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鍾情怯(動情思) 第二十四章 風回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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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占春。
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傾城正自陶醉,一陣清風吹過,驀然形勢陡變。
原本捏在手心裏的小花驀地綻開,暗香盈袖,傾城暗道不好,連忙閉氣。
他沒有防備,再快也快不過氣味的流竄,一時中招。
他晃蕩了一下,感覺身子一輕,摔在一個懷抱裏。
臨昏去前,見著了一雙藍眼睛,幽藍幽藍的,在夜色裏泛著冷光,閃爍如星,分外動人。使了最後一點氣力,捉住了一片白色衣角,牢牢攥在手心,隨後放心地……昏睡去了。
最後一刻想了想,難道真的一語成讖,遇上了黑店?
另一邊,廂房裏。
邵佳吩咐小二打了水來,準備沐浴過後就睡覺。
他挽起了一頭長發,把折扇收起放在床上枕頭下。床帳是青花的,被金絲鉤著,夜風微微一吹,就蕩漾起碧藍的波紋。
把白衣白褲都脫在外麵,掛上屏風,進了內室。
竹色翠鬱青蔥,竹節層層斷開,筆勁蒼勁有力,畫出的翠綠竹葉仿佛隨風搖動,灑下一片片綠色的光斑,帶來一絲涼風送爽。屏風是極好的絲綢撐起來的,這種絲邵佳也認得,是他大哥名下的產業盈嬅坊。
他褪了小衣,露出光潔如玉的肌膚。明顯還是少年的身體,處處透露著未經人事的青澀,肩胛骨凸出來,露出深深的肩窩。並非練武之人,沒有什麼肌肉,隻是少年人柔弱的皮膚。
他抬起一條長腿,跨進了浴桶。水裏蒸騰著熱氣,繚繞著熏上來,把人撩了個睡意十足。肩膀和小腹都在水霧裏掩著,不分明了,以下的全浸入水裏,熱騰騰的乳白,遮了個嚴實。
邵佳仰倒在浴桶邊上,發絲被水汽蒸得微濕了,貼在白玉似的肌膚上,越發襯得少年顏如玉了。他有些昏昏欲睡,頭枕著浴桶邊緣,心裏模模糊糊要有什麼噴湧而出,卻連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麼。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多情。
隻是……時候未到啊,時候未到。
邵佳畢竟還小,涉世未深。他不像傾城,遭遇過眾叛親離之痛;他不像邵遠,嚐盡了寂寞滋味;他不像寒微,從來都是孑然一身。他沒有什麼悲慘的身世,沒有遭遇過不幸的變故,更沒有接受過指點的眼光。
他還是年輕的,至少此刻是,現在是。
他從小就是眾人手心裏的寶,被捧慣了的天之驕子,他不接觸權利,不接觸物質,也沒有驚人而不詳的美貌,隻是在風花雪月裏打滾,和一些文人墨客,才子騷人講些吟風弄月的詩情畫意,接受一些沒有價值的吹捧。到如今,仍然是一張白紙,等人描繪。
這樣的他,無疑是無比幸運的。
傾城羨慕他天真,邵遠羨慕他健康,寒微羨慕他無拘無束。
隻有他自己毫無所知,絲毫沒有自覺地接受眾人的寵溺和保護,還當作理所當然。
這真是他的幸運。
當然,他也有煩惱。
不過,他的煩惱,大抵是屬於“為賦新詩強說愁”的這個範疇裏麵了,和其他人比起來,倒真算不得什麼委屈。
頭一樁,就是失戀這回事。
暗戀了十幾年的人一回頭跟著哥哥跑了,是誰都會鬱悶。
當然,寒微並沒有真的跟著邵遠跑了,要說他其實還處於單身狀態。
而且心裏有人。
可是邵佳不知曉這一回事,鬱悶到天上去了。
不過,估計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不管那個人是誰,一樣痛徹心扉。
何況,仔細想想傾城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明顯比邵遠有競爭力多了。喜歡他……也許還真不如喜歡邵遠。
就算他不這麼想,寒微肯定這樣想。
邵佳雖然鬱悶,心裏到底明白。
他這個“喜歡”的分量,比起邵遠,那是差得遠了。
他和寒微的感情不深,真的喜歡上,也就是小孩子情竇初開時看見的那個第一眼“印隨”情結,雖然種在心頭,畢竟根紮得不深,即使拉扯會痛,撕心裂肺,也還能連根拔起。
邵遠可是栽得慘,從小時候一骨碌摔進去,越陷越深,爬了這麼多年,還在井底掙紮,是沒有希望爬起來了。那情根種的,隻能叫一個盤根錯節,牢牢占據了根據地,有朝一日拔出來……那是要命的。
想是這樣想,心裏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但是任你再講理的人,遇到情字,也就是一個自私。哪怕別人再好,情敵再強悍,也不可能心甘情願拱手讓人。
——畢竟,拔那一下,是會痛徹心扉的。
邵佳想著,神智漸漸迷蒙起來,眼裏泛起一層水汽,氤氳著,襯著他大少爺的嬌貴之氣,頗顯出幾分嫵媚來。那種嫵媚不同於傾城的瘙癢入骨,而是帶著少年的青澀和羞怯的,悄悄撓一下,微微的癢,直透進心裏去,雖然不強烈,卻叫人好生難受,直想伸手去抓一抓。
門外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冰藍色眸子在對準了屋內人的片刻,倏然顫動。
牢牢的盯住了,轉回頭來,破窗而入。
懷裏一襲長衫委地,來人伸出空閑的一隻手,隔空一點,邵佳腦袋一歪,磕在浴桶邊緣上,睡過去了。
可惜,他既沒有看見一雙冰藍色的動人眼眸,也沒有機會伸手去抓點信物在手中,甚至連最後一秒,腦子裏也是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想到。
所以說,邵佳真的是一個幸運的人,常常的——令人發指。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成雙。
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邊廂傾城和邵佳都被藍眸神秘人給“綁架”了,難道邵遠和寒微就能幸免?
當然不能,何況,這藍眸人連擄兩個人,目的昭然若揭,就是——美人。
說到美人,可決不能少了寒微,那真是老天都不信,死人也要撲起來和你掐架。
更何況,那人連邵佳都擄走了,那麼邵遠一定也有份兒。
為什麼?
因為邵遠比他這個弟弟,容貌妍麗,姿容出色。
所以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邵佳那邊水還沒涼,這邊兩隻小鴛鴦就被提出了床。
本來,兩個人正親親熱熱地在被窩裏談話,就在傾城在迷宮裏轉圈的時候。
寒微脫得全身隻剩下褻衣,又給邵遠寬了衣,把他扶進被窩裏,真正是無微不至,小媳婦兒似的,舍不得對方一點點傷筋動骨。這才一次風寒,就把他這樣著緊了,成天趕著上臉。
邵遠倒是高興了,那笑容掛得,人人看了都想抽他,尤其是邵佳,逮著那欠扁的笑意就氣憤,怎麼瞅怎麼不順眼。
他也不可能順眼不是?
寒微是一點兒不在乎,表白跟喝水似的,喝下肚就排泄了,哪還管你被喝的在裏麵九曲回腸,受盡煎熬?倒不是他無心,實在是本來就沒存個希望,告不告白,在他看來,也就是一層紙,捅不捅破,那是一回事。他不是聖人,被拒絕了肯定沒有好心情,何況那人還旋身就走,一點兒不肯消受美人恩,見了美人含羞帶怯,多少人夢寐以求,他卻不知珍惜。不過,寒微是被邵遠纏得淡了,一來他心裏邵遠的位置絕對是比天高,二來他的心思確實不在這談情說愛上頭。不得不說,傾城這個氣悶憋得真委屈,邵遠這個示好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偏偏旋風中心的那個人以不變應萬變,外界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權當沒聽見,照舊我行我素,隻留著一堆惹下的風流帳讓別人去頭疼。
美人就是有這種本事,一口氣,吹皺了一池春水,別人在那邊心旌搖蕩,他這邊隻自顧自過活,招蜂引蝶尤不自知。
絕世美人,尤其如此。
指不定哪天,一個沒見麵也不知姓甚名誰,說白了就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就找上門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仰慕已久”,這邊小美人咬著指甲蓋,神情天真如同湛湛晴天,長睫微顫如同弱不勝衣,麵露委屈如同閨中少女,怯怯問出一句:我不認識你呀?!
那驚異之情,恐懼之色,旁人一看,如此弱小無依我見猶憐,衣衫一甩,豪情萬丈,上前一揚眉,一抬手,一揮劍,來人立刻成了無惡不作的采花賊,隻能倒在地上唱太委屈了。
這邊人剛剛經受失戀之痛,不對,是未戀先失之痛,立刻又被橫掃在地,受身體發膚之痛。再看來人,已經一副英雄氣概把化成一灘春水的小美人護在懷裏,麵上柔情蜜意,隻差上下其手,頓時一口氣上不來,竟無語凝噎。心裏那個悔恨,非筆墨可以形容。
咳咳……這不是我胡扯,實在是我們的寒微小美人,就有此劣跡。
那是一年冬末,天還凍著,觸目所及一片炫目的銀白。寒微裹了件紫紅的狐裘坐在院子裏,一手托腮,一手抱膝,舉頭望天,睫毛上沾了雪白的晶瑩,一眨一眨,竟似翩躚的蝶翅了。
他腳下蹬著小靴子,雪白的,在雪地裏,也看不那麼分明了。一件裘襖從頭裹到腳,衣襟扣攏,袖口領口紮得死緊,愣是沒露出一點引人遐想的肌膚。雪白的小手支出來,指甲仿佛是透明的,剪得圓潤整齊,修長纖細的指尖就像初春裏剛剛長出來的小春筍,顏色鮮嫩,嬌豔欲滴,直誘得人去咬上一口常常那鮮妍的滋味,不知是何等銷魂了。
紫紅的帽子裏探出一張小臉,嫩生生的,凍得比平日白些,又被冷風吹得微微泛紅。
兩相映襯下,麗色無雙。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
這種時候,就該美人獨坐,平添一道風景。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那麼倒黴,興衝衝地就過去搭訕了。
上來就是一段淫詞麗曲,直把寒微聽得牙都酸掉了。
還偏偏要擺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來,兩頰嬌紅,色若桃花。
那怯生生的一眼,誰能抵得住?
然後……自然就不知被什麼東西撂倒了,半天爬不起來。
邵遠哥哥風神俊秀,暗器絕佳,豈能任這等宵小猖狂?
那時還是在西域呢,塞外一片雪茫茫,真當得上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那也是往事了。
已經遠離了啊。
——即使不舍,也終究是在遠離。
作者的話:
上一章說錯,我今天更了三章……童稚們不鼓個掌麼?
啪啪啪……
恩……我是勤勞的小蜜蜂……飛在花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