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過去，蘇邢的好日子也就過去了。老師說周二出成績。
    周一晚上錢夏蘭給蘇邢打了個電話，問他考得怎麼樣。
    蘇邢說這次期中考試就是摸底，學校不公布成績。
    錢夏蘭說好吧，又叮囑蘇邢第一次考試無所謂。“看你哥蘇及，第一次考試不也沒進全班前五嗎，後來不還是次次前三。”
    蘇邢想說看不見，但他實在是沒法看不見。蘇及的優秀不是掛在嘴邊，而是無時不刻地展現在他眼前。
    蘇邢心裏擺著的鍋在燉鞋頭，散發出來的惡臭堵得他天靈蓋發懵。
    “操。”蘇邢掛了電話，看著桌子上打著大紅叉號的作業本罵了一聲。
    為什麼他哥的紅色可以是微笑一樣的完美弧角，而他的紅色就隻能是路邊曝曬的禁止停車。
    為什麼他不是他親哥。
    那樣他們從祖輩那裏拿來的底子就是一套的，他也可以像蘇及那樣從容淡定，像他一樣，天生就是大人。
    操。又想抽煙了。
    出成績這天是周二，天不好，下著小雨。
    蘇邢鑽到蘇及的雨披裏，摟著他的腰，以防自己被雨淋到。
    雨披是紅色的，用的久了有些裂皮。蘇邢看不到車走到哪了，隻能把臉貼在蘇及後背上，無聊地發著呆。
    看啊，學校作死發成績，老天都不高興了。
    到校門口的時候，蘇及問蘇邢缺錢嗎。
    錢夏蘭給的生活費還剩四十多，蘇邢撐開雨傘挎上書包，皺著眉頭說：“缺，就還剩五塊錢了。”
    蘇及撩起雨衣，從校服褲子的側兜裏掏出一把零錢。
    他五五分開，把其中一半遞給蘇邢。
    “今天值日，晚來接你一會。這錢你拿著，放學買包熱牛奶喝。”
    白給的錢，誰不拿誰是傻逼。蘇邢接過來藏到兜裏，末了討好似的嘿嘿一笑：“謝謝哥。”
    一直到走進教室，把濕淋淋的雨傘靠在桌角的時候，蘇邢才突然火光電石般地想起：操，錢夏蘭又沒給過蘇及票子花，那他哪來的錢。
    中午午休，蘇邢不睡覺，掏出來手機，想給蘇及發個短信問問，他是不是殺人放火搶劫行盜去了。
    “火”字打到一半，手機突然脫手而飛。
    “你竟然上學帶手機！”班長捏著嗓音，發出扭曲且奇怪的嗬斥聲。他怕聲音太大打擾其他同學睡覺，又怕聲音太小鎮不住這隻癩皮狗。
    “我操你媽，還給我。”
    蘇邢沒有怕打擾別人的顧慮，他一聲怒罵如火燒，就連隔壁班最後一排嗜睡的死胖子王洺都垂死夢中驚坐起，發現要出大事了可了不起。
    班裏一雙雙惺忪的睡眼投過來，班長瞬間就打退堂鼓了。
    但一想到飯前他在老師辦公室看到的成績單，他頓時幻化起一股迷之自信。帶違禁品，不服從班長管教，擾亂午休紀律，這些罪名再加上排名幾乎倒數，夠蘇邢吃好一陣子的苦了。所以有什麼好怕的，這人就是一虛張聲勢的無腦屌絲。
    蘇邢動作迅捷，一把抓過手機，解鎖打開。
    信息已經發出去了。
    最後一行顯示的是：你是不是殺人放火
    時間13：14。
    你是不是殺人放火一生一世。
    操。
    蘇邢攥著拳頭掄了出去，對方根本來不及閃躲，實實地中了一拳，像中彈的士兵一樣栽倒在地。
    “讓你她媽手賤，”蘇邢也不顧什麼跆拳道招式了，跳到班長身上，有一拳砸一拳，“你他媽殺人放火一輩子，你他媽該死。”
    班裏突然間死寂。
    沒有人敢上前搭救班長一把，發狗瘋的蘇邢實在太可怕。
    班長睜不開眼，兩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無意碰到了一把雨傘，他一把攥住，朝蘇邢揮了過去。
    蘇邢氣急攻心，就想著把這狗日的臭班長給手撕了，全然沒料想到這人竟然留有後手。
    雨傘杆子如天降神棍般砸在他的額角上，蘇邢感覺一股熱意自碰撞處流淌了下來。
    我操。破了。
    班長察覺到蘇邢的動作停了下來，慌忙地睜開眼，一看出了血，他整個人都雕塑了。
    蘇邢徹底炸了，炸了。
    班長看著他一口一個草泥馬朝自己撲過來，整顆心直接抖成了幹洗模式下的洗衣機。他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從沒見過這等血腥場景，他整個人就要變成了一根掛滿番茄醬的冰棍了。
    虧了王洺及時趕過來，橫腰攔起蘇邢朝外拽：“蘇邢！你給我冷靜，你頭上都淌血了！”
    抬手摸了把頭頂泛出絲絲涼意的地方，蘇邢攤開一看，指尖的滑膩果然是紅色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可能會覺得沒有零花錢很丟人，被人說滿頭頭皮屑很丟人，尿床拉褲子很丟人，但蘇邢覺得，打架打輸了最丟人。尤其是還掛彩了。
    他甩開王洺的胳膊，瞳孔帶著冰刃地瞪著一個個想看熱鬧又不敢看的傻逼同學，蠻橫地說道：“都不準給我說出去。”
    字字驚心。
    “還有你，”蘇邢看向班長，問出了一個讓全班都錯愕的問題，“你他媽的叫什麼名字？”
    地上的人心驚肉跳不敢說。
    “哎，問你呢，你叫什麼？”王洺接話。
    “……葛東深。”顫顫巍巍的聲音詮現出班長此時的恐懼。
    蘇邢嘁了一聲，果然名字裏帶東的都不是好東西。
    抬腳跨過地上的人，蘇邢捂著額頭走出去了。王洺見狀，也跟著跑了出去。
    班裏麵漸漸升起一陣竊竊私語。葛東深從地上爬起來，渾身就像被上了刑一般。他恨恨地撚了一腳蘇邢的雨傘，然後半紅著臉說：“安靜，繼續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