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天涯絕雪煙(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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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當絕,石鏤斷,劫未滿。』
    魂魄死盡之前,其實我又見到了孟婆。那日的夜間,我睡得迷糊不清醒,遇得這似曾相識的女子時竟是呆然囈語,『孟婆,孟婆,何事需奈何,癡心淨叵羅,望斷回腸倒也逍遙快活。省得一碗濁湯洗塵埃,豈不快哉!』
    那孟婆美目圓瞪,所言之語卻是十成十的老道,『好你個黃口小兒!竟如此出言不遜,還嫌罪孽不夠深重焉?』
    我微一咋舌,倒也清醒了一半,偷眼瞅瞅那孟婆,心道這老婆子還是那般不與人親近。繼而我瞪大雙目,幾乎要將眼角撐裂,心髒劇烈狂跳起來,詞語幾乎不能結集陳語。『你…你你你……』
    她頗不爽地斜睨我,『你個甚麼!此前千般叮嚀萬般囑咐你之事,要你盡管‘此去莫回’了罷,此番你還真合吾意把事情顛弄了個亂七八糟!適逢今日我倒要看你還有何路可尋?!』
    『…不是夢……』我失神低語。
    她露出陰狠的神情似乎很想將我捏扁搓圓了瞎掰使喚,卻出人意料的並未多語,興許也因為深知此舉無益便任由了我瘋狂去。
    我狂喜狂笑,『不是夢,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哈哈……不是夢!櫳致!豫讓!聽到沒有?!不是夢!』
    孟婆的耐性似乎已被消磨幹淨。她索性賞我一記爆栗打斷我的胡言亂語,複而回歸了那副冷淡神色,『如今你僅餘陽數些許,惟有呆在現世裏終了殘生罷。‘雪煙歌’裏,雖未緣滿,然已歸塵土了無他法,怕是不能回去了。好在你於現世之中心結已了有望圓滿終生……』
    『回不去了……?!』我微作滯愣,思考能力似乎有所退化。回不去了?!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既然非夢,為何不能……我如同被上了發條的木偶一般無心無魄地反複著一句話,『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我要回去,讓我回去……』
    孟婆麵色一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墜樓之後可有悔不該?拿叵羅斷腸散謀於藍弄塵之時可又有悔不該?』
    我苦笑。豈止是悔不該當初?!我心中之苦,又與何人說?!
    孟婆還在那絮絮叨叨著,大意為蒼天憐我幼時孤苦因而給我機會甚多,此時若還不知足未免太不知好歹。我幾欲對她跪下央求,然她那陰冷的目光告訴我那必是無意之舉。
    仰天長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蒼天意指慈悲為懷送我往至異界,卻也不阻我萬縷情絲牽係於虛無之事。然兩境相隔,情亦難斷。今朝醉也,明朝去也,寧些奈奈。
    忽聞孟婆一聲長笑,驚得我暫將一切憂愁感傷皆拋諸腦後。她笑的暢意,水紅色羅衫亦隨著她的動作臨風顫抖。我雖不解,卻也心知她這其中並無嘲諷之意。
    待笑罷,她挪動纖纖玉足向移近了些許。她愈發森然攝魄的笑容令我驚懼得隨之後退了幾步,即換來她輕蔑涼薄的笑。
    她冷道,『你若肯有所犧牲,也不是全無他法。』
    聞言我又是激動又是驚喜,遂急道,『我願意!』
    她一個果決的手勢製止了我,道,『你莫急,這犧牲……可非輕易能夠承受起。這煎熬,百雪峰之行也未能及其十一!』
    『百雪峰……』我的心神即刻遊思到那峰頂的一片絢爛之景,那勾魂攝魄承載了一生一世的悲傷與愛戀的百雪,凝結作這世間最為壯麗的奇觀---卻是那般短暫地萍漾過視線裏,事後也尋不到了記憶,尋不到愛戀之所係!怎生的煎熬……居然還能有更甚者?
    她冷笑,『怎麼,猶豫了?』
    我緊含住下唇,『沒有!百雪峰之煉獄豈能白過?再來一遭又何妨!』
    她露出輕薄的笑意仿若在嘲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她的聲音極為婉轉動聽,語氣卻是更冷了幾分。『靈魂可以永生永世存活,每一輪回都有不同的愛戀一一銘刻。你可願僅為此一世的情緣永遠舍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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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睜大了眼睛,相信其中已寫滿震驚。我不懂,真的不懂。永世愛戀,竟多煩憂?一世傾心,夫複何求!
    她卻不肯給我消化的機會繼續言道,『雪煙歌本是你所創之世,蒼天肯容你妄為一次,豈可忍你妄為第二回?!尚且,雪煙歌之中所有人物盡是無心無魄,隻是遵照自己的軌道行事,僅你一人擁有靈魂未免於理不合。因而,你惟有魂死才可償今生所願。---當然,魂飛魄散,你必無來生。』
    我懂她的意思。魂魄若能留存,生生世世都有機會尋得鏤刻進靈魂記憶的真愛,若魂死於此,我不僅失去了過去,也將失去未來。
    我顫抖起來,怎生也料想不到原來世間竟存有如此殘酷之事,莫大的恐慌占據了我擾亂了我的心,連靈魂也似乎因著自己的危亡而戰栗。
    孟婆亦將她的冷酷發揮到了極致,一字一頓,字如珠璣,『你且莫忘了,在那裏,你可未必能記起藍弄塵!』
    身形一軟,我伏倒在地。這於我,無疑更是一記重擊!我幾近崩潰,心髒的抽痛傳達到四肢,又逐漸麻木……
    不錯,是了,在那裏藍弄塵選擇的楊慕荻,而我……徹底不記得了他甚至於趙蕈麟……正猶如,兩道異麵直線的不平行不能相交,簡直就是…毫無關係……
    孟婆放聲笑了,笑得既是滿足又是無情,『如何?總該放棄了罷?斟酌之下,這犧牲確也不值得了罷!』
    不錯,不值得,確知不值得……
    可如今,藍弄塵已成為我一生之中揮散不去的夢魘,也更是,我的靈魂上永生不能磨滅的烙印啊……我當,何去,何從……
    闔上眼,那藍衣人就在跟前了,一聲聲呼喚的,卻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哪一個都不是。
    霎時,心如刀割。
    『……我願意。』
    我願意。
    『…什麼?』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難以置信。
    『我願意!你方才所揭的傷口,我還會痛……所以,我有必要為此一搏!』
    她默然,久久地看我,仿佛從來都不識得我。
    我撐起無力的四肢,起身走近她,與她四目相對,在她清冷的瞳孔中,我看見一雙屬於我自己的決然的雙眸。
    我已然冷靜下來,輕聲淡道,『我需要時間與朋友們道別,擇他日,將我的魂魄隨意拿去衝刷你盛濁湯的玉瓶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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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踏入雪煙歌的世界裏,日已近黃昏,金紅色的昀光鍍滿了我的紅發,紅衣,紅馬,渲開無比耀目的光圈。
    風寒沒能弄壞我,鬼門關外走過一遭,還見到了如今已是朋友的朋友。
    身體已不若從前那般綿軟無力,我竟能感覺到,自己可以活上很久……然,心頭總懸有些許零碎的鏤空之感,惶惶無措間需要尋求依托。然而那是可以用一生來忙活的事,我並不著急。
    夕陽隱沒在綿延的山巒之間,那剛直的山的輪廓似乎在描繪一個亙古綿長的傳說,那感覺…溫馨得很。
    路人告訴我那座最高的單獨聳立的山峰名為百雪峰。此峰千奇,切莫隨意靠攏。百雪峰…好喜歡的名字……每次念叨起這三個字,都仿若有融融的暖意自心底絲絲滑過……
    我策馬繼續前行,不顧阻攔的。
    被一道藍影阻住了前路,猛一拉扯韁繩,馬兒高揚起前蹄一陣嘶鳴。諸多怨意彙集起來急欲發泄,我抬眼瞟向那佇立於我的馬前的男子。錦衣藍衫,翠色長蕭,紫紅穗兒……似乎缺少了點什麼,是什麼呢……我歪著腦袋冥思苦想。
    那張臉背著光而模糊不清,隻有唇彎作特別的弧度微微輕啟。他的聲音如水,薄薄傾瀉,塵質中仿佛有細小的顆粒紛紛揚揚,暖風被他兜進袖裏,頗有“瀟灑弄塵間”之感。
    他說,『淘氣了許久,朱鸞血玨該還與我了罷?還有,呐,何時回家。』
    這人在說什麼?!聽不懂,卻吵得我腦中轟鳴一片……
    順著他的手勢所指,我俯首看向自己的腰間,一枚朱雀形狀的薄薄血玨束於玉帶上,安分地依偎著緋色長衫,玉的紋理與衣上的繡紋相互輝映!
    刹那間,我淚湧如注,莫明。
    (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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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說幾句廢話==+``````
    這文文不長,寫時也權當練筆了。
    整篇文下來,某好象已經被徹底當作後媽了--b。
    接下來還有三篇番外,
    主要意在交代清楚一些以白寞仰(即,柳澀鬱)的角度無法交代清楚的事情,
    分別是以楊慕荻、趙蕈麟、藍弄塵為主角,
    也是以時間順序來交代之前、之中、之後的事情。
    所以莫問某柳澀鬱的記憶到底怎麼辦,番外裏麵會告訴大家答案的^^。
    謝謝大家的支持,敬請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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