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故事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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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理所應當很成功,俗套的故事再次被演繹出來還是博得了熱烈的,持續不斷的掌聲。我們在謝幕時,所有演員要拉起手來向觀眾鞠躬致意,我和鍾秦原本站得非常近,但我們心有靈犀般沒有和對方站在一起。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十點整的時候,來到後台的鍾秦的爸媽找到了我,因為那個時候我接到了林軒的電話。我手忙腳亂,慌了神,好在林軒的電話非常簡潔但同時也很殘酷:十點半,準時出來。
他連地點都省略了。
鍾秦的父親名叫鍾汝西,我是後來在財經雜誌上看到的,而現在我稱他鍾先生。他和他老婆明顯是來詰問我的,他們寶貝兒子受傷了,我這個倒黴的室友責任重大。這是什麼邏輯,我完全不能接受。
鍾先生開門見山,問“鍾秦是怎麼受的傷?”
“有一天,我們一起下樓的時候他不小心摔傷了。”我感覺他們兩人四隻眼跟探照燈似的,我不由自主別開眼去。
“是麼……就在宿舍樓裏嗎?”
“……”我沉默了一下,宿舍的樓梯很平緩,鍾秦想摔成那樣也不容易,所以我給他換了容易發生事故的地方,“不,是在教學大樓外麵的樓梯上,他一腳踩空了,摔了一跤。”
鍾太太蹙眉,立刻和鍾汝西耳語,我當下就知道事情敗露了。我沒有和鍾秦串供……我們口徑不一致,非常糟糕!我大腦急速運轉,又開口道,“起初我們都認為沒什麼事兒,到宿舍的時候發現有些不對了。”
這世上撒謊最難,除非必要和無奈,別給自己找麻煩……
“鍾秦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他不能出一點意外。”鍾秦的父親莫名其妙說道,“這一次就算了,但——若還有下一次,不,不能有下一次。”
真誇張,天災人禍誰能預料啊!真是保護過渡的家長。其實,鍾秦一直生活在強製的愛下,我們最終能在一起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背棄了他的父母,直到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後,這之間僵持的關係才結束。也許他的父母開始明白了,他們無非是希望鍾秦快樂而已,至於如何取得快樂,則是他自己的事情了。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鍾顧(我兒子,還記得他?)那小子嬰兒狀態時太招人喜歡了……
“鍾秦平日裏有些粗心大意,還請你多多照顧他。”
“好的。他這次摔傷了也有我的責任,很抱歉。”
這場牽動人心的對談很快結束了,門外的鍾秦直冒虛汗,看到我出來,欲言又止。我苦笑一下,什麼也沒說。他的父母有時候讓我嫉妒,如果我有這樣的愛,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呢?
在演員專用出口處,我看到了正在和工作人員說話的艾平達,他平日裏非常繁忙,忙完一茬又一茬,現在晚會圓滿結束,就該操心盛大的運動會了。他無暇理我,也許根本沒有看到我行色匆匆與他擦肩而過。
夜色裏一切都顯得不真實,我總是容易情緒低落,好在我可以安慰自己。林軒的車照例在門外停著,他本人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裝,淺粉色的襯衫,看到我時,他依在車身上抽煙,從他身邊經過的女生總愛多看他幾眼,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能輕易成為焦點。我上前走了幾步,說道,“您好,林先生。”
他微微頷首,端詳著我,突然笑了一聲,“怎麼,那麼著急出來見我,連妝都不卸了?”
我這才一摸臉,天,我確實忘記了,難道我剛才就這副德性眾目睽睽下穿過校園的嗎!我忙不迭使袖子擦口紅,臉噌一下紅到了耳根。
“走近些。”林軒衝我招手,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待我距離他隻有兩米時,突然看到林軒袖口有些暗紅色的汙漬,不由一愣。林軒抬起我的臉,又好好看了一番,長指擦過我的唇角,抹去一些殘留的口紅,也就是在這時,我看到他袖筒裏的襯衣已經被血染紅了!
“上車吧。去吃點夜宵。”
看來今晚我是回不去了。我們坐在車上,周圍是準備徹夜狂歡迎接長假的人群,他們三五結群聚在一起興高采烈計劃著到什麼地方去玩兒,滿臉都是青春給予揮霍的特權。林軒的腦袋靠在一旁,眼睛虛眯,我局促地看著他。車子駛下山便停在了寬闊的道路旁,赤青回頭看看,說道,“附近哪兒有醫院?”
除了校醫院,這兒人跡罕至哪來的醫療設施。我搖頭,“沒有。”
“診所呢?”
“……有。”
“你到前麵來給我指路。”
我打開車門,林軒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驚訝於他手心發燙的溫度,不由自主去摸了下他的額頭,同樣發燙!這到底怎麼了?我微微一掙,他的手便自然剝落下去。我坐到副駕駛座上,指揮著赤青往旁邊一個小村莊走去。這裏的夜沉默冷清,大部分人家都在看電視或者準備睡了。電線杆,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治療性病的廣告,什麼祖傳秘方,什麼軍醫診所,忽悠你不花本錢!其實都是當地農民自己弄點藥勾你上當。
看到一戶亮著燈的性病診所,我說道,“就在這裏吧。”
赤青仔細瞧了一下,說了一句非常搞笑的話,“十二分混賬。”
不知道他在罵我還是這簡陋的診所。我們把林軒扶進屋,那家女人人到中年身體極度變形,胸前掛著兩個龐大的水袋,頭發因趕潮流黃的發焦。她一看有人來,招呼她老公出來,這個自稱軍醫的人走出來時手裏還舉著一把沾滿血的菜刀,赤青反射似的手伸到衣服裏要掏槍。
“看啥病?”
我估計林軒胳膊受傷了,於是道,“隨便包紮一下,不看病。”
“不看病啊……那等一下,我還殺雞呢!你們坐著等。”男人不情願地嘟囔道,“其實病還是看看好,別等到沒救了才——男人嘛,出去亂搞染病很正常,現在的雞沒一隻健康!小兄弟,你說是不是?你們既然找到我了就好好治一下,我價錢可是很公道!”
“我們就是包紮一下,會付錢,你快點吧,不然一會兒人死在你這兒你可麻煩了。”
“啊?那麼嚴重!等等呀,我馬上來!”
昏暗的屋裏有股黴變的味道,側屋響著矯情的電視劇,林軒有點聚精會神發呆,他坐在椅子上,那隻沒有事兒的手正抓著我。過了一會兒,女人帶著她女兒出來端茶倒水,那女孩兒紅撲撲的臉蛋鼓脹飽滿,一口皓齒笑起來全部展露,她剛開始衝著林軒媚笑,沒得到回應,就往赤青身上黏,赤青就是塊鋼筋巋然不動,但手一直握著槍把,我真害怕他暴走,跑到後院去催促那人快出來。
林軒的左胳膊已經流了很多血,我隱隱看得到一條長達二十厘米的豁口周圍有黑色的針腳,外翻的皮肉發紅,大量血湧出來,傷口很深,而且發炎了。
“啊呀,太嚴重了,我隻能給你止血,你們快點去醫院!”
那庸醫撒了一推白色粉末也沒能給林軒止血,我看看赤青,說道,“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趕緊去醫院吧。”
他扶林軒上車時,我又要了幾片止痛藥,付了10塊錢,匆匆忙忙跟著車消失在狹窄的鄉道上。車上,我從小冰箱裏取出一瓶水,把止痛藥塞給林軒,他斜著眼看我,完全沒有意思要吃藥。我幹脆把藥片往他嘴裏送,誰知他張開嘴一口咬住了我的食指指尖。我吃痛,要往外拔,他伸出滴血的左手握住我的食指,笑了,“太苦,我不吃。”
“噢,您能忍也行。”我看他神誌有點恍惚,害怕自己的手指被他“不小心”咬斷了,很想要回來。
“你能安分點麼,別動。”
“沒,沒問題,但您先放開我的手指吧。”
林軒沒理我的哀求,牙齒咬住我的指腹,並不用力,然後我感覺得到他濕熱的舌尖在上麵畫圈。我心裏一毛,這色情的動作讓我很不適應。車裏沒有光,飛馳而過的路燈倏忽而過,他臉上連綿不斷的陰影讓我心裏有了異動。我知道自己的臉變得緋紅,我難堪地用力抽回手,“您要不躺一會兒。”
我扶他躺在車座上,將冰涼的礦泉水放在他額頭降溫,他雙眼盯著我,說道,“你今天演得不錯。”
“啊?您去看啦!”
“這兒——”林軒竟然還有力氣用受傷的左手按在我胸口處,一個不完整的紅色手印像一個空洞,駭人至極,“像真的一樣,不仔細看還真把你當成女人了。”
我很羞惱,我這輩子再也不想接觸那種東西。我向後仰了仰,臉部肌肉僵硬,“本質上,我還是個男人。”
林軒微不可聞哧笑了一聲,歪過頭去閉目養神了。赤青將車子開得飛快,好幾次驚險到我以為自己要上明天的報紙頭條了:昨夜xx路發生特大交通事故,全部人員無一幸免。大概過了40分鍾,車子來到了上一次我去過的飯店。這兒的工作人員認得林軒,趕忙聯係了他的私人醫生。林軒支撐到28樓的總統套房前,撲通倒地。他仍舊死死抓牢我的手腕,此時,夜已深。
我竟然有些擔心林軒的傷勢,那醫生處理的紗布都沾滿了血,丟了一地。我遠遠站在落地窗前,背後玻璃的溫度讓我發冷。我不想再看下去,於是走到客廳掏出手機一看,竟然有十來個未接來電,均來自艾平達,我心裏有點卑鄙的高興:他們終於發現我不在了。
“喂,你去哪兒了?外宿要寫申請書,你在哪兒呢?”
“……林軒這兒,他受傷了。”我頓了一下,“你說我現在悄悄走了會不會出事兒?”
“……”艾平達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今晚回不去了,抱歉,申請書我改天補上。”
“你自己小心一些。哦,對了,鍾秦讓我替他道謝,你們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啊,就這樣我掛電話了。”我迫不及待結束了即將發生的對話。我要回避這樣的問題。
大約半個小時後,醫生才離開臥室,他囑咐赤青等林軒醒了再吃一點消炎藥。我往裏麵瞄了一眼,驚訝地看到林軒已經醒了。而那醫生才走到門口!他招手叫我進去,嘴唇發紫。
我遞給他一杯清水,站在床邊。林軒精神狀況極差,半晌才說道,“想吃什麼給122打電話定。”
“我不餓。”我不知道他今天叫我來幹什麼,不過令人欣慰的是他受傷就沒辦法和我練拳(練我)了。
“你去給我熬粥,什麼也別加,去吧。”
我照他的吩咐去做飯,我此刻很疲憊,排練加演出,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就沒停歇,加之鍾秦父母對我造成的精神傷害,使得我現在也全身乏力。那會兒還沒有整體廚房這一說,最先,這樣規模的廚房隻在國外才有。總統套房的價格是一晚上1800美金。有錢人的生活是我不能想象也不能容忍的,在這一點上,他們非常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