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陵卷 第五十一章依偎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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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獨孤順找到了幾株夏枯草,順便還抱了一堆柴火回來。
應該是聽到獨孤順的腳步聲,嵇隱又醒了過來,經過片刻的歇息,嵇隱稍微恢複了一點力氣。
獨孤順對嵇隱道,“我找到了幾株夏枯草,等一下碾碎了用藥汁給你敷一下傷口。”
嵇隱輕輕“嗯”了一聲。
獨孤順先將柴火放到嵇隱休息的石台附近,用身上的打火石柴火點燃,等火生起之後才過去將夏枯草搗碎,用摘來的大樹葉將藥草盛好。
等山洞裏漸漸暖和起來獨孤順過去將嵇隱扶著坐了起來,讓他用沒受傷的右邊身體靠著石壁。
獨孤順先是查看了一下嵇隱的傷口,但見那裂開的傷口一片血肉模糊,還能隱隱看見森白的骨頭,不過傷口的流血止住了一些。
嵇隱從昏迷中醒來,痛覺也跟著恢複,就這一會兒工夫,已經疼出了一身冷汗。
獨孤順道,“我得先幫你把衣服脫下來,等會兒衣服會撕扯傷口,你忍著點。”
嵇隱點了點頭。
獨孤順將盛著搗碎的草藥的樹葉放在一邊,而後將嵇隱的腰帶解了下來,又將他的玉佩、玉簫、荷包解下來小心放在一邊,再將他的外衣脫下來,此時衣服又和傷口黏在了一起,獨孤順盡管已經用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小心了,但畢竟要撕扯到傷口,嵇隱仍然被疼得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虛汗,他抓緊獨孤順的衣服來緩解自己的疼痛,修長的十指因為過度用力使手背迸起細小的經絡。
看著嵇隱豐神俊逸的臉呈現出病態的蒼白,淡薄的嘴唇卻被咬得殷紅,獨孤順不知為什麼,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忍,還有一些心疼。
獨孤順輕聲道,“很快就好,你再忍一下。”
嵇隱點點頭,額頭的汗滴落到獨孤順的脖頸上,順著他修長的脖子滑入胸膛,明明是冰冷的汗滴竟讓他胸口微微發燙。
獨孤順脫下嵇隱的外衣後,又開始給他脫裏麵的衣衫,傷口出血又凝固,之後再出血再凝固,幾次反複之後,和傷口相貼的裏衣裂縫處有更多的碎布和絲線陷進了傷口,獨孤順給嵇隱將裏衣先從右邊脫下來一半,才小心從他後背一點點從傷口上剝下裏衣,嵇隱疼得緊緊抓著獨孤順胸口的衣服。
這應該是嵇隱這輩子受過的最重也是最疼的傷了,疼得他淚腺發酸,卻拚命忍住了。
獨孤順看著已經隱約能看到骨頭的傷口道,“傷口裏還有一點衣服碎片,得取出來。”
嵇隱再次點點頭,已經沒什麼力氣地道,“取吧。”
獨孤順也沒什麼好的辦法,手裏也沒有工具,隻能用手給他將幾塊小碎布給他取下來,嵇隱已經疼得有些麻木了,腦袋嗡嗡嗡地直響,獨孤順從他傷口裏取碎布的時候,他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獨孤順輕輕扶著嵇隱另外一邊肩膀,他白的發光的上身都是冷汗,獨孤順用從嵇隱身上取出的手帕給他將額頭的汗擦了擦。而後將草藥取過來,將藥汁擠在嵇隱的傷口上。
“你這傷口太深,上完藥必須得把傷口包紮牢固,不然血止不住,等會兒還會有點疼。”
嵇隱麻木地點了點頭。
要纏住肩膀的傷口要的布料比較多,獨孤順隻能從兩人的裏衣上各撕下一些布條來包紮,他將嵇隱的手臂輕輕抬起一個角度,用布條繞著肩膀纏了幾圈,為了讓傷口快速愈合,獨孤順不得不用了點力氣將嵇隱的傷口纏緊。
之後獨孤順又給嵇隱將身上其他傷口處理了一下,才給嵇隱把衣服穿好,然後才開始用剩下的草藥處理自己的傷口。
獨孤順大腿的傷也不輕,嵇隱微睜著眼看獨孤順褪去裏褲,健碩修長的大腿外側,一道傷口血肉外翻,看著也是有些觸目驚心,傷口也和裏褲黏在了一起,但獨孤順卻是眉頭也沒皺一下,就把裏褲撕了下來,嵇隱直接偏過了頭去,免得看著揪心。
等將兩人的傷口處理完,獨孤順穿上自己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道,“我去外麵找些吃的。”
現在已經是酉時正,天都黑黢黢的了,兩人從在桃花穀吃了早飯到現在,都沒再吃過東西,這一路上又是逃跑又是和人打鬥,兩人又累又餓,還受了一身傷。
嵇隱輕聲囑托道,“小心些。”
獨孤順點點頭便出了山洞。
獨孤順出去之後,嵇隱靠在石壁上強撐著恢複內力,因為外傷嚴重,內力的恢複也比平時慢很多,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疼痛,陷入空靈之境,去傾聽自然的聲音,道與聲合,意隨心走,在這身體極度疼痛、疲憊、虛弱,內力空乏的境地,他反而聽到了更多來自天地的聲音,鶯飛草長,萬物向生,他從萬物之聲中汲取力量,讓他跳動得比平時緩慢的心髒恢複活力,運轉緩慢的經脈加快運轉,讓傷口加快恢複。
之後嵇隱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身體仿佛痊愈了,一點也不疼了,在他倍感輕鬆心情舒暢之際,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臉上傳來被人觸碰的觸感,緊接著劇痛襲來。
嵇隱猛地睜眼,眼前是獨孤順那張刀刻一般鋒銳的臉。
獨孤順拍著嵇隱的臉,喚他的名字,總算將他喚醒,“嵇隱!”
嵇隱忍著疼問道,“我怎麼了?”
獨孤順有些嚴肅地道,“你剛剛強行入定,在內力耗盡的狀態下貿然激發自己身體潛力,差點走火入魔,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嵇隱還是第一次看獨孤順這麼嚴厲地跟他說話,一時有些懵,之後反應過來才喃喃道,“我的傷勢有點重,內力恢複極慢,我怕到時候追兵追來要拖累你。”
獨孤順用旁邊的手帕給嵇隱擦掉額頭上一層的冷汗,道,“你沒有拖累我,是我和鳳鳴連累你了。我們今天不趕路了,就在這裏歇一晚,如今天早就黑了,這裏又隱蔽,不會有人追來的。”
嵇隱聽獨孤順這麼說,緊繃的神經終於稍微放鬆了一些,而且剛剛他入定之中也勉強恢複了一點點的內力,身上也稍微有了一點點力氣。
獨孤順遞給嵇隱一隻烤兔子,“我剛在山裏抓了兩隻大兔子,已經烤好了,你湊合著填一下肚子吧。”
嵇隱用沒受傷的右手接過,卻差點沒接住,此時一隻兔子的重量他都有些受不住,幸好獨孤順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腕。
獨孤順道,“我幫你舉著吧。”
嵇隱搖了搖頭,“沒事,我拿得住。”他隻是一時不慎,對自己現在的狀況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雖然他現在一舉一動都很辛苦,但獨孤順也受了傷,他一直都在被照顧,不想吃飯穿衣這些事還要給獨孤順添麻煩。
嵇隱用了點力氣拿穩了兔子,低頭慢慢吃了起來。
獨孤順看嵇隱沒什麼問題之後,也跟著進食了。
兩人也是餓了一天了,雖然獨孤順烤的兔子因為沒放鹽沒什麼味道,有些地方還烤焦了,兩人也迅速將烤兔子吃完了。
吃飽之後,人也恢複了些精神,夜也深了,兩人便準備歇息了。
山洞裏也沒法睡,獨孤順讓嵇隱在石台上靠著石壁休息,自己則趕緊打坐恢複內力,他有內傷在身,外傷也不少,內功恢複得也很慢,但明天是什麼情況兩人都不清楚,獨孤順必須將自己的狀態盡快恢複,順便用內息為自己調理一下內傷。
直到兩個時辰後,獨孤順的內力才完全恢複,比平時多花了一倍多的時間,不過他也趁機用內力治療了一下自己的內傷,被震傷的肺腑也稍微好轉了一些,起碼呼吸起來沒那麼痛了,之後獨孤順又查看了一下嵇隱的狀況,發現他有些輕微發燒。
其實嵇隱傷口太疼,根本沒怎麼睡著,獨孤順的手摸上他額頭的時候,他也睜開了眼睛。
獨孤順看著嵇隱漆黑之中發亮的眼睛道,“我看看你有沒有發熱。”
嵇隱微弱地點頭,“嗯。”
獨孤順道,“有一點發熱。”
嵇隱點頭道,“嗯。不礙事。”
獨孤順問道,“傷口是不是疼得厲害?”
嵇隱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嗯,有一點。你的傷口疼麼?”
獨孤順道,“還能忍受。”
嵇隱點頭。
獨孤順道,“你靠著我睡吧,能稍微舒服點。”
嵇隱點頭,但是卻沒動。
獨孤順知道他傷口疼,移動就會痛,便主動靠到他身邊,將他沒有受傷的肩膀移到自己這邊,之後直接讓嵇隱躺在了他沒受傷的那條腿上。
“你躺著吧,這樣休息得更好。”
嵇隱點頭,“嗯,謝謝。”
“睡吧。”
嵇隱閉上眼,“你也睡一會兒吧。”
兩個從未正式踏足過江湖,卻第一次見識到江湖凶險便陷入生死危機的兩個少年,帶著一身傷在一個僻靜的山洞裏相互依偎著度過了一晚。
明日是風平浪靜還是驚濤駭浪還未可知,但至少還能安享這一夜安寧。
獨孤順第二日辰時初在山洞中醒來,嵇隱還躺在他腿上,他的腿沒什麼知覺了,他運轉內功很快腿便恢複了知覺。他的恢複力很好,經過這一夜的休整,外傷除了大腿那處,其他的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內傷也好了近三成,除了不能妄動內功與人打鬥,行動是沒什麼太大問題了。
獨孤順見嵇隱還沒醒,想著他好不容易睡著了也不去叫醒他,就這麼坐著練了一個時辰功,經過昨日和宗師高手的生死對決,獨孤順對自己的劍道又有了新的領悟,他一邊靜坐冥想一邊在心中演化自己對敵的招式。
靜修結束,獨孤順很想起身去演練一番劍招,但低頭看了眼嵇隱,發現他竟還沒醒,隻得暫時忍住了心中的迫切。
獨孤順用手探了一下嵇隱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下去了,臉色也恢複了些血色,輕輕探了下嵇隱的脈,脈象還算平穩,隻有受傷較重的幾處經脈有些淤堵,其他的都還好,獨孤順心中鬆了口氣。
獨孤順也沒再練功,就這麼看著嵇隱的臉發起呆來。
獨孤順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一個人的臉。他一向隻關注自身,對外界的人和事都不太感興趣,能讓他在意的人就那麼幾個。
在風臨竹海這段時間,他認同了鳳鳴和嵇隱是他的朋友,但也沒有太主動地去了解兩人,他本身性子就比較冷淡,他們跟他說,他就認真聽。他覺得,比起吵吵鬧鬧的鳳鳴,他更願意和嵇隱待在一起,嵇隱聰明、強大,很多事情他不用說出口嵇隱便懂他的意思,這讓他覺得輕鬆、自在、舒適。
跟著獨孤順又想,嵇隱好像挺怕疼,但也很能忍,昨日他無論多疼,表情透露出他有多難受,也沒有喊過疼,要是換做鳳鳴,早就疼得在地上打滾了,而且還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也不對,鳳鳴也挺能忍的,他每月都要受蠱毒之苦,但平時都不見他有什麼異樣,不過鳳鳴忍受不住的時候就一定會喊出來,嵇隱卻絕不會如此,
獨孤順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男子的臉,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通,而後他又開始關注起嵇隱的長相來,於是他第一次對人的長相之美有了認知。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畫,疏淡的眉眼輕輕閉著,烏黑濃密的睫毛柔順地蓋在他的眼睛上,瘦長的臉頰白的發光,中間一杆俊秀挺翹的鼻梁,嘴唇很薄,淺淡的粉色,他又想起昨日嵇隱疼到極致將嘴唇咬得殷紅的畫麵,也不免想到他脫掉上衣後那神清骨秀的身體,在幽暗的山洞裏卻像是一盞明燈。
獨孤順突然覺得臉有點熱,胸口也微微發熱,心跳似乎有點快。他撐著下巴一直看著嵇隱的臉,不知道這種感覺因何而來,代表什麼。
他就這麼一直安靜看著,過了許久,那種感覺褪去,他也恢複了平時的狀態,然後他看到嵇隱的眼睛睜開了,像是打開了一個世界的入口,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將他拉入了一個深淵,讓他竟然一瞬間失了神,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穹宇,早。”
獨孤順恢複了神智,一瞬間極速跳動的心也緩緩平複,“阿隱,早啊!”
獨孤順沒發現他從沒喊過嵇隱”阿隱”,一般都是叫他的字”長清”,或是連名帶姓叫他”嵇隱”。他不習慣跟人有太過親近的互動,哪怕隻是稱謂上,他也從不會過於親昵地呼喚別人的名字。
嵇隱也是一愣,然後清淺一笑,“勞煩穹宇兄了,我好多了,你腿麻了吧?”
嵇隱緩緩從獨孤順的腿上坐起,慢慢靠到石壁上。
獨孤順被嵇隱的笑容一晃,心跳又有些失速,他搖搖頭,“我一直在運功,早就恢複了。”
嵇隱一直睡到巳時正才醒,對於常年修行武道的他來說真是難得睡這麼長的時間。昨夜他一直到天微亮才真正睡著,睡醒後精神好了許多,內力也都恢複,傷口也沒那麼疼了。至於獨孤順,除了大腿外側的那處傷口還有些痛感,其他傷口已經沒太大感覺了。
獨孤順道,“你怎麼樣了?好點沒?”
嵇隱點頭,“好多了,內力也恢複了,等會兒我們便啟程吧。”
獨孤順道,“那我先去外麵找點吃的,吃完了就上路。”
“你……”
獨孤順走到門口,聽到嵇隱說話,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嵇隱搖搖頭,“沒什麼。”
獨孤順出去摘了些野果,兩人吃了便動身向臨沅城出發。
作者閑話:
因為兩人都受了傷,就順便推一推感情了,不過這倆人還有的熬呢。
寫到嵇隱的肩膀的傷,筆者也是覺得很痛的,特別想抱住嵇隱安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