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再要開口譏諷，被嵇隱抬手示意阻攔。
    嵇隱淡然道，“不知關副寨主何處此言？”
    嵇璨聽關勇說話顯然有失偏頗，便趕緊跟嵇隱道，“少主，這驚雷寨的兩位副寨主帶著一群流民遇到了我們護送的流民，因為兩方人中有一些是鄉鄰，得知我們嵇氏就在這附近，原本跟隨驚雷寨的便不願再同行，想跟我們回嵇氏，驚雷寨的人認為是我們嵇氏從中阻撓，便和我們打了起來，不過他們人手太多，又怕傷及無辜百姓，幸好少主您的朋友趕到。”
    這時嵇念也帶著人趕了過來，正好聽到了個中緣由。嵇璨的描述尚算客觀，並無任何誇大和不實之處，嵇隱和嵇念等人一聽便知其中真偽。
    嵇隱向關勇等人拱手，不卑不亢道，“兩位寨主，這些人本來就為了躲避戰火離開自己的家鄉，成為流民，已是不幸，若他們願意跟隨兩位寨主去他鄉安家，我嵇氏絕不阻攔，但若他們不願意，也請驚雷寨的朋友不要強人所難。”
    關勇朗聲道，“你既聽過我驚雷寨的名號，便知我們驚雷寨並不是什麼小門小派，我們也是出於江湖道義，不忍這些百姓流離失所，才讓他們隨我們回驚雷寨，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原也是他們自己願意跟我們去驚雷寨，我驚雷寨可沒有強迫他們，若不是你們這群小輩攛掇唆使，他們如何會出爾反爾！”
    那個廖長也疾言厲色道，“想必你們這群人也是想迫使這些鄉民成為你們家族的奴仆，讓他們做牛做馬，供你們驅使，對麵的鄉民你們可不要被這些人的外表所欺騙了，我等也是為了救你們於水火，才會和他們動起手來，但是你們也看到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如今也隻能規勸你等年輕人心存善念，不要誤入歧途。”
    這廖長可真有一張顛倒是非黑白的嘴，一開始明明是他們這邊以多欺少，如今嵇隱嵇念等人過來援手也不過十多人，隻是因為剛剛嵇隱等人一到就將對方打退，氣勢上他們人少的這一方反而占了上風。
    “你這個尖嘴猴腮的小胡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如此顛倒是非黑白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真是好不要臉！”鳳鳴心直口快，可受不了這種小人嘴臉。
    雖然鳳鳴直罵對方顛倒是非，但到底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淳樸百姓有不少還是產生了動搖，他們缺乏分辨是非的本領，隻能憑對方的言辭來判斷好壞。
    鳳鳴看流民們不少臉上出現動搖的神色，頓時有些著急了，這種鬼話都說的出口的人一看就滿肚子壞水，這些流民若是跟著他們走定是沒什麼好下場。當然也是他事先認定嵇氏是好的一方才能如此推定。
    鳳鳴對身後的流民道，“這群驚雷寨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可千萬別被他們騙了，你看他們一個個長得凶神惡煞，身上一股子匪氣，他們那個驚雷寨說不定就是個土匪窩，你們跟他們走，說不定從此就落草為寇了！”又對嵇隱道，“嵇隱，你快勸勸這些鄉民，可別讓他們被這群土匪給拐走了。”
    鳳鳴心裏著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對麵胡亂潑一通髒水再說。別說，對付驚雷寨這群草莽出身的流氓說辭還挺管用，若是讓嵇氏子弟來反駁，這等未經查證的瞎話定是說不出口。
    鄉民們看了看雙方，嵇氏子弟的言行舉止端莊大方，且自有一股浩然之氣，一看就是名門世家端方君子的作風，而驚雷寨雖然是江湖中頗有勢力的幫派，但他們寨子裏的人大都是草莽出身，他們驚雷寨能在短短十餘年間一躍成為襄陽郡第一幫派，亦幹過一些打家劫舍、殺人滅門的勾當，無論外表多麼衣冠楚楚，那股江湖匪氣是怎麼藏也藏不住。
    正在這些流民有些遊移不定的時候，嵇隱向身後的流民道，“我嵇氏亦是住在這雲夢大澤中的一個宗族，可庇護爾等一段時日，等戰爭結束之後，你們可自行歸家。而驚雷寨是襄陽城一個幫派，襄陽城是北周國一座大的城市，離此有四百裏，何去何從，但憑鄉親自己選擇。若你等對我雙方皆不信任，也可自行離開，我嵇氏絕不阻攔。”說完便帶著嵇氏眾人退到一邊。
    關勇看這嵇隱年紀不大，說話卻很有條理，言辭沒有煽動性，但卻讓人十分信服。而驚雷寨如今已經不是一般的流匪，他們現在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幫派，行走江湖還是要講江湖規矩，這種強搶良民的事若是不知道便罷了，若是被人宣揚出去，到底是有損他們幫派的聲威，是以在嵇隱如此說之後也不好再過多煽動。
    不少流民就說，“那自然是跟著嵇家的公子們走，他們說話彬彬有禮，看著也不像什麼壞人。”
    “是啊是啊，不用背井離鄉，還能逃離戰亂，當然是留下來。”
    “襄陽城那麼遠，我們祖祖輩輩都沒離開過江陵，誰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要是客死他鄉，那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還有些流民小聲說道，“剛剛那位小公子說的沒錯，那群驚雷寨的長得是挺凶的，該不會真的是山賊或者土匪吧。”
    “這要是一不小心進了土匪窩，襄陽那麼遠，我們舉目無親，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還有些人道，“剛才那嵇家公子也說了，我們可以離開，既然也不知他們誰是好人，還是自己去外鄉投奔親戚吧。”
    “去外鄉山高水遠，我們在外鄉也沒個什麼親戚，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呢。”
    “是啊，如今世道這麼亂，外麵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
    關勇和廖長一看這情形就心知不妙，果然稀稀拉拉隻有幾十個人被說動走向了驚雷寨這邊，另有三四十人選擇了離開，大部分還是留在了嵇氏這邊。
    看著不少流民走向驚雷寨那邊，鳳鳴有些擔憂地對嵇隱道，“嵇隱，真讓這些流民跟驚雷寨的人走？我看那驚雷寨的必定不會善待他們。”
    嵇隱淡淡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們嵇氏無權幹涉。驚雷寨未必會善待他們，但也不至於草菅人命，在這江陵留下來或者離去都不能保證他們安度一生，且看各自的命數吧。”
    嵇隱雖未涉足江湖，但對江湖勢力卻很是清楚。驚雷寨並非名門正派，但作為江湖有名號的幫派行事作風還算有分寸，好吃好喝招待一群身份低微的流民不現實，但終歸不至於隨意打殺了，說到底也不過讓他們過去多做些苦活累活，一口活命飯應該還是有的。跟隨驚雷寨是這些流民自己的選擇，他們也不能擺出一副我為你好的姿態來橫加阻攔。
    等不再有人走向驚雷寨這邊後，關勇有心再勸說一番，然而鳳鳴不等他囉嗦，對著他們開口道，“既然這些人願意跟你們走，你們就帶著這些人離開吧。”
    麵對鳳鳴，關勇和廖長不好再多言，隻得對手下人說，“既如此，我們這就回去吧。”說完關勇和廖長及身邊幾名親信上馬向東離去，身後跟著二十幾名幫眾和三四十個流民。
    嵇隱看了看跟著驚雷寨離開的那數十流民中幾個老人和小女孩，心中有些憐惜，心知這幾個人大約未必能善終了。
    獨孤順和鳳鳴順著嵇隱的眼光看過去，鳳鳴問道，“嵇隱，你在看什麼啊？”
    嵇隱搖搖頭，“沒什麼。”
    隨後將眼光收了回來，正好對上獨孤順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他的所見所想。
    關勇等人往北急行了數百米後便速度緩了下來。
    廖長不服氣道，“二哥，難道就這麼算了？原本我們手下的弟兄們這兩天可是好不容易搜羅到兩百多人的，竟被幾個毛頭小子騎到頭上撒野，穿出去我們驚雷寨還有什麼臉麵。”
    關勇也是神色不愉，“那能怎麼辦？沒想到那個穿紅衣服的少年武功那麼高，那個黑衣小子也不弱，我們不是人家對手，還能如何？”
    廖長不甘心道，“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武功最好，我們三人聯手，絕對讓他們這幾個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關勇道，“大哥還帶著幾船貨在隨州的碼頭等我們，這批貨才是我們此行最重要的，怎麼可能讓大哥放下貨物過來幫我們教訓幾個毛頭小子。”
    廖長哼了一聲，“今日隻能認栽了，不過那幾個人的臉我記住了，若是以後在襄陽遇見他們，定讓他們好看！”
    關勇不再和廖長爭論前事，轉開話頭道，“大哥隻給了我們三天時間，我們今日先將這些人安頓一下，明日帶著他們趕緊去隨州和大哥彙合，到時候去隨州的路上應該還有不少流民，我們沿途再招攬一些。”
    廖長不甘心地點點頭，“隻能如此了，畢竟貨物要緊，正好這些人可以用來幫忙運貨。”又湊到關勇耳邊悄聲道，“那幾個老頭老太太怎麼辦？”
    原本他們自己搜羅的人裏麵都是些年輕力壯的，但這群流民混合之後，後麵跟著他們的有三口家裏帶了老人。
    關勇騎著馬向前走了一段，廖長跟上來後關勇才皺眉道，“那些老人隨他們跟著，要是死在路上不用管，回去之後照樣讓他們幹活，能幹活就給口飯吃。
    “聽二哥的。”本來按廖長的想法是直接在路上殺了了事，不過他二哥這麼安排也不費事。他又一臉不懷好意地看向道身後流民群裏那三四個才不到十歲的小女孩，“那幾個小女孩呢？”
    關勇也回頭掃了一眼，“那幾個女孩直接送到妓院裏，讓劉媽媽調教調教，等年紀到了就讓她們接客。”
    廖長笑道，“還是二哥安排得周到！”等著幾個女孩長開了，要是有模樣不錯的，也可以留給自己先享用享用。