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 One 第二十四章 天亮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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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夜了吧,或許已是天亮?雲晞苒蜷縮在牆角,眼睛睜得大大的卻看不清周圍。黑色如同死亡的氣息將他的空間越擠越小。男人已經無暇顧及了,耳邊是痕楓離開時最後的話語,如同魔音一般久久不能離去。
男人第一次慶幸自己未來的及將那些所謂的“真相”說出來,否則不堪與恥辱糾纏的便不止他一人。活了這麼久,雲晞苒第一次憎恨起那些他曾經引以為豪的身份、血統;第一次覺得自己未坦白愛語是多麼正確的選擇。心裏的空虛如同這黑色一般無限次放大,曾經希望的嫩芽被自己無情的折斷,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將來的一切都如痕楓所言——伴隨著黑暗直至盡頭。
房子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安靜,安靜,安靜……男人環抱著腿希望保留身上唯一僅剩的溫度。痕楓是仁慈的,起碼雲晞苒現在是這樣覺得,被接近的雙手,雙腳可以任意活動,屋內的障礙被減少到最小。門和窗,男人並沒有靠近,他已經不關心他們是否結實了,厚重的窗簾似乎可以拉動,男人沒有嚐試,心底有個卑微的聲音告訴他,不要,僅此而已。
……
……
今天應該是痕楓離開的第三天,屋內可以食用的東西所剩無幾,痕楓曾經交代過如果安汝他們在五天內找到他,他便相安無事,反之,迎接他的隻是死亡。痕楓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激動,雲晞苒卻不為所動,他不在乎安汝他們是否能找到他,更具體的是他根本不想被他找到,也不知道即便被發現之後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語言,來麵對那個他愛入骨髓的男人。
眼淚如決堤的洪水,這是這麼多天來,雲晞苒第一次哭,卻找不到哭的原因。隻是發泄,發泄心中所有的不滿、悔恨,以及他對現實的無助。
……
……
已經是第四天了,食物同昨天所剩的一樣。今天的雲晞苒顯然比之前要好,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心裏幹幹淨淨的如同空了一天的腸胃,少了汙穢。
雲晞苒之前想過自己瘋掉時的樣子,歇斯底裏或是怎樣。隻是眼前的狀況比所有的假設都好得多。起碼他知道他要瘋了,不是因痕楓,也不是現實,隻是他想要這樣。
許多年之前,雲晞苒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的母親時,便被恐慌包圍。他甚至曾想過是不是哪一天自己會與母親一樣,眼神空洞,頭發淩亂,語無倫次。如果真會那樣,那他情願死。不久之後醫院傳來了他母親死亡的訊息。那是在雲晞苒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電話裏看護的聲音很平靜,所以他為感覺太多悲傷。
生日的那天,雲晞苒是在醫院度過的,太平間冰冷的氣息仿佛能平複心緒一般。女人那天化了淡淡的妝,頭發被高高的挽起,亞光的珠釵是女人生前最愛的飾物之一。雲晞苒清楚的記得自己的母親抱著他,給他講關於珠釵的故事,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忘記了那是怎樣的故事。
女人的唇部依然沒有血色,雲晞苒並沒找人來為女人補妝,他記得女人生前最不喜那種粘膩的東西。雲晞苒伸手握住女人冰涼的指尖,給她唱那首蝶戀花:花兒花兒為誰開,一年春去春又來,花兒說它為一個人等待,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花園裏小路上獨徘徊……
雲晞苒離開時,老看護看他的眼神有些猶豫,雲晞苒沒有問,擦肩而過的時候回敬一個淡淡的笑,笑得那麼純淨,如同小時候初嚐糖滋味的孩童。
女人的葬禮很簡單,簡單到沒什麼人知道,雲晞苒在墓前坐了很久,不停的抽煙,一根根交替。直到老看護遞給他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雲晞苒看著老人落寞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哭。那天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流下淚水。
細而密集的雨水模糊了視線,混合了淚水,沒有人清楚,那個長相俊美的男人是什麼時候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隻是冰冷的墓碑未著半字引得人們懷疑。
雲晞苒小心的翻看筆記本,嘴角的笑卻越發明顯。終於明白醫生護士閑聊時說起的那句,女人到底瘋沒瘋是什麼意思。
男人不愛他的母親,自他懂事以後便不會纏著女人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家裏的長輩常說女人是罪人,是家族的恥辱,雲晞苒不懂,也懶得去問,隻是身體裏流淌著女人一半的血讓他覺得羞辱。但是慶幸的是,男孩長的不像女人,一點都不像。
雲晞苒小心翼翼的合起筆記本,放在鐵質的盒子裏,埋在床邊那棵百年的古樹下。泛著冷光的金屬盒子同他的心一起被塵封了起來。
安靜如初,黑暗依舊籠罩身旁。男人輕攏散落於胸前的長發,微闔上眼,靜靜等待死亡的召喚。
隻是,現實永遠不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樣的進行。刺目的光亮伴著重擊下的木門擾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雲晞苒小心抬頭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感受被擁入懷中的溫暖,傾聽男人溫柔的話語。
“晞苒,對不起我來晚了。”
“嗯。”
“不睡了,天亮了。”
“晚安。”
僅僅三個字,這是安汝最後聽到的三個字。男人在他懷裏安心的睡去,無論他怎樣叫喊都無濟於事。男人像是勞累多年的機器沉沉的睡著,享受僅剩的一點點安靜。
清晨的陽光並不刺目,暖暖的風吹起男人淩亂的長發。安汝有些慌亂的擁著男人上車,一遍遍的親吻男人冰涼的唇,卻未得半點回應。
天亮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對麼?該過去的總會過去是麼?
無聲的詢問在一片哄亂中未得到半點回應。眼角僅剩的一滴淚輕輕的劃過臉頰隱入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