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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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約見在經常一起吃飯的小飯館裏,就在燕子湖邊上,喚作湖畔苑,雖裝修簡陋,但臨窗一坐,湖景全收眼底,水光在天花板上瀲灩,多多很是喜愛。但這天兩人都沒這份心思,點完了菜,也點了啤酒,都一句話也沒說。寧明遠坐在那裏,雙手擱在前麵,一會兒手指絞在一起,一會兒又攤開手掌,似乎在認真地看手相。多多隻是低頭喝著水,一口接一口,她的病沒有全好,不時地咳嗽一聲,算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音了。隻有思緒像兩團烏雲,飄來飄去,但並沒有碰撞。
“我……”兩人忽然同時抬頭說話。
“你先說。”
“你先說。”
寧明遠先說了:“多多,你肯定很奇怪,為什麼這段時間我變化這麼多……嗯……其實我……唉,我……”支支吾吾,像鬼鬼祟祟的賊,忽然正視著多多,目光堅毅,下了決心似的,飛快地說:“唉,明說了吧。多多,我們分手吧。”
“分手?”多多慢慢咀嚼著,腦子裏一陣混亂,似乎以前從未見過這兩個字,一點都不知道它們背後深藏的含義。
“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我想長痛不如短痛。畢竟,我們認識才不過三個多月。”
“嗯,三個多月……”
“我愛上了別人。”
“哦,別人……”
多多不斷重複寧明遠的話,覺得每個詞都好陌生,好陌生,包括了眼前坐著的人,麵容一片模糊,像被浸濕了的信紙上的筆跡,隻有聲音在飛舞,嚶嚶嗡嗡,是一群蜜蜂在飛,又有一群金龜子,都拍著金色的翅子,卻又隔了層玻璃,乒裏乓啷撞在上麵,是全然與自己無關的。
他是誰?怎麼和自己說這些話?她皺了皺眉頭。
寧明遠接著說:“春節期間,我認識了一個女孩,不,以前也一直認識,最近交往多了一些。她很能幹,對我……嗯……很好,還讓我和她爸爸一起吃了飯。不瞞你說,她爸爸是省裏的組織部長,說欣賞我,以後或許能讓我出國,去哈佛啊劍橋啊之類的名校鍍鍍金,回來後可以放到省政府裏去做事情。我們談得很投機,我覺得前途一片明朗,是啊,我是需要出去見見世麵的,尤其是學政治。……多多,你在聽嗎?”
多多機械地點頭,但其實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寧明遠給自己倒了杯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一抹嘴,接著說:
“你肯定認為我很功利,是不是?可是我不像你,出身那麼好,還沒工作呢,就有自己的公司了。可我不行,什麼都得靠自己來。嗬嗬……靠自己,談何容易啊。這世道,什麼不得靠關係?更何況,我要踏入政界,要有一番作為,沒關係行嗎?不錯,我有抱負,也深信自己有那個能力。可是我怎麼才能有這個機會呢?就怕是出身貧寒,隻能一輩子懷才不遇,報國無門啊。”
他說到了傷心處,抹了一把眼淚,酒量並不好,才空肚喝了一杯,酒勁開始有些上頭,但他又一口飲盡了一杯。啤酒的白沫在杯壁上緩緩往下流。
“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哪……不過,哈哈哈,不過現在好了,她出現了,她能幫我,給我施展才華的機會。我一定會幹出一番事業,推行生態主義,讓天下百姓過得更好,我要永載史冊,像聖雄甘地那樣。多多,你說好不好?我知道,多多……我傷害了你,我對不起你,我太自私了——不!這不是自私,這是舍棄私情,為了天下蒼生!是舍小家,為大家!就為了這個,我需要她。不,我愛她!……我需要愛她,我必須愛她……嗚嗚……必須愛……”
他一手拿著酒杯,垂下頭去,趴在桌子上,哭了個涕泗交流,聲音之大,讓四周吃飯的無不側目,議論紛紛,都在想,這兩人估計在鬧分手吧。瞧這樣子,估計是女的把男的甩了。看見沒有,男的哭成那樣,女的卻無動於衷呢。你還別說,這女的長得夠漂亮的。於是搖頭歎息了一陣,唉,漂亮女人不好伺候啊。
多多忽然清醒起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看他激動得近乎瘋魔的情緒,再不是她心愛的儒雅安閑的寧明遠,而是一個被政治洗劫了頭腦的可憐蟲。
她喃喃地說:“你不是說過,要先做學問再從政的嗎?而且,你還說過,目前科技部部長、衛生部部長,都是從學者隊伍中提拔上來的。這是個大趨勢啊,你怎麼又變卦了?”
寧明遠低著頭說話,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地方,像初夏裏的悶雷,呼嚕嚕碾過來,震動著多多的耳膜,卻又恍恍惚惚,聽不真切。
“可……可我也說過,那都是專業性很強的部門,所以要學者挑大梁。可是真正執掌大權的人呢?還不是從官場上來的?沒一個過硬的背景怎麼行?我想明白了,要推行政見,必須學術和地位齊頭並進。否則,人微言輕,理念再好,也隻不過是卞和獻玉,又有誰來搭理?”
多多聽他的話似乎前後矛盾,雖不以為然,卻也無心反駁了,隻是問了個在她看來最關鍵的問題:
“你不愛她,為什麼要和她好?”
寧明遠抬起頭來,是一張扭曲而醜陋的臉,臉色白得像死。多多想起了生病時做過的一個夢。在一口池塘,她看見一個男人的屍體,渾身泡得發白,仰麵浮著,雙臂張開,像要擁抱什麼。她居然不害怕,跳下去要拉他,但他的身體像泥鰍一樣,滑不溜秋,怎麼也拉不動。忽然,那屍體睜開了被泡得血紅的眼睛,神秘地笑了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將她嚇得醒來……
她不敢再看了,低下頭去,接著問:“你和她好,就能實現你的夢想了?實現了以後,你覺得,真能拯救蒼生?這方麵,我們的經驗還少嗎?”
他們曾一起討論過,911時飛機上的恐怖分子,心裏自然懷著神聖的信仰,覺得以死來報效真主阿拉,其內心不可謂純淨,其行為不可謂不偉大。但如果他們一旦醒悟,發現自己的行為非但不崇高,反而危害了蒼生,那麼,他們的內心將多麼痛苦,甚至發生從內而外的反叛。還有王安石變法,其初衷自然是為了國富民強,但單是一部青苗法,就鬧得民不聊生,數十年後,終於廢除了事,大宋國力至此一蹶不振。是功,是過,該誰來評說?
寧明遠重複著:“多多,我的才華需要有人賞識,給我舞台!你明白嗎?天下蒼生,需要新的生活理念。我能因為兒女情長,而忘記了他們嗎?”說到這裏,渾身帶著一點因崇高感而帶來的顫抖,下巴也隨之震動,說出的話語就像篩子上跳躍的穀粒,把細碎的糠末兒都抖落盡了,剩下一片金亮亮、圓滾滾。
她沒有理會他的高調,接著問:“為了前途未卜的將來,犧牲了現在的幸福,你覺得值得嗎?”
寧明遠的抽泣停歇了,和她一樣,開始沉入形而上的思考。是啊,值得嗎?現在的幸福是什麼呢?眼前的女孩,他是真心喜愛的,在一起的時光,寸寸都是甜蜜的。但他們畢竟是不同的兩種人。對於多多而言,愛情是生活的全部意義所在;而對於自己呢,愛情或許隻是生活的點綴,是新娘婚紗上的一道花邊,是新郎胸前的一朵玫瑰。有了更好,沒有也無傷大雅,日子還是照樣地過。畢竟他要從事的政治,是半點也不浪漫的。離開她,短時間內,心裏當然是刀絞一般的疼痛,可終究會平息的,就像愛情也有平淡的時候一樣。而唯有光輝的事業,說起來就讓他鬥誌昂揚的事業,可以持久地激勵人心。這兩者,如果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那他當然選擇事業。
於是他說:“愛情,本來應該不帶功利性的。可是愛情源於欲望,欲望就是有所圖,比如對兩性結合的欲望,對花容月貌的渴望,對琴瑟相和的向往。”他說得非常流利,仿佛隻是在探討一個哲學問題,與自己相關,但並不十分密切。
“少年時候的愛情確實純淨,毫無功利性,所以被很多人推為愛情的典範。但要弄清楚,那全是出於少年少女的性衝動,換句話說,全是動物性的,隻不過貪圖對方的容貌,甚至肉體,盡管他們都不承認。所以這種感情能不脆弱嗎?能經得起風霜嗎?漸漸長大後,愛情就添入了更多的社會內容,看中對方的學曆談吐、經濟基礎、社會地位,這都是我們所謂的功利性,當然也是有所圖。所以,綜合而言,為了肉體結合而相愛,為了精神交流而相愛,為了經濟或地位而相愛。這三者當中,真的有高下之分嗎?”
多多注視著他,心裏忽然一陣空空蕩蕩。他怎麼能把性欲、利欲和愛情混為一談?這太荒唐了,荒唐得讓她連反駁的想法都沒有了。或許,他隻是在為自己的移情別戀尋找借口吧。唉,可憐的人啊,總是為行為尋找理由,推卸責任。這與自己心目中的愛人太不一樣了。真奇怪,以前怎麼沒發現,還覺得與他情投意合呢?太陌生了,陌生得不認識了。她心裏不住地這樣念叨,全身不住發冷。
但是她還是說話了。
“但關鍵問題是,你真的愛她嗎?即使所有的愛情都是有所圖,但隻要真心相愛,一切就合情合理。所以,關鍵問題隻有四個字:你愛她嗎?如果不愛,即使她給你更多,但你還是不愛,那麼,你隻是在利用她,欺騙她。我相信,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被當成墊腳石、敲門磚,尤其是不願意被一個打著愛情旗號的男人欺騙。”
她連珠炮一般把話說完,然後該做什麼?她有點茫然,毫無征兆地突然起身,椅子被推得往後翻倒,“哐嘡”一聲,摔在地上,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往這邊看,她也沒有知覺,隻是木木地走了出去。
寧明遠被她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呆坐在那裏,見多多起身,才醒悟過來,匆匆結完了賬,跟在後麵,卻又不敢與她並肩。
他是怕我尋短見吧,我會那麼傻嗎?多多往前走得飛快,心裏一陣苦笑。
外麵沒有太陽,天色灰蒙蒙的,風很大,湖麵波瀾起伏。可能要下雪了,那就下吧,遮住這荒唐的世界。小島上的古塔,在湖麵的風浪之中,更像一柱孤獨的桅杆了,遙想著瀚海的濤聲,卻在風雨中和時光裏漸漸剝蝕。
她一直走,走出校門,走到大街上,沿著河邊一直走,偶爾看看垂柳,又看看街上的行人,足足走了三個小時,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回到空中樓閣,一路上,多多出奇得沒有眼淚。寧明遠也一直跟著她,直到看見她進了電梯,他默立了一會兒,才回去了。
多多出了電梯,站在窗戶前,往下已經看不到寧明遠的身影。站在房門口,忽然覺得剛才的一幕,可能隻是一場噩夢。她身體尚未複原,胡思亂想也屬正常。可能一覺醒來,自己還躺在溫暖的被褥之中,睜開眼睛,噩夢像見了光的鬼影一樣驚飛著散去,一打開手機,就有寧明遠溫暖的短信:“親愛的,起來了沒?小懶貓可要打屁屁的。”於是她歡叫著起床,開始陽光燦爛的一天,搭建嶄新的烏托邦。
打開房門,紫菱和紫姬在房間候著。在多多回家的一段時間,她們也各自回去了。畢竟,陰間也好,山府也罷,也是要過年的。她們知道多多有感情潔癖,也不去催促她。
見了多多神遊物外的恍惚情狀,紫姬就笑了:“啊喲,要說這戀愛還真不得了,讓我們的多多整天都夢遊。什麼叫飄飄欲仙啊?這他媽就是!你還別說,連老娘都有點眼紅了。”
紫菱心細,卻瞧出異樣,就上前拉著多多的手,問道:“多多,你怎麼了?”
“我……”多多才說了一個字,身體一軟,倒在紫菱懷裏。原來她說完那通話,已是身心俱疲,加上舊病尚未痊愈,捱到家裏,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這……”紫姬也驚訝,被紫菱一把扯過來。二人將多多抬到床上躺下了,蓋上了被子。紫菱掏出一枚蓮子,一捏成了碎末,分開多多的唇齒,輕輕撒了進去,又灌進一口水。多多這才悠悠蘇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的人,可能是蓮子清心,寧明遠與她決裂之事頓時曆曆在目,於是放聲大哭,倒讓紫菱紫姬兩姐妹不知所措。
過了半晌,等多多的哭聲漸漸稀疏下來,像暴雨過後剩下零星小雨。紫菱問了她事由,她也不肯說,哭聲停歇後,就呆坐著一動不動,頭發零亂,目光空洞,像在暴雨中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梧桐樹,雨後還是狼狽不堪地立著。
一連數日,她都不說一句話。除了吃飯,就靜靜地看書,但大半天也翻不過去幾頁,偶爾也下樓去湖邊走走。但湖邊隻屬於老人孩子,還有情侶以及思想者。她無法做前三種人,就隻好思緒翻飛,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與寧明遠的一幕幕往事,心裏愈發淒涼,就折了回去。
到了門前,就聽到裏麵有人正在聊天。
“你說,這樣的美人,也會被甩?那男人是不是瞎了眼了?”這是紫姬的聲音。“這算什麼男人!還胸懷天下。扯淡!‘天下’是哪來的妞?男人都他媽有眼無珠!這個不行,咱另外找去!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多得是。”
三條腿?多多聽了先是一愣,以為她是口誤,但略一琢磨,立刻羞紅了臉,呸了一聲。不過這紫姬縱然行事怪異,言語露骨,但多多習慣了以後,漸漸覺得她並不算壞,單是貪婪且肆無忌憚一些罷了。她說的這席話,說得真是痛快,尤其是那幾個極不文雅的詞,倒增強了語氣,讓多多心裏也舒服了些。
“可不嘛,是他有眼無珠,看他以後還不把腸子給悔青了。哼!”
她心裏在想,還不由生了一些歉意,因為紫姬要的東西,她現在還沒能拿到。
裏麵響起紫菱的聲音:“唉,我們的多多還真是可憐哪。”
“你也是,怎麼找了這麼一位?要她給我收集藥材,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像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孩,現在也是少有了。”
“哼,你們做事就是麻煩。要不幹脆這樣,你把那寧明遠弄來,我再用點媚藥,讓他們立馬洞房花燭,把生米煮成熟飯。我們呢,各取所需,早早回去過快活日子,省得在這裏瞎耽誤功夫。”
多多聽到這裏,心裏倒害了怕。這紫姬心狠手辣,什麼做不出來?要真把紫菱說動了心,聯合對付自己,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清白之軀毀於一旦,以後可怎麼做人?她頓時把方才對紫姬的好感收起來了。
卻聽那紫菱緩緩地說:“你可別忘了,你的藥材,要在他們二人真心實意之時取來才有效,半點勉強不得,否則非但無益,反而有害。”
紫姬也歎息了一聲,說:“我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哪裏還能等到現在。”
多多聽到這裏,心裏石頭落地,卻又冒出了一團火。這兩姐妹見她難受,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卻隻在為她們自己算計,算什麼東西!就掏出鑰匙開了門,猛力一推,板著臉站在她們麵前。
那姐妹倆果然尷尬了一陣。
紫姬馬上換了一臉無所謂,拍著胸脯說:“多多,你別擔心,咱們再去找個更好的。”
紫菱也說:“多多,人各有誌,想想這寧明遠也不容易,說不定啊,他與那黃姑娘是同道中人,更相配呢,如果他們能攜手一起做番事業,能澤被蒼生,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不提黃姑娘還好,一提這個名字,多多的心裏頓時冒起一股酸意,而且是濃硫酸,碰到血肉就是一陣“噝”的輕響,痛不可當,讓她坐臥不寧,忽然叫了一聲:
“你別說了!”
倒把自己嚇了一跳,別過臉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這女人到底是誰,竟把自己打敗了。哼,不過仗著是高官子弟,就專橫跋扈,寧明遠不過貪圖你的地位罷了,能有什麼幸福?寧明遠你也不是個東西,和那種女人在一起,能有你的好日子過嗎?
她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場景:一位穿貂皮大衣的貴婦人從商城裏闊步走出來,昂首挺胸,濃妝豔抹,空著手,隻牽著一條斑點狗,這狗還穿著小小的西服,打著領結,也學了主人的樣,走得趾高氣揚。而寧明遠跟在後麵,渾身的大包小包,手裏拎著,腋下夾著,領帶也歪了,頭發也亂了,臉上淌著油汗,偏又點頭哈腰,滿臉堆笑。挺拔的身姿,卻彎成了問號。
明遠,你又何苦呢?多多想到這裏,心裏一顫,不禁心疼起他來。和我在一起不好嗎?相親相愛,過安靜的小日子,不好嗎?何必一定要呼風喚雨呢?她似乎忘了,當初恰是寧明遠的胸懷大誌,才深深吸引了她。她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馬上換了思想走向。
你和她在一起,圖什麼呢?哦,事業!可事業真有這麼重要?難道值得你做牛做馬,委屈了自己嗎?事業,唉,男人要以事業為重,說起來多麼冠冕堂皇,多麼理直氣壯。其實呢,隻是造就了一幫利欲熏心之徒罷了。她的腦子又熱起來,熱得烈焰四溢。夕陽透出落地窗,將紅光射入她的眼睛。一切都在熊熊燃燒。嗯,我就不信天下男人都是這樣的。紫姬說的沒錯,自己花容永駐,時間多的是,選項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我偏要找個重情的。”她用低沉的、惡狠狠的聲音說。
於是,又一次的神奇之旅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