自己覺得挺跩的……
    果子發出輕微的鼻息,敢情是睡熟了。
    我將他的胳膊放平,蓋上被子,然後把手悄悄伸到淼淼那兒,用手背輕輕劃刮淼淼的臉。
    那時候,泳隊每年都有幾家讚助商,為我們提供營養劑、泳裝什麼,還讚助我們去旅行。有一年,讚助商為我們提供了一批泳褲,帶商業LOGO的。教練說,凡是訓練、比賽,今後都得穿這家品牌,不穿就是違約……
    以下的“故事”我是專講給淼淼聽的,要不是發現果子睡著了,不會講這個——
    讚助商想我們是少年隊,最大的孩子不過十六七,就送來一批小號的泳褲,以為足夠我們這些“小孩”穿——我衝淼淼狡黠一笑——其實,那時候,我們早都發身了,塊兒不比成年隊的運動員小,哪兒都不比他們小……才巴掌大的泳褲,怎麼穿啊?蓋都蓋不住。
    淼淼問:“那時候你幾歲?”
    十六,我說。
    淼淼忍不住笑。
    不騙你,那會兒我自己感覺,哪兒哪兒都吹了氣似的……
    ……反正都不願意穿。我們開始鬧事了,一撥稍大些的孩子罵罵咧咧,摔東西踢門,發泄情緒,表示強烈抗議。可教練多凶啊,說怎麼不能穿?都是彈性特好的氨綸材料,繃一繃都能穿上。說我們要是不穿,讚助商就撤資了,不再向我提供讚助,要是那樣的話,我們泳隊會因資金問題而解散。那時候,我們還是孩子,頂怕教練臉黑,雖然唧唧歪歪,最終都還是穿上。哦糙,那才叫蛋痛哦——
    淼淼笑得越發鬼祟,我捏了下他耳朵。
    穿著小小的泳褲,太顯眼了,我們躲在水裏都不敢出來。訓練質量受到嚴重影響,最重要的是……哈哈,你懂的。
    “不能有一點點雜念。”淼淼猜測道。
    我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淼淼說:“小孩,睡得熟,沒事。”
    氣氛夠了。淼淼從床那邊下來,繞過床尾,走到我這邊。
    “那時候那麼小你就有雜念啦?”
    有啊。
    “想什麼呢?”
    我笑著不予回答,湊近果子看了看。
    這個晚上,我和淼淼還有許多話要說,起先讓果子給攪了。我把身後的被子攏了攏,擋住果子的視線,一旦他醒了,也不至於一眼就看到我們。
    正在此時,客廳那邊有聲響,聽起來好像是丁丁哥開門回來了……
    沒想到丁丁哥這麼快回公寓,淼淼機靈,一骨碌就從床上起來,打算去迎。我抓起地上的一件毛衣,扔給他,淼淼將毛衣袖子從前往後一紮,大大的毛衣擋住了身體……這一切都是下意識反應,配合得特別默契。事後我想,幹嗎要忌諱丁丁哥?他多有經驗,什麼事能逃過他眼睛,刻意要對他隱瞞什麼,其實是欲蓋彌彰,小孩把戲,反倒顯得生分。
    可是,當時哪裏來得及想這些。
    淼淼開了門,告訴丁丁哥,果子今晚就睡這兒了。丁丁哥反應平平,連一張床你們三個人怎麼睡都沒問,可見平時對果子有多慣縱。兒子想幹什麼,都不需要跟老子陳述理由,老子都能夠理解。或許丁丁哥真累了,有誰知道一個單身父親的辛苦,都下半夜了,誰還管你們幾個小子睡得擠不擠?
    淼淼跟丁丁哥道了晚安,關門時,衝我做了個鬼臉。
    我提醒說,鎖上門。
    淼淼說:“不好吧……”
    淼淼挨著我在床右邊睡下。
    誰說果子睡覺老實,其實占了半張床,我隻能側身。
    淼淼衝我闔了眼睛,之後便眯眯頓頓睡了。
    ……小美男真的尿床了。
    迷迷頓頓間,我感覺果子不停翻身。開始我也沒在意,困著呢。又迷糊了幾秒,突然睜開眼,發現小子站在黑暗中——怎麼回事?幹什麼呢?打蚊子還是抓蟑螂啊?我伸手去摸床頭燈的開關……
    “別開燈!”果子在黑中說,緊張兮兮。
    我一挪腿,觸到床單上濕涼濕涼的,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沒事,我趕緊安慰他。
    這時,淼淼也醒了,愣愣地坐在床上,好久才明白發生了什麼,看著暗中兀自尷尬的果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我和淼淼剛才在說什麼,他難道有聽到?不會啊,聽他小鼻息打得噗嗤噗嗤,不像是裝睡……小男生,這年齡段經常有這事,並不見得受到什麼外界影響。這麼一想,我便有些坦然,說,有可以換的床單嗎?
    “我自己屋裏有——”
    趕緊去拿來,我吩咐道。
    三個人一張床,一點空餘地兒都沒有,濕床單肯定是沒法睡了。
    果子隨手抓了件衣服披上。
    我的襯衣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寬大。
    我和淼淼趕緊起身,掀被子,整理床鋪。
    我見淼淼一臉驚異,便說,多大點事兒。小男生自尊心強,別把驚訝放在臉上……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淼淼點了點頭。
    一會兒,果子回來,抱了條幹淨的床單。
    三個人齊心合力一起把床單換了,然後關燈躺下,夜深了,到底有點涼。
    果子躺下後,不再偎著我,平躺著,兩隻美麗的大眼睛直瞪瞪看著屋頂。
    我說,果,以後少穿這麼緊的內褲。
    “我爸給我買的,”果子說。“習慣了。”
    白天可以穿。改天Tony哥哥給你買幾條,你穿著試試,晚上睡覺一定要穿得寬鬆舒服,特放鬆的那種。
    我想,我要是有個果子一般大的弟弟,一定好好關心他成長,不讓他像我們小時候一樣,沒人教沒人管。小男生在成長過程中,最需要的就是關懷了,這是我的切身體會,而老爸應該是人生最好的老師,這一點上,丁丁哥顯然是不到位的。轉而想想,丁丁哥也不容易,那麼多年了,自己感情還沒著落,好歹把一個兒子帶得還不錯。我們這些當哥哥,真該多盡心,否則就不配當哥哥。
    “Tony——”
    嗯?
    我看果子黑暗中兩眼撲棱撲棱,還不閉上,便問他幹嗎?
    “阿森他們說,我還不能算是大人——”
    阿森誰呀?我問。
    果子說:“老爸會所的員工,剃平頭的那個,你應該見過。”
    那“他們”又是誰?
    “也是,爸爸聘的美黑技師、塑身私教。”
    他們說這個什麼意思呢?
    “他們說得有手藝活……要想成為大人,都得過這一關。”果子支支吾吾,不知是說不清楚,還是不好意思說。
    淼淼敏感:“別聽他們的——”原來他也沒睡,“果子,你今後少和你爸會所的那些人攪一塊。”
    我開始還沒往那處想,聽淼淼反響這麼激烈,突然就明白了。
    我說,淼淼哥哥說得對,那個地方你少去……果子,有句成語叫“水到渠成”,成長的事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每個小男生最終都會成為男人的,千萬別刻意去幹什麼,也別聽那些家夥挑唆。
    淼淼說:“你老爸忙,有時候顧不到你,對你缺少關心也是事實。以後有什麼事,你可以去找Tony哥哥,跟他請教。”
    “他老出差,有時候一去國外就好久……”果子說。
    我說,我手機24小時不關機,就是在國外,你打我手機都能找到我。Tony哥哥向你保證,隻要你有事找我,我絕不會不管你。
    黑暗中,我不知果子聽了這話是什麼反應,反正三個人都不吱聲。
    後來,淼淼提議睡吧。
    我覺得果子的事似乎沒有那麼簡單,美黑會所是什麼地方?全都是男生聚集。而且我聽說果子經常去那地方,一呆就是半天一天。這事,有機會我真得提醒一下丁丁哥。
    臨睡前,我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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