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鍾情怯(動情思) 第三十章 夢斷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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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寒微本來就是一頭短發,清麗脫俗,實在不屬凡品。眼下毫無防備地躺在床上,唇角帶笑,好夢正酣的樣子,越加惹人憐愛。更不用說那幾乎全裸的身子,睡夢中不安分地踢開了被子,春光乍泄,幾乎全袒露在了來人眼前。
傾城心中一蕩,幾步邁上前去,擋住了子夜看過來的目光。
子夜並不是沒有見過,實際上他昨天晚上就已經看完了每一個人,甚至連衣服都是他脫的。
傾城的狀況要好一點,他之所以身上還穿著褻衣,實在不是因為區別對待,而是因為昨晚被抓來的人裏,隻有他——當時是衣衫整齊的。
邵佳正在沐浴,壓根兒不用剝就赤條條的了。寒微和邵遠已經上了床,兩個人說著話也一陣廝磨,身上衣物好不到哪兒去,也給脫了個精光。唯有傾城,僅給他脫掉了外衣,裏衣還好好地罩在身上。
不過子夜倒是個心思單純的,麵對美色也能絲毫不起心,真是再世的柳下惠也得甘拜下風。
不過……
經驗告訴我們,這種禁欲係的孩子,爆發起來也是很恐怖的。
當然,傾城此刻是絲毫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扯上了危險人物……
現下子夜看他護著寒微,心裏隱隱約約也明白一點,有些酸澀,和難言的苦楚。
傾城咳了一聲:“他是不是該醒來了?怎麼還在睡?”
子夜點頭:“睡穴六個時辰就該自動解開了,他現在還在睡,估計是連日疲憊,自己不願醒來吧。”
傾城轉過身去,看著床上人楚楚動人的容顏,忍住心裏一波波的悸動,移步過去給他蓋上被子。
想起這張臉在說“喜歡你”的時候隱藏的微弱的期待表情,眼眸中閃爍流光,暗香悄然浮動。
傾城伸手向內,執起內側散落身旁的被子,給他蓋在身上,遮住外泄的春光。
眸光閃爍間突然見到頸上若隱若現的紅痕,微微翕張的紅唇似乎也有被人激情啃齧過的痕跡,手上不由一抖,指尖接觸到溫潤細膩的肌膚——那也是被人觸碰過的痕跡。
一股怒氣陡然從心間升起,傾城顧不得那許多,手指緊緊絞著雪白的被角,指節用力到發白,眼光死死逡巡在那些令自己不快的痕跡上,心情散落一地,不知如何拾撿。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可恨的卻是,這個罪魁禍首的輕風,吹過就算,絲毫不管遺落在後頭的是什麼。
明明說過了喜歡他,那麼真誠的表情,還有清顫的嗓音,他落荒而逃。
明明害他總是愧疚,心中藏著心事,連歉意都說不出口,不知如何自處。
明明教他悄然遺落了情意,不知不覺想要憐惜這個心思深沉的小海棠,重新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連見麵都存著猶疑和害怕。
他卻壓根沒有放在心上,仍然與邵遠紅燭高照,夜夜纏綿?
果真是多情總被無情惱。
叫他情何以堪?
怨懷無托。
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
信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
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
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
汀洲漸生杜若。
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
漫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
水驛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拚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身後人輕咳一聲,瞬間喚回傾城走遠的神智。
他埋頭看了一眼,自己緊緊抓著被角的樣子實在可笑,壓在寒微的身上,對方臉也有些紅起來。
他移開手,淡然地把被子拉上去,遮住那些礙眼的痕跡。
回過頭瞥了杵在那裏的子夜一眼,淡淡道:“去看看邵遠吧。”
子夜雖然不明白誰是邵遠,卻知道他說的是誰,正想過來拉他的手,床上的人突然輕哼一聲,睜開了眼。
傾城頭也不回,站在那裏,仿如被施了定身術。
寒微坐起身來,被子滑下去,露出白皙美好的胸膛。
寒微再是大膽輕佻,此刻也不禁臉上一紅,一來是因為邵遠昨晚留下了痕跡,二來是因為這房間裏……有兩個陌生人。
之所以是兩個陌生人,那是有原因的。
傾城穿著女裝,又背對著他,看不見相貌。
長裙委地,凝脂肌膚。
寒微一時間真是認不出來。
他連忙把被子拉起來,看向背對他而立的傾城,心中暗自奇怪。
他倒沒有太多疑慮,很快就轉向立在一邊好奇地看著他的子夜,開口詢問:“我的衣服呢?”
以子夜那點小得可憐的閱曆,不可能知道寒微頸上的紅痕代表了什麼,卻不是不能領悟那種慵懶豔麗的風情。
所以他當下很是呆滯,完全當機狀態,對眼前的美景,還不太能轉化為真實的反應。
他一聽,就伸手指了指床尾,眼神繼續跟著寒微打轉。
寒微往裏一翻,身子坐起來大半,一片雪白的裸背全部暴露在人前,優美的背脊線條流暢地劃過裸露的肌膚,向下延伸,隱沒進被子裏一片若隱若現的陰影,惹人遐思。
子夜還並不能分辨這種感覺,喉結滾動兩下,以驚人的意誌力,很堅毅地——捂住了眼睛。
寒微拿起那件衣服,一看之下,黑線滿頭。
他愣了半晌,轉回頭來,機械地問:“這東西是給我穿的?”
子夜已經捂住了眼睛,又睜開來,看寒微一臉隱忍難耐的表情舉著那件衣服,一時感覺如蒙大赦,連連點頭。
他本來就不是好色之徒,看了美人裸體也不覺得什麼。
可這世上,真正能迷惑人的,往往不是麵相,而是風采。
如果一個美人用這種表情麵對你,紈絝子弟可能會覺得美人不管什麼表情都不能減損其美麗半分,當然,這種情況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是你心愛之人,隻是到了子夜這裏,兩樣都和他不沾邊,他可以被寒微的風情迷惑,卻斷斷不會因為麵相而沉迷。
所以他很是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
寒微看他捂著眼睛,想笑又笑不出來,原因麼,自然是手裏那件衣服。
子夜再一點頭,他立刻發飆,瞪大了眼睛,坐直身體,逼問道:“這是女裝,我是男人,你沒有長眼睛麼?”
子夜怯怯地看了傾城一眼,後者低著頭眼角抽搐,於是他又回過頭來,理直氣壯地道:“他也是男人,他都穿了,你怎麼不能穿?”
寒微不屑地瞥過去一眼:“他愛穿是他的事,說不定他長得像女人或者心理像女人,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傾城握緊雙拳,氣的發抖。
時隔一天,同樣的話,真是氣死他了。
寒微奇怪地看一眼他顫動的身體,連裙擺都微微抖動了,出言取笑:“這位壯士,不要氣了,生氣可是養顏之大忌。”
子夜聽到那一聲“壯士”,很不負眾望地噴了。
傾城生氣地看他一眼,還是埋著頭不肯說話。
寒微倒是奇了,真難得,居然有這麼強悍的人。
他看了一會兒,正想再說兩句,突然覺得,這個背影,這個感覺,怎麼那麼無端的熟悉呢?
“你是誰?”
傾城咬牙切齒地轉過來,盯著他不發一言。
傾城這個氣,其實不光是因為被取笑了,還有別的原因在裏頭,添了幾分無奈,幾分委屈。
寒微卻不會知道,他隻是愣了一下,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傾城的美麗,沒想到今日的他卻又散發出完全不同的風情,讓人迷醉。
剪裁合身的小襖裙,腰身處收緊了,用絲絛纏了一層又一層,在側腰處挽了個蝴蝶的樣式,襯出流暢柔美的腰線,楚衣纖腰,不盈一握。肩上繪著細細的龍紋,銀線翻滾,一直延伸到胸前。腦後梳起的頭發斜插一根玉簪,瑩潤生光,襯得頸下肌膚瑩白若雪。
寒微一時看著,有些癡了。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
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紅顏禍水,縱使傾國無悔。
作者的話:
嗯……是張愛玲的《茉莉香片》啦……
裏麵的言子夜和馮碧落是一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