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波爾多紅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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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速公路上的天,在陳景看來總是特別藍,特別能引人遐想。她總覺得這天和城市中的天是不一樣的。城市裏,天即使是藍色的,卻被林立的高樓大廈給分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在高速公路上看天卻不一樣,天是一片的湛然,路向前無限延展,好像孕育了無限希望般。
    陳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受,是在阿姆斯特丹到巴黎的高速公路上,正巧是範也行在荷蘭的那個夏天。
    2000年的夏天,陳景和範也行算是同居了一個月。陳景和Bert送範也行到阿姆斯特丹大學報到時,了解到要交一筆費用給學校安排的臨時宿舍,便決定不讓範也行住宿舍。Bert熱情地邀請範也行去他家裏住,陳景拒絕了,理由是:自己的弟弟當然自己照顧了。
    範也行沒有反對。那天晚上給李味打電話時,李味覺得自己的兒子讓學生照顧有點不好意思,就說:“你們兩個人住在同一個房間,多不方便啊。”
    “有什麼不方便的。去年我們倆還在北京住了半個月呢。”陳景又搬出了各種理由:其一,雖然範也行和各國學生住在一起能相互交流,但是陳景可以介紹範也行跟自己的朋友認識,同樣是交流,沒有區別;其二,省下來的錢,可以帶範也行到外地旅遊、參觀,能開闊視野。
    李味同意了。其實李味“天高皇帝遠”,也管不了那麼多。
    陳景住的公寓是留荷學生特別通用的那種,一室一廚一衛。那天晚上,陳景把Bert拿來的帳篷搭在了臥室裏,一個睡袋,一個枕頭,就算是給自己壘了一個新窩。範也行說要睡帳篷,陳景執意不肯,並且威脅範也行:“如果再吵,就把你踢出去。”範也行想到“寄人籬下”也就不反對了,在輾轉法測到半夜的時候,就偷偷地起了床,掀開帳篷瞥了一眼陳景,見她睡姿安詳,就安心地回到床鋪上睡了。
    範也行來荷蘭雖然說是來學習的,但學業並不繁忙。一早去阿姆斯特丹大學,傍晚肯定回到陳景身邊了。用“回到”來描述,蠻客觀的。陳景如果也在學校上課,範也行下了課,就來找陳景;如果陳景在家,範也行下了課也就立即回家;如果陳景教荷蘭人學中文,範也行就在教室外麵的草坪上安靜地等待她下課。
    陳景戲謔他是離不開母雞身邊的小雞。範也行沒有生氣,每天按時在傍晚時分走到陳景身邊,然後一起吃晚飯,一起散步或者一起去拜訪陳景的朋友,之後一起回家。
    第一個周末,陳景帶著範也行參觀了阿姆斯特丹的凡高藝術館,範也行樂壞了,買了好幾張明信片;第二個周末,他們一起去了鬱金香園。第三個周末,陳景本來打算帶範也行去巴黎,Bert也熱情地說由他開車一起去。陳景跟範也行一說,他表情卻有點不樂意了,淡淡地說了一句“學校有安排”。讓人訝異的是,那個周末,範也行根本沒有去學校,還是跟著陳景。她去超市購物,他就提籃子;她和中國同學去打球,問他去不去,他二話沒說地換上了運動衫。這下子陳景心裏明白了,這小子不喜歡和Bert一起活動。
    半個多月星期相處下來,兩個人關係已經很隨意了,雖然相差六歲,但畢竟都是年輕人。陳景的外國同學都稱她“景”,範也行於是也跟著叫了。陳景第一次聽他這麼叫,著實不舒服。因為外國人叫“景”時,即使稱呼親密,但是發音並不準群,聽起來就比較自然;而範也行叫,發音準確,他叫著自然,陳景的臉卻被叫紅了。
    “比我小六歲的小鬼,不可以這麼叫我!”陳景雄糾糾氣昂昂地說。
    範也行原本一臉快樂,立即暗淡了下來:“你這是年齡歧視加上民族歧視。“說完,就不理陳景了。
    這天晚上,範也行愣是不和陳景說話,早早地躺到床上佯裝睡覺。等他聽到陳景在帳篷裏嘀咕“才說了一句,就這樣,死小孩。讓你叫‘景’行了吧”,一躍從床上跳了起來,不過什麼話也沒有說。第二天一早,看見陳景在廚房裏麵忙著烤麵包,高興地大叫了一聲:“早上好,景。”陳景氣得牙咬咬,為自己一個晚上沒睡好不值,但也不敢露出生氣的表情,隻是甜甜地回了一句:“早上好,小行。”
    第四個周末,範也行在荷蘭的最後一個周末,兩個人登上了去巴黎的高速汽車。
    也就是在這從荷蘭到巴黎的7個多小時車程,陳景發現高速公路上的天特別的藍,並且把這一發現興高采烈地告訴了範也行。
    “天真藍啊,我都想做夢了。”
    “邊做夢邊流口水。”
    “我才不流口水。”
    “我昨天半夜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了。”
    “小鬼,我比你大。”陳景打了範也行一計,“不能亂開玩笑。”
    “景,饒命,我不敢了。”範也行佯裝縮成一團。
    雖然陳景和範也行一大早就從荷蘭出發去巴黎了,但是等他們把行李扔在青年旅社的雙人標準間,跑到凱旋門時,已經是黃昏了。
    兩個人都很興奮,特別是範也行,第一次踏出國門,一個月之內,竟然就從荷蘭到了巴黎。很多年後,範也行還能時時想起那時自己的心情,興奮地一把抱住了陳景,轉了好幾個圈。等他把陳景放下來時,陳景的臉通紅了。
    “死小鬼,沒看過豬跑,總吃過豬肉,這麼興奮幹什麼?”
    範也行沒有理會陳景的一針見血,猶自興奮著,抓了陳景的手,就跑:“我們去香榭裏大街,我請你喝咖啡。”20歲的青年,到底血氣方剛些,根本想不到自己現在靠父母養活,兀自讓青春奢侈著。陳景隻好隨著他跑,我26歲,也是青年啊!
    這天晚上,他們一起在香榭裏大道喝了咖啡,沿著塞納河散了步,並且遠遠地看到了羅浮宮的外景,還去一個酒吧喝了紅酒。這瓶紅酒產自波爾多,很貴,看到價錢陳景肉也疼了。
    “波爾多紅酒啊!我要嚐一嚐。”範也行說道,“波爾多居法國三大葡萄酒產區之首,年產葡萄酒8。5億瓶,其中40%用於出口,占法國葡萄酒出口總量的25%,法國的外貿盈餘有15%是波爾多葡萄酒帶來的。”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陳景很驚訝。
    “8。5是某個人的生日。”
    陳景一聽,這是自己的生日,不過陳景不敢自作多情地認為範也行指的是自己。
    “40%,25%,15%是一個等差數列。”範也行興高采烈地說。
    看著範也行者高興的樣子,陳景就付了白花花的銀子,換了這瓶酒。
    他們兩個人離開酒吧時,夜半兩點的鍾聲剛剛敲響,也許是紅酒的緣故,兩個人精神很好,還能調侃巴黎聖母院和鍾樓怪人,並且一路上清醒地交談了第二天的安排。回到旅館時,陳景和範也行各自倒在了床上,還繼續在喋喋不休。
    “景,巴黎真美,真不想明天就坐車回去。”
    “我也不想回去。誰讓你這個小鬼周一開完結業大會,周二就要回國了呢?”
    “景,周一我不去開會好不好?”
    “小鬼,善始善終,你知道嗎?”
    “你先去衝個澡,趕緊睡覺去。”
    “我不去。”範也行賴在床上不動。
    “你快點去。”
    “我不去。”
    “你洗了,我再去洗。”陳景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走到範也行床邊,去拉他。這一拉沒有把範也行拉起來,倒是把陳景拉到範也行身上了。
    陳景很不好意思,趕忙用手撐著想要站起,結果心裏一著急,沒把自己撐起來,反而又一次跌到範也行胸膛。臉刹時就紅了。其實陳景的臉早就因為紅酒的緣故紅了。
    “小行,我……”一句話沒有說完,範也行已經抱住了陳景,嘴也親上了陳景。陳景想要推開,卻敵不過範也行的力氣。範也行顯然是初次接吻,吻起來有點莽撞,卻具有一往無前的探索精神。陳景竟然是怎麼也逃脫不了他的糾纏,不久舌頭也就柔化了。
    年輕的身體充滿了不可知的欲望,欲望一出現萌芽,就像是要將身體炸裂開了,直接噴湧出來。
    第二天早上,陳景醒來了,全身又酸又疼,偷偷張開眼睛,一看,自己正窩在範也行的臂彎裏,範也行的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她,一隻手就橫隔在她的胸前。陳景的臉立即紅了。她不敢動,但是卻又很想解決眼前這很尷尬的境地。天,比自己小六歲的小鬼,我真混賬。陳景暗自罵了自己,腦袋也立即活動開來――呆會就說是“酒後亂性”、“一夜情”,這在國外很正常的。
    心裏定下了主意,陳景就想先起身,輕輕地撥開範也行的手。範也行的手沒有撥開,卻加重了力道。他也醒來了,臉也是一片的紅。
    “起床了。我們去羅浮宮。”陳景打破了沉默。
    “嗯。”範也行紅著臉坐了起來。
    兩個人梳洗完畢,把行李寄存好了以後,已經是十點了。他們在巴黎的時間不隻剩一個下午,所以一出旅館,就坐上了出租車,立即奔向羅浮宮。
    範也行先跳下車,等陳景下來,他的手立馬抓住了她的手。陳景縮回自己的手,範也行卻不讓,徑自抓著,買了票,參觀了羅浮宮。
    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對年輕的中國情侶。男孩臉上的表情充滿真摯的快樂,而且不時的說話逗逗女孩,女孩呢,則淺淺微笑。事實上,陳景的心卻充滿了矛盾,她罵“酒後亂性”罵了無數次。
    傍晚兩人出發回荷蘭,陳景一上車便閉上眼睛佯裝睡覺。範也行見她閉了眼睛,用手輕輕地把她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一雙手,摟住了陳景。回去的七個小時內,陳景隻能一路暗自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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