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的午後，一度的慵懶，被陳城的一句話清掃幹淨了。劉楷沒有回答，而其他的幾個大人，也處於“無忌”童言的震驚當中。
    張青最早有了反應。“甜點好了，城城，跟阿姨拿甜點給大家吃好不好？”
    陳城並沒有理會，倒是湯群和湯山石跟張青進了廚房。
    “叔叔，是因為你太忙了嗎？”陳城問。
    劉楷望了望陳景，見陳景沒有反應，隻好答道：“不是。因為十年前，叔叔和媽媽都太年輕了。”
    陳城並不明白“年輕”的具體概念是什麼，他仰頭看了看陳景，又對劉楷說道：“媽媽常常對著你的照片哭。”
    陳景有點欲哭無淚，範也行的臉色都僵硬了，而湯山石、張青隻能旁顧其他，佯裝什麼都沒有聽見。劉楷也有點動容，說道：“陳景，我不知道……”
    話沒有說完，就被陳景打斷了。“劉楷，城城還不懂事，你不要在意。”說這句話的時候，陳景摟住了陳城，又對柔聲對兒子說道，“兒子，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不自禁地眼淚就落了下來。陳景知道自己失態，可是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成功的母親，兒子一路成長得很健康，沒想到這還是不經意地傷害了他。
    陳城見母親哭了，雙手立即抹上了陳景的臉：“媽媽，別哭，城城不想讓媽媽以後看見叔叔的照片哭，才問的。城城以後都不問了。”
    劉楷很想走到陳景身旁，摟住眼前的這對母子，但是礙於範也行，隻是把餐巾紙塞到了陳景手裏。
    範也行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灰了一半女人已經不哭了，孩子的臉上還掛著淚花，可憐兮兮地望著母親。這個畫麵很靜謐，恍若周圍的人全部消失了，隻留下母子相依為命。劉楷好像也融入了這畫麵，而自己呢則實實在在隻是觀眾。
    電話鈴聲響了。是陳景的手機。鈴聲是一首外文歌，節奏優雅，音調慵懶，非常動聽。陳景並沒有伸手去接電話。劉楷非常感激著手機的到來，拿了手機，遞給陳景。
    陳景接起了電話，一連串荷蘭語爆了出來，在座的，也隻有陳城聽得懂。陳城用餐巾紙細替母親拭了臉頰，又替自己拭了臉頰。
    之前的騷亂和尷尬莫名地消失了，除了這來自異域的聲音。範也行和劉楷的心緒不約而同地生出了同樣的想法：經過這麼多年，眼前的這個女人距離他們很遙遠。劉楷很想離開這裏，想擺脫歲月帶來的困窘和尷尬。範也行，也想立即逃開：或許命運已經決定，不管如何跋山涉水，她和自己都沒有可能。
    陳景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語言也變得歡快起來了。這又讓範也行和劉楷感到熟悉，她似乎沒有變，眼淚和笑容總是很輕而易舉地進行轉換。
    手機轉到了陳城的手中。
    “Bert，媽媽想你了呢，剛才她傷心了。”稱謂範也行聽懂了，但是這句話卻隻有陳景聽明白，她忍不住敲了兒子一計。
    這個動作，在周圍的人看來，充滿了愉悅。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電話掛了。陳城撲到陳景懷裏：“媽媽，我愛你。”
    “兒子，媽媽也愛你。”陳景抱住陳城，狠狠親了一口。
    “Bert說，他也愛你。”陳城狠狠回親了一口陳景。
    劉楷和範也行聽了，心裏都不是滋味。對於劉楷來說，雖然十年前就和陳景分手了，而且一別將近十年，但是與這個女人的初戀經曆，卻並沒有完全淡忘。
    而對於範也行來說，這個女人的過去、現在，他都非常在乎，可是這個女人跟劉楷有關，跟Bert有關，單單跟自己沒有關係。本來篤定陳城是自己的孩子，而現在看來，自己對陳景是一廂情願，對陳景孩子的認祖歸宗也一廂情願了。範也行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像一個傻子似的，隻想立即離開這裏，永遠不要再見這個女人。
    “我們去洗把臉。”陳景拉著陳城進了裏屋。
    腳步紛亂，恍若秋日落葉，紛紛繁繁。院內留下兩個男人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