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麥田裏膚色黝黑的少年
    葉卡捷琳娜女皇也是見識過青春年少的。
    早些年，還叫索菲亞的那個普魯士少女，常在收割季節隨母親到城外某位爵爺的城堡去小住。她永遠也搞不清那些城堡主、那些爵爺和自己家族的關聯，看他們佇立在田園曠野間的城堡，巍峨森嚴，猜想，必是一方財主無疑。
    麥田在一夜之間就變得空曠無垠。原本金黃的世界，眨眼間，褪去華袍，裸露出褐土的本質，顯得格外淳樸而安份。隻有割剩下的麥茬還深戀著泥土，毛剌剌地紮在那兒，像麻布的紋理烙在肌體表層，著過華服錦衣的痕跡一時半會兒還退將不去。
    臨近傍晚，雲絮囤積在曠野的盡頭，萬般好意，承接著沉沉下墜的太陽，生怕它掉下來，會摔疼。近處，農戶少年在落日餘暉下，用二股叉把麥稈挑得屋脊一樣高。塵屑飛揚間，少年赤裸的肩膀沾滿了星星點點的麥金，望去，通體閃閃，天神一般耀眼。
    這是一幅多麼俄羅斯的風景，常在畫裏、夢中出現。
    索菲亞總是喜歡在傍晚時分，躲過母親的眼睛，從城堡幾乎是懸直的礫石坡道跑向麥田，一路上她能聽到自己裙裾呼呼地掀動，她想，這是不是一首悸動的歡歌？
    她來到割過的麥田，閃身躲到高高的秸堆一側，從那裏探頭打量不遠處農戶家的木屋。
    木屋略呈歪斜，每一根原木都遭受過歲月的侵蝕，顯得無比朽老。
    木屋前，不經意便春光乍泄——剛打麥田裏歸來的少年，正用清泉洗滌著勞累的身子。他們往巨大的木槽裏注水，幾乎注得滿溢，然後把水潑灑在自己的頭上，臉上和身上……不消一會兒，他們本來還布滿烏黑汗痕的臉，便顯得青春洋溢。
    渾沌不清的麵目，當清水流過，汙汗與麥屑一起被洗盡，農戶家的少年竟然露出天使的麵龐，不禁讓索菲亞震驚……這事太離奇了。她幾乎懷疑木槽裏的水，是上天賜予的神水，能讓容顏為之煥然。
    少年的身子，經陽光炙烤，像一塊冒油的熟肉，雖然黝黑，但勾人魂魄。隨著少年脫下肮髒的粗布衣褲，卷巴卷巴丟在木槽下，索菲亞幾乎是無限激動地想到，原來膚色黝黑的男人才是天底下的尤物，大地間的原神。
    那年代的俄羅斯男孩，大多穿未經漂染的本色白，粗布，沒縫衣領。由於布料鬆垮的緣故，加上經常拉扯，沒有衣領的褂子很快成了今天的深V模樣。袖籠和褲管都縫得比較瘦，胸廓和臀襠就顯得格外肥大，那是剪裁失當造成的，之後竟成了一種風格——典型的俄羅斯民間服裝的樣式。不知是不是男孩普遍處於長個子階段，褲長總是顯得不夠到位，短短的褲腿下，露出紫紅色的結實腳踝，倒並沒讓人覺出寒酸，恰恰讓富豪女從中看到了別樣的美好，映襯著自己內心的歡喜。如果說當時的窘困無形正契合今天的時尚理念，毋寧說，今天的時尚在返璞歸真中尋找著最自然的表達。
    俄羅斯男孩十有八九是卷毛，成熟後竟然未必。到底是什麼因素造成，沒有考究過。野孩子多半是褐色發，硬且卷。金發則顯得比較夢幻。金發男孩要不美若天神，要不就像得了白化病一樣，連眉毛睫毛眼珠都一並是淺色的，比較不耐看，而且鼻翼兩側容易被陽光吻出雀斑。滿臉雀斑的男孩，普遍被認為性格狡黠，這完全是以貌取人，不足為信。
    索菲亞偷窺的那男孩，中等個，褐發，深邃的藍眼珠，膚色被太陽調教過，紅到泛黑。
    索菲亞原本是捂上臉的，因為她知道偷窺是一種劣跡，衝上天也犯神靈。她一再命令自己不再繼續，但忍不住要讓視線從指縫溜出。她心裏默念著：上帝，饒恕我，歸我以寧靜！心卻狂跳不止，無法收斂。
    她終於看到少年的筋肉是如此的豐滿，就像一個裝滿穀物的麻包，結實到令人心悸。於是她想，天底下隻有一條曲線是完美的，那就是男人從渾圓的臀部到大腿的那道曲線。此刻，她突然懷揣起一個奢侈的願望——她希望少年能轉過身來，但又實實地害怕。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讓少年轉身的念頭。
    她似乎明白……又不很明白……少年轉身，對她將意味著什麼？
    她很不清晰地明白著。
    以上所述並不是我杜撰，也不說明我是個發散型思維的人，善於把一把麥粉發酵成一大坨團麵。
    當時的情況是，梁辰帶我們去觀賞聖彼得堡當地的一個駐場秀，舞台上的葉卡捷琳娜用俄語演唱著詠歎調，女皇身處皇宮，以寂寞之心回憶著情竇初開的麥田往事。
    唱詞多半為敘事，夾雜著抒情，當梁辰有一句沒一句地翻譯給我聽時，我突然意識到，詠唱出來的這些情思和場景，我是見過的。但我不記得那是不是來自一部有關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傳記片？確切地說，是我不記得是否看過一部女主角叫葉卡捷琳娜曆史巨片。我一年要瀏覽上百張碟，哪裏記得住那麼多。但神經質的國王在床上玩兵偶、皇後的夢中情人是麥田裏膚色黝黑的農家少年、女皇在巴洛克廊柱下幽會近衛軍美男士官的場景，於我而言，都似曾相識，記憶猶新。我隻是不記得女主角到底是叫“葉卡捷琳娜”，還是叫“奧古斯特”，抑或叫“腓特列希婭”“索菲亞”什麼。還有，故事背景究竟是在羅馬，在埃及法老時代，在佛羅倫薩，還是在沙俄廣袤的北方？
    “唱詞好美。”梁辰小聲對我耳語。他說這話的時候，我轉過頭去看鄰座的Liza，心裏有點不踏實。
    梁辰說：“這段唱叫《我夢中的黑少年》……”
    舞台上的葉卡捷琳娜女皇唱到：
    ……他黝黑的皮膚燒灼著我的靈魂，
    我夢想他的臀峰被當作枕頭。
    女人是一襲絲綢長裙，
    需要烙鐵一寸寸熨平……
    想起麥垛下黑少年赤裸的身軀，
    一股暖流從我心的縫隙流出，
    濡濕了我的靈魂，如同野百合盛開……
    索菲亞終於等到木槽前的少年轉身，有意無意地朝她這邊散淡一望……那是怎樣一種帶露百合盛開的情景啊！
    影片裏無法用鏡頭語言表述的，被音樂劇女主演以“詠歎”的方式唱出來，“一股暖流從我心的縫隙流出”，彷佛是對影片最具補充意味的“旁白”，契合了那部傳記片的某個場景。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電影和舞台劇哪個更寫實，更自然主義，更具表現力。某些細節，某些關節點，比如人心隱秘的感受乃至身體的微妙反應，影片隻能做到讓你“意會”，而舞台劇則是徹頭徹尾地“神傳遞”。
    那倒黴催的孩子，一縷春光就此被偷了去——被躲在麥秸堆後的女人，事實上也被攝影機，被簇擁著導演的場記、劇務乃至雜工，被大銀幕前的觀眾，被影碟機前的我……那真是很誇張的一片春情啊。雖然，作為背景的大地已是收割完的殘秋。
    少年之春像起初隻是夕陽下的剪影，那是發身期的蓬勃，水潤潤的飽實。那樣的輪廓，讓人想到一隻已然到了采摘期的果子。你要不摘，它就掉泥地裏了。
    少年熟透的果子，如果真要拿一種具體的果實來形容，很難找出相似度高的。
    隨著鏡頭推近，中景，特寫，導演煞費苦心，以滾動的水珠來渲染果子的光滑和鮮嫩。水珠原顆原顆順弧線滾下，毫無掛礙。鏡頭以唯美的方式、詩人的情懷來讓人體悟，男人真的是不可以油膩，不可以到了謝頂的份上，如同女人不可步入失水的年齡。
    一個人一生的少年感稍縱即逝，一去不返；鮮果子似的少年才是春神。
    鏡頭拉開，俯視的空鏡頭，更是一種極富意味的表達，把觀眾的心撐得滿滿的。
    ……索菲亞那會兒理當拔腿離開，因為她已不能自已。每個偶見意外的少女都會暈菜，這是正常現象。然而此刻的索菲亞挪不開腿，心在灼燒，在鼓蕩，仿佛那裏有一株百合在盛開。
    她不知道花蕾的抻伸會妖孽到何種程度，用手去摁住花開花抻，試著挪了一步，想在發生更大變故之前逃離那個地方。
    偏在這時，少年悠悠地向麥垛走來，索菲亞為之驚慌失措……
    他洗浴洗得好好的，怎麼就發覺麥秸堆後有人，身後有眼睛？
    索菲亞緊閉上眼，等待被捉。
    可是，少年似乎並沒有那意思，他徑自走到了麥秸堆的另一邊。
    索菲亞仰靠在麥秸上一動不敢動。
    少年許久沒有動靜……
    少年突然靜默，奇怪的舉動讓索菲亞好奇，她禁不住向麥秸堆另一邊悄悄移步，一寸，又一寸。
    越是靠近越能聽見麥秸堆後的動靜，先是遊絲般難以捕捉，漸漸便有些清晰。那是喘氣聲，有些粗重，像是跑累的小馬駒發出的鼻息。
    索菲亞向麥秸堆後緩緩探頭，她起初看到的隻是兩條光腿。因著這黝黑的腿，她幾乎暈厥過去，但她無意逃離，或者說她已無力逃離。隨著索菲亞執著地探秘，她終於目睹了少年正在做的事。
    她顫栗了……
    同時她也很恍惚。
    她不知道花兒為什麼會在此時盛開？倘若不是花兒，卻有花兒的美麗。
    她不明白，一株野百合，倘若還沒開，唯一的選擇，就是等待。幹嗎要生生地刻意製造花的盛開？
    不過，聽到少年小馬駒般的快樂喘息，索菲亞很快就明白，少年所做的事，是為了製造青春的盛放，幾乎在同一時刻，索菲亞的心花也被催開。怒放。
    “想起麥垛下黑少年赤裸的身軀，一股暖流從我心的縫隙內流出，濕了我的靈魂，如同野百合盛開……”
    我後悔我不懂俄語，無法深一步領略唱詞中的風情，以豐滿我曾經的“影像記憶”。而梁辰的翻譯我看也隻是十之有三，一定無法全麵體現劇作者的浪漫精神。
    但同時我也想到，好在我們都不懂俄語，否則我會因為有Liza在場而緊張。
    讓人緊張的事還在後頭。舞台上的陳年往事，遠不止憑空唱唱而已，表演還有新的繼續……
    到了女皇幽會的橋段，舞台上呈現出濃烈的藍光，我想，導演意在渲染一個不帶月色的夜，要不，即便夜深也有清暉照耀，白晃晃，寧謐得瘮人。
    隨即登場的是青年侍衛。男主演是從露台下爬上來的，像隻夜行的貓潛入宮殿，並非堂而皇之，穿堂入室。
    扮演青年侍衛的是個美男型演員，看著身高起碼有一米九，穿一件深藍色大氅，腦袋顯得有些小，應該是“九頭身”的那種。由於大氅嚴密地遮蔽著身體，觀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臉。臉，像被雕刻過，瘦削而精致。卷曲的黑發打了過多的發蠟，規整地向腦後包去，露出一個絕美的額頭和一個非常立體的鼻梁。多半是舞台照明的緣故，男演員那雙藍眼睛顯得尤其明亮，不像常人所擁有，更像一隻美麗的公貓。
    起先我們都不懂那件大氅的奧妙，隻是覺得天鵝絨質地顯得十分華貴，金色的配飾有士官的威儀。偶爾，大氅翕合，看到一條筋肉棱棱的腿，健壯到令人窒息。之後，還將有什麼發生？我看劇院裏大多數觀眾都在想我同一個問題，因為男主演時不時外露的裸腿實在是大大的誘惑，大大的謎。也許，這就是導演的伎倆、服裝師的伎倆和舞台所刻意製造的虐心伎倆。
    後來才知道，除了我們，大部分觀眾都曉得這是一場接近於“秀”的演出。他們掏錢買了入場券，就衝這個來。在劇情進行了好幾十分鍾後，人們看到一條腿，就預感到“正劇”即將上演，“看點”正在浮出，高價票的價值正在一點點地兌現。隻有我們傻嘰嘰，以中國人的思維，以為所謂“重口味”也就是那些淫詞豔句而已，還能重到哪裏去？因而毫無思想準備，連票上“A-Certificate”的提示也沒注意到。
    侍衛的那條套著金靴的腿足以賣高價，因為那是窺一斑而知全豹的玩兒。我沒想到那麼小臉的演員有這麼健碩性感的腿。看一眼，能撂倒所有在場的女觀眾和所有有蓋情結的男觀眾。依我看，舞台上有動人的演唱，完美的布景，即使到此為止，整個劇也夠意思了，夠你一晚上為“俄羅斯藝術”意亂情迷。然而，隨著劇情發展，我覺得導演真是舍得欸，絕不是隻吆喝不耍活兒的主，實誠到花血本。
    扮演葉卡捷琳娜的女演員迎向年輕的侍衛官，那會兒她已經換了一襲輕薄的睡袍，燈光逆向投射，女皇的身形完全被勾勒出來，白紗的服裝內，略顯臃腫的體態若隱若現。另有一些景色不可描述。哦靠！這是我心裏的嘟噥，不是罵，是事發意外時的口頭禪。情不自禁。
    接下來的表演是男女主演圍著布景滿台轉，你追我隱，我隱你現，你方唱罷我登場，像公貓攆著的母貓，不一樣的是公貓母貓都竭盡所能演唱出內心激越的情愫，真要是貓，隻會叫春，不會將欲望詩化。
    追啊攆啊都不打緊，演戲嘛，哪回都有不合生活常理的“舞台調度”。可是這一“調度”，動作幅度一大，侍衛官大氅裏的內容便露餡了。我認為這是導演存心的安排。存心忽閃你的眼睛。最初忽閃的一瞬，我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想舉手去捂Liza的眼睛……
    我不知道Liza這樣的小女生該不該、可不可以看到氅下春光？反正那一瞬我都被嚇一跳。當時的情景是很難若隱若現若有若無，不能假模假式當它不存在。你可以理解為導演並不正兒八百地跟你掰活，你要是一不留神瞧見了什麼，那是你心底不純，願意聚焦，不該看的你偏偏往那兒看了。可是，舞台上的一切完全無法自欺欺人，說看到了隻當沒看見。
    侍衛官的原生態，我理解是導演的“舞台語言”——試圖告訴觀眾，這是個不精致有野性的青年士官，不是皇室的金枝玉葉，特矯情特耍酷特會談戀愛的那款。
    我一次次用眼睛餘光觀察Liza，想找個機會對她說，妹子，咱撤吧。咱神經弱，受不了這個！我還看了幾回葛青。我一邊考慮撤，一邊想，我是不是太老土啦？事實上，其他人壓根沒把這當回事，不驚不咋不變色。看小女生一派看定江湖、勘破紅塵的篤定姿態，我想，我有什麼可不踏實的？我是不是太把自己當頭兒了，有自律心，有護犢情？
    相比女皇的紗衣，男主演也太虧了。那龜孫子導演是女權主義還是蓋啊？光知道出賣男演員。
    最叫我佩服的，是男演員的絕對服從。後來，我跟有經驗的梁子打聽這事，自然也是出於好奇。他遲疑了片刻說：“這事很普通啊。”我認為他並沒太明白我的意思？在他們眼裏，這事就跟放屁打嗝打噴嚏一樣稀鬆平常。事實也是如此，正吃著飯，要是有人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你怎麼樣？除了給他遞張紙巾，你還能怎麼樣？
    這就是文化差異。是幾百年不同曆史沿革造成的不一樣。歐美明星，這麼幹的多了。誰也不會出麵指責，說他們沒臉沒臊，拿驚豔搏名聲，拿身子換名車，也不會茶餘飯後當新聞軼事說。“壞小子”柯林·法瑞爾，“銀幕一哥”布拉德·皮特，還有我挺粉的帥哥裘德·洛，這些國際級大明星都曾在大銀幕這麼亮相，甚至真槍實彈地跟你演劇情。愛爾蘭演員邁克爾·法斯賓德知道不？就是演《X戰警》和《簡愛》的那位老帥哥，人稱“法鯊”，無恥近乎勇，憑借這個得了68屆威尼斯最佳男主角獎，還有諸多其他電影獎，可見公認度有多高。我想，這和他不吝展示自己不無關係。還有，“哈利·波特”小丹尼爾，小小年紀也出大招，在倫敦演舞台劇，大段大段的戲堂而皇之公然出位，成功出演了一部“成人劇”，讓全世界見證他的成長……隨手可以舉出例子多了，要跟我一樣，都以為是個事兒，那還了得，奧斯卡、威尼斯、勞倫斯奧利弗獎、托尼獎的評委一天要昏厥好幾回，時不時要跳起來去捂女同事的眼睛，他們的評委席非裝彈簧不可。
    這麼想起來，我還是太保守。到底生長的土壤不一樣。
    我不知道，像我這種本性很仰慕自由的人，該繼續保留一絲絲祖上的傳統文化基因好，還是應該更多地浸淫於國際潮流，一步也不拉地與世界同步？無論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幹我們這一行，活兒如果要國際化，要想入“國際人”的法眼，就不可對地球上的進步也好倒退也好蛻變也好太沒見識。包括Liza這樣的小女生，你要跟著我幹，至少得看得多一些，眼界高一些，要不怎麼跟我做拍檔？
    舞台上的幽會還在纏，我卻平靜了，不再為Liza而緊張。我悄悄對Liza說，長見識不？此時她和我胳膊挨著胳膊，零距離。
    鄰座的這個小女生給了我一眼，衝我“切”了一聲。我理解是讓我別小瞧了她！
    我真想對她說，別充大咖。礙於劇場不好出聲，我隻有連連點頭，承認她行，道行不淺。
    不過我心裏到底踏實了，小女生不衝你哭，說要退場，已經夠好。倘若遇上個問你“幹嗎帶我看這個？”的傻妹，說“我要告訴我媽去”，那就悲催了。
    事實上，梁辰帶我們看的還真不是Pornshow，充其量是一部“Adultdrama（成人劇）”，A-certificate而已。看女皇和侍衛官纏綿了半天，盤點了半天，剛要進入實質，似乎剛有點意思，突然切光，全場俱暗，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這就表明舞台上的一切均屬於“藝術範疇”，不是掛藝術的羊頭，賣的卻是另類奇葩的狗肉。
    之後的劇情都循著“成人劇”路子走，無論是和獨眼將軍波譎雲詭的戀情，還是寢宮弑夫、充滿血腥的廢黜彼得三世，重口味的焦點都是離雷池半步而不逾；搏出位，差之毫厘；不吝展示，卻點到為止……全劇的尾聲，聖母升天大教堂內，葉卡捷琳娜終於如願以償登上皇位，成為俄國沙皇和帝國第八位皇帝，在如雷貫耳的合唱聲中，舞台豪華絢爛，一片人山肉海。女演員多半金縷華裙，半露著粉色的酮體，跟巴黎“麗都”的無上裝表演有得一拚；男演員則多半充當侍衛，金槍鐵矛，襠鎧護具，袒露著大腿和美臂。另有十數名男演員，雖有高聳的頭盔，華麗的麵飾，卻通體赤LUO，雄偉的身形在一片金甲華羽中光彩奪目，比花都開得燦爛。我猜，這十數名是專門挑選過的，無論身高相貌還是體格都是佼佼者，不是領銜演員也是首席地位，一個個被打造得絕世傲慢，人之極品，百裏挑一。
    五彩炫目的音樂劇結束了，可以和麗都、瘋馬和拉斯維加斯的任何一家夜總會媲美。散場時，劇院大廳有數位演員供人合影，古代人的裝束，現代人的笑臉，很棒。要和演員合影的女性居多，她們簇擁著光膀子的男演員，開心得就像見了總統。沒有謝幕時那幾位頂著高高羽毛的極品美男。
    我們在一旁看粉絲觀眾合影留念，瓦連京說，這家劇院附近有“太太俱樂部”，是有閑有錢人的沙龍。還有好幾家Gay-bars。我想，瓦連京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告訴我們，周邊環境決定了這部劇的風格，也決定了其商業價值。
    走出劇院，我被強烈的陽光晃了眼。哦靠！晚上十點誒，我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看到太陽，而且是如此耀眼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