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三要素和三個關鍵詞
    “你真心喜歡我？”雪奈死死粘著我，要我重申這幼稚的問題。
    嗯。我隻能陪著她玩萌。其實，此類問題我最不屑回答。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論。
    “那你……證明給我看。”她的聲音好甜美，那股勁，就像小時候央著小哥哥帶她去玩遊樂場。
    哦靠，對我提要求呢，我知道這是什麼樣強人所難的要求，一時無措，便問，怎麼證明啊？
    話說出口之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回問像個單純的小男生，不諳世間情為何物的那種，刹時間臉紅——怎麼會出現這麼無辜的的口吻啊？
    “你懂的。”她對我撒嬌。
    裝小狗？
    她使勁搖頭。
    下樓去給去買好吃的？我故意把事情扯得八丈遠。
    “當然不是。”
    “難不成要我跳樓，證明給你看？”
    “不是的，不是的……”她把我的脖子當一隻掛鉤，都快吊折。
    到這會兒，我隻能用加倍柔軟而且加倍肯定的口吻對她說，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不可以的，妹妹。知道哥心裏有你就行。
    “為什麼不可以？說個理由——”
    這還需要理由嗎？該怎麼做，做到什麼分寸，關乎我的人品。什麼時候可以玩得開一些，跟誰玩，得審時度勢，得我說了算，再說也得看心情啊，不是隨時隨地都能拉開場子耍把式玩盡興的。但我沒好意思跟她說這麼透亮明白的話，按以往我準憋不住要貧，但今天似乎不是耍貧的日子。我摸摸她臉蛋說，你說可以嗎，今天這種時候……我是那樣沒腦子的人嗎？
    “你考慮得真多，”她的手摳著我衣襟的紐扣，“我都說可以，你幹嗎還要考慮這麼多？知道嗎，拒絕一個女生，其實是很不禮貌的。”
    沒見過一個女生如此主動，哪本小說哪部電影電視劇都沒有類似的對白，所以不知道接下來的台詞該怎麼接。
    男生不可拒絕女生得要求，從理論上是這麼說，哪也該看是什麼樣的事兒。現實生活中，女生從不缺主動進攻的勇氣，再清純的女生也有激情難抑孤注一擲的時候。何況是公主。公主型的小女生就是想什麼就要什麼，想一出是一出。
    話說回來，不光是小公主，想得到更多是天底下所有女生的天性，和是否純真無暇沒有直接關聯。其實，我內心喜歡有衝動、諳風情、通情理的女生，或者說喜歡個性獨立而完整的女生。女生要都清純如水性情寡淡不諳風情扭扭捏捏，那世界多乏味啊！那男人不都得死去？
    看起來她執意不讓我安全度過這一晚了。我也知道，這時候但凡是個男的，都會隨波逐流順水推舟得了便宜還賣乖，否則多衰，整一個娘泡。可是，獨獨對於雪奈，我有許多矜持，有不小的顧慮，雖說這完全有悖我個性……隻是在此一刻，我才發現我長大了，成熟了，至少在某些事上能把持住自己了，不再隨心所欲水性楊花把什麼都不當回事。
    我一直在整理這樣一種關係：雪奈和我正拚力爭取的那單生意到底有沒有利益瓜葛？伊藤要是知道我和他妹妹有類似愛情貌似逾矩的具體行為，會不會惱羞成怒，徹底堵了我競標成功的路？抑或會力主我成功，在我奪單這件事上增添一枚重重的砝碼？
    這是我最理不清的。
    因為我腦子一時還亂，所以我必須謹慎行事，要不就砸鍋，而且所有的同事哥們都得陪我一起砸鍋，放棄去濟州島滑雪也是白搭。
    想到這，我決定用迂回的方式來解決眼前的困境，但又不至於破壞了當下的氣氛，敗了她的興致，做最不懂“禮貌”的渣男。
    我對雪奈說，那你老實告訴我，這是不是第一次？
    她皺起鼻子，驕矜地嚷道：“咦——不好這樣問的！”
    我急忙解釋，不是指那事，我是說……是不是第一次結交男孩子，跟男生提要求？
    “嗯呢。”
    那就更不行了。
    “為什麼嘛？”她使勁搖晃著我肩膀，疑惑的表情看起來尤其可愛。
    我不想說模棱兩可的話，對雪奈這樣率真的女孩，就該把話說明白嘍。我說，我們倆剛認識不久，彼此間的信任還沒有建立起來，或者說，相互信賴的基礎還不牢固。我要是慫恿你任性，過一陣子，等你明白過來，你就會覺得，這世界好可怕，男生都他媽是混蛋，沒一個是好東西。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她愣了好一會兒，猶猶豫豫地問：“你是說我會後悔？我事後會覺得這事可怕？有那麼可怕嗎？比老虎還可怕”
    老虎不可怕，老虎有什麼可怕的。
    “那你就別嚇唬我，隻要不是被老虎吃掉，我什麼都不怕，我想好的事不會後悔。”
    嗨，不是這麼說的，妹妹。真的不行……
    雖然她號稱自己膽大，可我從她身上看了徹頭徹尾的天真和完完全全的小女孩性情。我不能讓她做隻對我有利的事。
    她說：“你不想知道我是個多溫柔的女人？”
    誰能不想？我這年齡段的男生，沒有不把這個看作是最熱切的向往。可是……她分明隻是個小女孩，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哪裏夠得上一個女人？
    但我不能這麼說，不能打擊她的自信心。我說，你什麼也不做，我也知道你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女孩，我也渴望得到那種溫柔，但是，真的不可以……
    當我再次重申“不可以”後，雪奈終於讓步了。她在沙發上緩緩抱起腿，把自己苟成一隻蝦米的模樣，那是一種自我防衛、自我療傷的姿態。繼而委屈地說：“好吧……那你走之前好好地親我一下，一定要認真哦，認真到我一輩子都不忘記。”
    我答應了她的請求。
    自然是要答應的。
    那是一次很認真很深入的吻，比在華山綠地的那次更要投入。那會兒，她跪在沙發上，我站在沙發前。我有意讓她感覺到，隨著熱吻的深入，我在使勁抱緊她，身體也隨之一點點在發熱——她不就是想知道想證明嗎？
    我能證明給她的……隻是這些。
    當我們相互放開時，我看到雪奈因為我的認真投入和使勁，眼眶裏盈滿了淚水。
    我想，當時她骨節快被我夾碎了，這一感受雖不至於想念一生，至少也得記住半輩子。
    雪奈送我出門，悄聲對我說：“真正的老虎今天不在家……”
    什麼啊？
    “我哥哥。”
    嗬嗬——
    我一直擔心對麵那間公寓有動靜，怕和伊藤不期而遇，當時沒有說什麼。
    走到街上，打算給雪奈發了條微信。
    我快速在手機上按下這麼一行字：感謝你給了我一次送你回家得機會。轉而一想，這半吊子中文的妹妹未必能領悟其中的含義。於是改成：安靜地睡覺，做個好夢。後來還是放棄了。我想，微信萬一泄露，被他哥哥看到，追究起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還得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最終沒有給她發微信，讓她自己去猜吧。
    對於一個嚐試著想喝一口愛河水的人，必要的猜測還是需要的，那是愛的回旋曲、小夜曲，情感的調味料。
    有時我也想，怕和不怕其實是相對的，老虎不老虎也是個人的認知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男生這種雄性動物，能撕咬，善撲食，製造疼痛，導致流血，還真是隻老虎。
    動物屬性，王者風範，生命圖騰，是男人不可或缺的三要素，而受虐情結、太陽崇拜、母性光環則是女性心理中的幾個關鍵詞。
    怕和不怕是相對於某人、某事，相對於某個人生階段的認知局限而言。比如我，20歲之前，也非常害怕老虎，老虎和老虎撕咬後，血哧啦呼的撕裂傷，讓人不堪忍受，不忍卒睹，這個經驗是從電視欄目《動物世界》裏得來的。過了20歲，多了人生曆練，對世界的認知有很大的改變，想法和看法不知不覺就有了質的變化，再不覺得搏殺後的撕裂傷有什麼可怕，反之，能看出絕世的驚豔，就像有人能從血泊中看出山花怒放一樣。至此，我得出一個經驗，人一旦成熟了，明白了自己的社會角色，明白了社會生活無非就是一場場、一次次生死攸關的撕咬搏殺，那時候你已經受到了暴力美學深刻的荼毒和影響。
    到了這階段，你沉湎於用尖利的牙齒去撕開那些傷口，配合著味蕾感受，視覺竟然愈加飽滿鮮亮。有時候，尋尋覓覓地舔舐那軟綿綿熱乎乎的流血傷口，便生出許多津津有味活色生香的人生哲學來。我曾經想，那究竟是我的心容得下殘暴了，還是此物從來就是那麼精湛？隻是過去的我還小，認知能力還不足以欣賞高端的奇異和絕世的美豔？
    每個人都要承認客觀。雪奈你看慣了Tony天使般的俊朗麵容，千萬要有思想準備，天使的內心其實同樣藏掖著一個魔鬼，就是你想象中老虎那樣的東西。天使魔鬼，少年老虎，唇亡齒寒，並存共榮，從來就是不可分割的，這就是人類曆史不可更改毋庸置疑的客觀。
    你非得用後現代眼光去欣賞，才能看出些許名堂來，要不，準以為是上帝造物時出了差錯，老眼昏花捏吧捏吧就捏出了個特別不經摔打的次品。時至今日，我腦子發育了，成熟了，便明白有些事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不相信它也是客觀存在，絕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尤其你要學會，看待世界上已經存在的客觀事物，一定要用欣賞的眼光去發現它的美，千萬別固執己見以為它隻是生命的Appendage（附加物）。你學會了欣賞，坦蕩地接受，那你就是具備了堅強和豁達，具備了王者風範皇家氣派至尊至貴……漸漸，你也就覺得這並非睜著眼睛說瞎話，指著騾子說是馬，而是認知水平的提升，世界觀霍然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特別開闊，這樣，活著就有樂子……隻是對雪奈這種混血萌妹，我對她的認知水平真沒有把握！
    小心為好，謹慎為上。
    …………
    二部暫停一切個人假期後，所有的同事都覺得“亞曆山大”，辦公室裏連說話聲也少了，走路都帶小喘，而我卻沒忙起來。因為寫文案不是我的事，有元元她們一眾腐女；做PPT捯飭投影我也插不上手，沒那本事，電腦水平太差；做整體設計有PAP（PrintAdvertisingProduction），那是他們的本份，我越俎代庖幹嗎？我該得瑟還得瑟，該和小鬆在朋友圈裏嘮嗑還照嘮。許是我太閑了，後來被派去布置聖誕Party現場，那是公司總部指令的，各部門都要派員參加，不得以業務忙為借口搞部門特殊。
    濤老大說：“這事也挺重要的，再忙，聖誕還是要讓大夥兒過好。Tony就勞您駕了，代表二部去點點卯。”老大還說，競標會那日的主角得有我唱，發表競標演說的活兒上麵指定我了，說，“你腦子也別閑著，一邊布置聖誕晚會的現場，一邊考慮怎麼把演說搞得與眾不同別有新意，最好能達到舉座震驚的效果。”
    我說，我是先甜後苦啊！合著把難啃的骨頭都留給我了。
    濤老大說：“非你莫屬。”
    我說，每回部門聚餐，埋單的時侯你好像也是說這話……敢情我就是個待宰的羔羊。
    濤老大笑著拍拍我肩膀：“辛苦你了兄弟！”
    我罵罵咧咧地說，舉座震驚，我可沒這本事。能做到的，隻是盡力而為。要敗北，你們可別賴我。到時候都說，大家忙得半死，臨了，讓Tony這小子給演砸了——我可不認這個賬！
    跟人借了輛山地車，正要出公司，外聯部的妹妹截住我說：“Tony總監，麵試的幾個模特都來了，你要不要親自去看一下？”
    我說，我要為公司幹雜活呢。
    外聯妹妹說：“就一小會兒，你打個照麵，看哪幾個在考慮範圍內，給我們一個暗示，完了你忙你的去。你們部門要的人，要什麼型，隻有你們自己最清楚。”
    我覺得有道理，便說，成，就�o一眼。
    我進了那屋，見幾個打算簽“特約”的模特或坐或站都在那兒了，男生多於女生，便問，怎麼都是男的？
    陪我進去的外聯妹妹說：“女模大多約在明天，擱一塊不方便。這倆女的明天時間調派不過來。”
    我說，哦。
    我略微掃了兩眼，說實話，沒一個讓我一眼驚心的。有個男生側麵還行，可巧他轉過身說話，正麵衝我時，我一下子就把他排除了——怎麼正麵側麵差距那麼大啊？側麵還有點立體感輪廓感，正麵整一個……無法形容，反正不是我哈的那型，是最不適合做平麵的臉。還有一男模上下身比例明顯失調，看著極不舒服，男生最忌諱的就是腿短，我們不是拍電影誒，身體的大部分在鏡頭外，主要是看臉，我們要的就是一個整體感，所以不能要陳坤那種腿短的。“平模”要經得起脫，有倆塊兒明顯不達標……而提前來的兩個女生，那身高……
    我說，身高不達標啊。
    外聯妹妹說：“這都是平麵。”
    我說，平模就不用身高？這是你們的認識？
    “至少不那麼重要。”
    五官也沒特別亮眼的。
    “還行吧。Tony總監你不能拿國外模特的標準來要求，可以通過化妝的，還有後期技術修補。現在誰不靠美顏鏡頭啊？”
    嘿嘿。我沒多說，心想，這妹妹哪個學校教出來的？要是我是老板，今天就調她去做采購——做采購也不行，沒眼光沒意識的，在4A公司做采購也不會稱職。
    我說，這麼看不行，每個人交一組寫真，完了我要和我們濤總監好好商量。記得，寫真要三個方位，正麵、側麵、背麵。男生一定要光膀子。下麵牛仔褲還行，那個穿寬鬆的，要換，看不到腿型。願意穿內褲的最好，要是不願意，褲腰要褪到這兒——我在自己小腹處比劃了一下——大E的第一個競標樣片就是內衣兩件套。女模按公司規矩，一定是比基尼留檔。
    臨離開，我還叮囑了一句，記得男模褲腿都得卷到小腿。
    說實話，我對這一群應聘特模沒什麼信心，心裏不免有點著慌。要把大E的案子做到國際一流，模特是很關鍵的。可我哪兒去找中意的、一見傾心、激發靈感的模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