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
    也許是日有所思，難道是因為剛才想起他的緣故嗎？薩蓮月滿才一走出相府，居然就聽到了蒼臣的聲音。
    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一直刻意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開始作動翻轉……
    蒼臣暗暗用力咬了咬牙，努力克製著想要衝上前把這個令他心疼歉疚的女子擁在懷裏的念頭，吸了口氣，走到她麵前，行了禮。
    “大人可否方便說幾句話嗎？”
    對你而言，再次和我麵對麵的說話竟然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嗎？薩蓮月滿心中的怨意和憤怒漸漸占了上風，她側過頭，不再將目光停留在這個男人身上。
    “我還要進宮一趟，蒼大人有話改日再說吧。”
    “大人！”蒼臣叫住了她，可是胸腔卻一陣絞痛，“我隻是……想問問烏大人的情況，她還好嗎？”
    薩蓮月滿忽然輕輕一笑，“像烏大人這樣的女子，那些怯懦的男人，又怎麼比得上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至少她的心還活著。”
    蒼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所有的話卻都堵在了喉嚨裏。在薩蓮月滿的麵前，他是沒有麵目為自己辯解什麼的，隻要她生活的平安富足，就已經夠了。
    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僵硬，她心裏就有了一種快感，是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難道一切還可以原諒嗎？薩蓮月滿很想像一個市井潑婦一樣衝上去對這個折磨著自己心緒的男人拳打腳踢，可是她不會這麼做，因為她是薩蓮月滿，所以，她會選擇最優雅的轉身。
    抬腳踏上了座輦，車軲轆便在馬匹的牽引之下，開始轉動，帶動著這輛豪華的輦車朝著王宮的方向前行。
    王宮，靜瀾殿。
    這是西羅王宮內的偏殿之一，殿前的院落裏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平靜而無嘈雜。
    白雲深抬頭看了看天空，那宛若淡藍色的一卷絲綢之上，鑲著柔軟的白色花瓣，陽光灑在身上，溫暖的氣息卻好像怎麼也進不了心裏，看似平靜的坦然下，隱藏的是壓抑和焦慮。
    聽見有腳步聲，他轉過頭，看見顧西樓手裏端著一盤飯菜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顧大人，”在這樣的時候，見到一個自己較為熟悉的人，白雲深也不禁有些淡淡的興奮，“怎麼會是你？”
    顧西樓把飯菜放在石桌上，眉宇間透著歎息。
    “大祭司來宮裏覲見陛下了，”他說著，卻並沒有喜色，“可是陛下她，連大祭司也不給情麵，所以她也沒能見到你。好在我在守衛軍中還有些人脈，所以才幫她給你帶來了一樣東西。”
    說完，顧西樓便從身上拿出了那塊晶瑩通透的鴛鴦佩，遞到了白雲深的麵前。
    他怔了怔，那塊係著紅色絲線的玉佩就在眼前，似乎還染著烏瑟瑪溫熱的體溫，那是她的氣息……把玉佩帶給他，就是為了告訴自己，她一直和他同在。是的，他是明白的……
    伸出手剛要把它接過來，一聲高喊便從院外傳來。
    “陛下駕到！”
    顧西樓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側過身，將玉佩收在了內袖裏。
    可是這樣的動作，還是沒能逃過慕蘭凝那雙淩厲的眼睛。
    “本王不想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冰冷高傲的表情讓她看起來像是一朵被冰封的牡丹，目光淡淡流動，看的顧西樓有些心顫，“你剛才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沒什麼，”他低下頭，第一次對這樣的眼睛撒謊，“可能是陽光晃了陛下的眼睛，所以看錯了。”
    她沒有理會他的掩飾，那樣的神情，已經告訴了她真相，還有……
    她走到顧西樓麵前，忽然抓著他的手臂向內揚起，那一小截露出來的絲線便被她揪住，一把拉了出來！
    一塊鴛鴦佩。
    慕蘭凝琥珀色的眸子漸漸氤氳著一片冰冷的寒氣，顧西樓看見她蒼白的手在微微顫動。
    白雲深幾乎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正在起伏的戾氣，也不由得暗暗倒吸了口涼氣，“陛下既然是來找我的，就請先讓顧大人離開吧。”
    “你住嘴！”慕蘭凝大喝著，眼裏的憤恨逐漸在轉化成瘋狂，“你想讓他幫你們傳達些什麼？定情信物！”
    話音未落，那塊原本就晶瑩脆弱的玉佩，便被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瞬間崩離。
    “你幹什麼？”白雲深第一次在她的麵前顯露出了憤怒的情緒，他顧不得再看她一眼，便衝上前，一臉心疼地從地上拾撿著碎玉。
    “陛下！”顧西樓終於忍不住心裏的波動，“您這是何必呢？白公子和烏大人隻是兩情相悅而已，您就成全了他們吧。”
    “你現在，”她緩緩回過頭看向他，發紅的眼睛在宣告著她的傷痕已經形成，“是在教訓本王嗎？”
    “臣不敢，”顧西樓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是希望陛下可以給他們一條路走。”
    “你為什麼這麼熱心要幫他們？”慕蘭凝輕聲一笑，“就因為烏瑟瑪和你是同硯，所以你也背叛本王？還是……你以為我成全了他們，你就會有機會？”
    顧西樓驀地便怔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感情早已被她掌握在手裏，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做我的男人。”她冷冷地說完了這句話，顧西樓的心就已經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慕蘭凝揚起下頷，君王的盛氣與傲意便從她身上透了出來。“來人，顧西樓逆犯君主，膽敢不敬，自即日起，奪去內城軍統領稱號，貶為宮人。”
    聖諭從她口中說出的那一刻，顧西樓的呼吸，便凝固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又勉強站住，可是臉色，卻已經蒼白得像是死人了。
    降為宮人……
    就是說，他顧西樓會遭受宮刑，從此以內官的身份活在這世上？細密的汗珠，已然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白雲深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如此牽連到顧西樓的身上。
    “陛下，你不能這麼做！”他忽然覺得天空是一片黑暗，“與其折磨別人，倒不如殺了我更讓你痛快！”
    神情滯然的顧西樓被侍衛架著帶了出去，慕蘭凝冷冷一笑，轉過頭看著白雲深，傾國的容貌卻讓他感到膽寒。
    “本王倒要看看，你和烏瑟瑪，到底是誰先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