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淡淡的清風撩動著薩蓮月滿的腰帶不斷飄揚，然而卻無法舒展她微鎖的眉頭。
    在得知顧西樓遭受重刑的消息之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去顧府探望，於是匆匆地準備穿過聞香園，朝神苑外走去。
    沒想到卻在園子裏遇見了他。
    “大人。”不管有多麼不樂意，她仍得向他行禮。
    紫胥英左手端著一個嫣血玉碗，右手細長的手指不時地在碗中蘸著清水，灑向麵前的一叢錦蘭花。殷紅的玉碗，襯著他一身的淡藍色的長衫，顯得格外刺眼。
    “大祭司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兒啊？”
    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關心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現在竟然會對自己要去哪兒感興趣了？莫名的，薩蓮月滿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臣，打算去看個朋友。”
    “是顧大人？”他輕輕一笑，指尖上的水珠隨著手臂的擺動，落在了蘭花瓣上。
    他轉過頭看著她，掛著清澈笑意的臉上永遠是一副平靜的姿態。
    “我很想知道，大祭司打算在連累了多少人之後，才會老實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她暗暗握緊了拳頭，“月滿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他側過身把手中的玉碗遞給了隨侍的啞奴，腰間的玉玲瓏恰好被一陣風聲引動，發出了“嚶嚶”的鳴響。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是有些喜歡這個聲音的，總是覺得，像是夢裏的聲音，可是每次它出現時候的氣氛，都很不對勁。
    “要想管別人的閑事，”他清亮的眸子直視著她，“就要把別人和自己的命，都置之度外，什麼都在乎，你以為，你能做到幾全齊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你又能為顧西樓做什麼呢？”
    “那大人身為神官，”她氣急，頃刻便將尊卑之分拋在了腦後，“又為他們做了什麼？”
    “我不喜歡重複說過的話，”他笑著，“不過我不希望我的大祭司，老是給我招惹麻煩。既然你覺得痛苦，那就像個死人一樣活著就好了。”
    樹上一片零落的花瓣，擦著薩蓮月滿的鼻尖落在了地上，接著天上好像下起了花雨，紛紛落落的花瓣，擋住了她的視線，紫胥英站在那裏，清透秀逸的模樣像是一幅畫，可是，卻越發的讓她覺得寒冷……
    相府。
    祠堂的門再次被推開了，烏瑟瑪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父親走了進來。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看著臉色蒼白的她，烏克善不禁有些心痛，可是眉頭卻依然深鎖。
    難道是玉哥？烏瑟瑪抬眼看著他，心裏一下子被揪緊了。
    “顧大人，”烏克善轉過身，歎了口氣，“為了你和白雲深的事，被陛下下重刑了。”
    “西樓？”烏瑟瑪覺得身子有些發燙，“他怎麼了？”
    “陛下……”這樣的刑罰，始終是有些難以啟齒的，烏克善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奪去了他統領職銜，把他，貶為了宮人。”
    耳邊如同突然一聲驚雷。烏瑟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這不是玩笑……怎麼會這樣？她沒有想到，慕蘭凝的恨意，居然會摧毀另一個人的人生，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視如兄長的顧西樓……
    看見她眼眶泛紅，出神地看著地板，烏克善知道，自己這個倔強的女兒終於動搖了，隻是，卻是因為另一個人的慘劇才有了這樣的結果。他是了解這個孩子的，隻有親人和朋友的命，才足可以打動她的執念。
    “父親，”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想去看看他。”
    “馬車已經備好了，”烏克善吸了口氣，“我讓人送你過去。”
    王宮，靜瀾殿。
    白雲深靜靜地在書案前坐了大半天，隻是看著那塊被摔碎的鴛鴦佩，就已經痛的麻木了。
    慕蘭凝從殿外走了進來，目光剛一接觸到那塊玉佩，就惱怒地移開了。
    “你找本王來，該不會就是和你一起看著這塊玉佩發呆吧？”
    他忽然淡淡一笑，“請陛下來，是想說，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哼，”慕蘭凝的唇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怎麼，你不等你的瑟瑪了？始終還是在本王麵前認輸了。”
    “陛下應該知道，顧大人的事對她來說會有怎樣的影響，”白雲深平靜地說著，卻早已透著絕望，“我不想再因為一己的執念，讓她痛苦。一切在何處起源，就在何處結束吧。”
    “夠了！”慕蘭凝沉聲喝止道，“說吧，你選哪條路？”
    “在我麵前，就隻有一條路，”他抬起頭，看向她，“我會帶著墨童，離開西羅，從此絕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慕蘭凝心裏一陣絞痛，怒氣不自禁地再次騰升，“在你心裏，本王的感情，就那麼不屑一顧嗎？”
    “我離開之前，會寫一封信給她，請陛下不要阻攔，派人送去相府吧。”他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依然自顧自地講著。
    “還派人送信？”慕蘭凝冷冷一笑，“你是在戲弄我嗎？”
    “陛下也可以不這麼做，”他說，“那就現在殺了我吧，要我做這樣的決定，本來就生不如死。”
    “你以為本王不敢！”她的話才剛一衝出口，他就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悉隨尊便的樣子再次刺痛了她的心。
    她始終是下不了手的，而且，對於他和烏瑟瑪兩個人來說，生離才是最大的懲罰！是的，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好，”她咬咬牙，應允了他的要求，“本王答應你。”
    烏瑟瑪心急如焚地趕到顧府，卻被開門的家丁攔在了門外。
    “烏大人，老爺說他不見客……”
    “讓開！”烏瑟瑪說著，猛地推了他一把，便疾步走了進去。
    來到了顧西樓的房門外，她卻突然停住了先前急切的心情，手臂抬了抬，然而卻始終無法敲下去。
    “烏大人，”被推的家丁急急趕了上來，“請大人回去吧，我家老爺他，誰都不想見……”
    烏瑟瑪沒有應他，眼睛卻有些發紅。她來到了顧西樓的房間外麵，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算是道歉，也是無力的。
    “我錯了嗎？”她喃喃道，“是我錯了嗎？”她又抬高了聲音，“西樓，對不起，對不起……”
    顧西樓躺在床上，劇烈的疼痛仍舊在撕扯著他的心。瑟瑪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是那麼的痛苦和悲傷，可是……自己已經無力去回應了。
    淚水從眼角緩緩溢出。
    顧西樓，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