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已惹上了一身桃花債？我眼見君若白離開，頭痛起來。
    算了，想那麼多有什麼用？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看著籠罩在淡淡紅光中的葉陵，我決定，這次說什麼都要先了解他心中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挖人隱私戳人痛腳固然不好，但我可不想再看一次葉陵那種可以和鬼媲美的臉色了。
    說不定說出來，他心裏會好受點。
    如果他是在擔心自己墜入魔道，我會清楚地告訴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陪伴在他左右的。
    我打定主意，幹脆坐下，接下來的隻有等待了。
    我托著臉腮，目不轉睛地瞧著周身紅光流轉的葉陵，靜靜等待他的清醒。
    城守府失火的騷動已過，現在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等得心急卻也無聊透頂的我閉目，靜下心，無需功聚雙耳我也能清晰地聽到落花飛絮之聲，天井裏的銀杏樹葉隨著調皮拂過樹梢的清風，打著旋輕輕飄落在地，那曼妙的舞姿似乎落在我心間，漣漪微蕩。
    這是屬於早春的靜謐，這是屬於早春的聲音。
    仿佛，很久很久到不知名的以前，我也這樣地等待過，等待過……一個人。
    等待著度過一個個詩意的季節，等待著度過一個個無星的黑夜。
    直到——
    “啊！”我痛呼一聲，緊緊抱住像要炸裂開的頭，刺骨的痛意如同烈火燎原般頃刻間襲卷了全身，眉間的朱砂痣更是燙熱至極，腦海中迅速閃過模糊的一幕幕，快得讓我抓不住，好像有什麼要呼之欲出，卻硬是被強橫的力量生生壓製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是誰，是誰在說對不起？
    一道模糊到難以辨認的身影在我眼前放大。
    “……對不起……”
    他不停喃喃著。
    不要，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啊——”我哀叫，冷汗已濕透深衣。我不想了，我不想了還不行嗎？求求你停下來！停下來啊！
    “……茗湘，茗湘！”現在，又是誰，是誰在……叫我？
    痛得打顫的我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住，手臂的主人抱得是那樣緊，緊到仿佛是要把我牢牢嵌進懷裏，揉碎了摻進骨血裏，再也不分開似的。
    “茗湘，沒事了！沒事了……”
    說也奇怪，在他抱住我的瞬間，灼人的痛意漸漸褪去，我脫力地軟倒在他散發著清冽梅香的懷裏，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一個音。
    “沒事了，都過去了。”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溫柔地輕哄。
    我無力地攥住他素錦的衣襟，囁嚅道：“陵——”
    葉陵抱著我直接坐在地上，用衣袖拭去我額上的冷汗。
    “茗湘，別怕。”他邊擦邊說，琥珀色的眼中閃爍的是我熟悉的溫柔。
    本該來進行安慰照顧任務的人反倒成了被安慰照顧的人，意識到事情脫離出預定計劃的我看到葉陵雖有好轉但仍舊蒼白得可以的臉，頓時感到自己的無用。
    好丟人啊！
    在自我唾棄一下下後，想掙紮著起身，然後風光地補上一句“臉色這麼差還不趕緊回床上躺著去”以扭轉形勢的我還不及實施應急計劃的第一步，就被葉陵攔腰橫抱而起。
    驀然的失重感令我本能地環緊了葉陵的脖子。
    “你、你放我下來！”我結巴著，加上虛弱的聲音真是一點威勢都沒有。
    葉陵權當沒聽見我的抗議似的，徑直將我抱回了我的房間。
    一把我放到床上，他立馬轉身欲走。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
    搞什麼，我還沒來得及讓你“坦白從寬”呢，哪能放你走？
    想逃，門都沒有！
    葉陵無奈地轉回身道：“已經很晚了……”
    “沒關係，這麼一折騰天也快亮了。”
    “明天還要趕路……”
    “我撐得住，一晚不睡死不了人的。”看你還有什麼借口。
    “你出了一身冷汗，不趕快換衣服會得風寒的……”
    “……”兩朵紅雲飛上臉頰，我大窘。
    手心裏的袖角成了燙手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葉陵的事情不能不管，但我也不能在一個大男人麵前換衣服啊！
    思考片刻，我解下發帶在葉陵的手腕上係了一圈牢牢紮好，再把另一端係在了屏風上。
    這樣就好了！我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幸好發帶夠長啊！我這天蠶絲織成的發帶可不是好掙脫的。這樣的話我終於能放心地換身衣服，不怕會得風寒影響行程，而且也不用擔心葉陵會趁機開溜了！要是讓他溜了，以我的輕功可追不上。
    葉陵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轉過頭去！”我嗔道，“人家要換衣服！”
    他依言轉身正對著房門，還很合作地閉上眼睛。
    對他的人品我自然是放心的，於是我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裳然後解開了係在屏風上的那端發帶改係到自己的手腕上。
    萬無一失！
    接下來我的心理開導工作就要開始了。六年來的修養算什麼，如果要發揮魔女本色才能套出秘密的話，我不介意暫時忘記我的修養一下下。
    “你什麼都別問。”不等我開口，葉陵直接一句話堵死。
    我努力醞釀出的溫和可親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不用一上來就打擊人家吧？
    我調整了一下表情，準備采取柔情攻勢。葉陵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用這招準沒錯。
    可惜的是，今天的他似乎是軟硬不吃啊。
    無論我怎樣地溫言細語兼威逼利誘，回應我的隻有沉默。
    “我該拿你怎麼辦？”我泄氣，心灰意冷地歎息起來。
    你的痛，誰能來為你撫平呢？都六年了，你還是不願向我傾訴嗎？
    “……對不起。”他終於出聲。
    我搖頭：“你哪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一直是我在拖累你，是我害了你啊！”
    “陵，你知不知道，”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最近的你越來越反常，說的話也好，做的事也好，還有——斷魂。”
    “我好害怕有一天，你會真的成了魔，你會真的忘記我……”
    “陵，你不要再練斷魂了好不好？”
    “求你，不要成魔……”
    “……傻瓜。”他輕輕擁住我，又重複了一句，“傻瓜。”
    “傻瓜……”他擁著我，不停低聲罵著我傻瓜。
    我應該生氣的吧？可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茗湘，你不需要為我擔心，”他動人的聲音是暗夜中的流泉，“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成魔的。”
    “真的？”我不確定。可如果這隻是他的安慰……我恐怕也是會相信的吧。
    比起殘酷的現實，我寧願選擇虛幻的美好。
    “真的。”堅定的聲音訴說著話語的真實，葉陵的語調裏多出了幾分苦澀，“像我這樣的……是連墜入魔道的資格也沒有的。該害怕的應該是我啊，那些事，那些話，如果現在不做現在不說的話，以後……說不定就再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